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人最美好的記憶,有的留在了童年,有的留在少年,有的則留在青年。

我的這些記憶都留在了龍關。那裡有我童年的理想、少時的刻苦、青春的拼搏。

龍關城座落在赤城縣範圍內絕對是最大、也是唯一一塊盆地一一龍關盆地上。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它東面有山巒滴翠的剪子嶺,西是十八盤繞鎖陽關。東南方是泰山廟,南眺十里開外李樹溝樑頭,北靠巍峨壯美的雙嵯山。

一條唐建明代重修長城從朝陽觀經雕鄂、下虎村、三岔口、八里莊、並雙嵯山和龍關城之間穿過,奔前所,向山巒延伸而去。

長城築在平地實屬罕見。除地理位置重要,還有利用舊有的屯兵衛、所、堡之因。雖只剩斷牆殘壁,但工程浩大依稀可見,部分地段土城牆完好。其作用主要防預經常從獨石口而下,騷擾邊民的瓦刺人。

紅河從城南緩緩流過,在城南段兒,當地稱其南河灣。河水清澈見底,常年不斷。河裡有魚、蝦、青蛙。魚有蛇魚、面魚、面金(鰱魚)和金板(鯽魚)。這些生命增添了河的靈性。

俊姑美婦結伴或獨行,洗綿涮織,藝術般灑落在南河灣兩岸,多有群施浣紗之美。

河邊有片片草灘,勝似歐美草坪,恰是晾晒衣服絕好場地。

更有好大兩片楊林,足顯水秀,與城互輝,風至濤起,陽灑意美。大樹挺直、粗壯、參天。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進入密林,綠的世界,富氧撲面,養眼、潤肺、沁脾。

盆地東西長30華里,南北寬10華里左右,地勢平坦、眼遠心敞。張赤公路緊貼南城牆而過。

從風水學角度看,龍關城靠的堅實(雙嵯山),眺的遙遠(李樹溝樑頭),有財運(紅河),有出路(張赤公路),風水極佳。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周圍開闊、土地平沃、水源豐沛、日照充足,山秀水清、環境惟美、生活要素齊備,特適合人類居住。

唐朝龍關建龍門縣。明朝建龍門衛(相當於現在師級屯兵),現在的龍關城即當時衛所在地。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站在城東南泰山廟鳥瞰龍關,一個標準的算盤城。城牆為架,街道似檔,院落則珠。城牆多還磚在完好,特別是南城門和東城門磚構完整,印象還深。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北城牆不遠處有一條季河,河床很高。據說,北城門一開,龍關就會被淹。這也許是北城門一直堵著的由頭。

因從未開啟,空間不能浪費,借做醫院倉庫,也算資源的合理配置利用吧。

我小的時候西磚城門是否還在,已沒印象。

南北中軸線為商業街,也是最主要的大街。街中三世都督排樓,雕樑畫棟,精妙秀美。和城門樓相應互輝,展示出歷史、文化的古老與宏厚。

城中東北處有一四層寶塔,鶴立雞群。人可從塔內信步四層,登高極目,全城盡收眼底,街道直闊眼遠,房屋靑灰養目。巷淨窗明、氣爽心漾。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從遠觀塔,端莊靈秀。其建於唐,明代戍邊名將昌平侯楊洪重修,名曰"重光"。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城西一棵四人合抱千年古榆,冠似巨傘,杆壯葉茂,好不威武。鄉稱大榆樹,著名地標,英烈安息於此。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城中每一個元素、每一處細節都體現著歷史久遠,散發著文化厚重,展示著藝術超然。

管理機關座落南北中軸線最北端,背靠城牆、座北朝南、居高臨下、傲視全城、不怒自威。

順紅河西行五里,有一汪碧水,即龍關水庫,修建於一九五八年大躍進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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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庫中型、方正、秀美。她象一顆璀璨的明珠,嵌刻在龍關盆地這張絕美圖畫的西南角。

水庫修建,抬高了區域水位。水庫大壩外形成大片溼地,水眼遍佈,湧聚成流,由西向東,途徑城南,唱歌彈琴,舞躍遠方。天再旱,流不斷。

這就是紅河源。

水為財,故龍關財源豐足,且綿延不絕。

城南二里,有一鍊鐵廠,當地稱其小高爐。在古樸農耕大環境裡,增添一幅工業畫刻,一抹現代氣息。

小高爐建於五八年大煉綱鐵年代,廠內常見水渣、鐵渣。說明生產過。但至我有記憶,它一直閒置荒蕪。

鐵廠有四個大煙囪,幾十米高,周圍平房更襯托其似高聳入雲。站在其下望囪頂,有馬上就倒之感。攀囪之梯是半掩半露的不粗鋼筋,你無法研判它的結實程度,登頂更需要的是勇氣與膽量。

學長武海生獨攀半百米高的煙囪上,再爬三米鋼管,將其上銅避雷針取下,可謂膽大超人。同學張秀榮初中時,坦然爬頂,膽量不遜於男,女子中末聞有其二。

小高樓出名,更在小學老師榮廷君(同學榮欣之父),用他那彪悍魁梧身軀,拼盡生命最後一分勁,頂住那堵即將倒塌的牆,救出四個勤工儉學小學生,自己終因體力不支倒下了,演繹了和平年代的悲壯,展示了龍關男人的崢崢鐵骨。榮廷俊被追認為烈士。

城西三華里,有一所中學。名龍關中學,文革期間叫龍關五·七中學,現簡稱龍關三中。

這是我的母校,我初中兩年半、高中兩年達一千六百四十二個日夜在這裡度過,我一生中最最美好的時光、記憶也留在了這裡。

學校蘇式建築,設計大氣,房屋高大、整齊,道路、操場開闊,功能齊全,結構合理。那個年代,即使在縣級中學裡也屬一流,何況公社所在地。

更可喜可賀的是趕上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學校老師是青一色的名牌大學生,僅北大就有三人。也許,我們趕上了龍關中學的頂盛。

龍關曾是縣所在地。不知是其在附近縣中確實有名,或因平北抗日根據地在它的屬地大海陀,抗戰時期幾次組成聯合縣政府均以其排首:龍(關)、延(慶)、懷(來);龍(關)、赤(城)、宣(化);龍(關)、崇(禮)、赤(城)。

五十年代末和赤城合併,考慮居中原則,縣移紅、白、黑三條流域中間地帶赤城。

龍關公社城內有四個大隊,分別是一街、二街、三街、四街。它延用了城鎮街的名號。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農耕區,土地的優劣決定著貧富水平。一、三、四街地平,二街地坡。三、四街大部分地在紅河兩岸,可澆灌,等畝效益好。當年留傳一街光棍漢兒、二街揀破爛兒、三街賣菸葉,四街賣青菜之民謠。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一街為什麼光棍漢兒多?別的街人做生意他不做,沒有零花錢,俊姑誰肯嫁他?三街土質種出的菸葉口感柔和,和砲樑韓莊菸葉在當地均有名氣。

一個地方住久了,規律性的東西總能總結一些。如城西娘娘山戴帽(雲)肯定要下雨;常家窖方向黑雲滾滾,大雨馬上就到。

那時,各方面條件差。天冷時,外寒、室不暖,更覺得冬天特別長,特別冷。不過,那時的棉衣格外厚,人顯得臃腫、笨拙。

文化生活極其匱乏,演一場電影如同發一次福利,場地多為露天。天再冷,腳凍裂,仍堅持把電影看完。嚴冬放電影換片子時,場內一片跺腳聲。那時娛樂場所少,大家開展的多為不要器材、道具、固定場所的遊戲。女孩子跳繩兒、踢鍵兒、跳房子。男孩子砸元寶、碰拐拐、彈玻璃球、打城隍玉隍、老鷹抓小雞、成三、狼吃小豬,擠尿床兒,玩中國敵人。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我父親是從部隊轉業的,他有很多軍功章、長筒馬靴、以及大沿帽等,我們偷岀來,分給大家,更增添了"中國敵人"遊戲的趣味性。

藍球、乒乓球、象棋、撲克絕對屬高檔娛樂。

那時常停電,凸顯夜長。白天做一天、學一天,晚上是空閒。這些項目被移到晩上。而最多的還是道古(講故事)。因它不受人數、地點、環境的限制,明月當頭、風高夜黑均可。那時的故事經多少代、千百次精選、改進,講的人又老資演員,語氣、眼神就已設下包伏、挖了個坑,質量高,特逗。常常笑出眼淚來,甚至前伏後仰差出氣。

再小點兒,男女幼童在一起,也玩丟手絹、過家家。

那時家家相對都很困難,生活條件差,沒自來水,沒吹風機,更談不上電灶、氣灶了。吃水靠挑,拾柴供燒,做飯憑風箱。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點兒不假,很小就和大人一齊幹農活:春播、夏鋤、秋收;做家務:挑水、割柴、燒火。春天刨藥材,夏天割小葉柴,秋天打茬子、摟樹葉、餾山藥(在起過山藥的地快找沒起盡的或不要的小猴山藥)、割酸豌豆。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刨藥材一般到雙嵯山、割柴火到馬家嵯或三道溝。因路途遠,需起個大早,帶上乾糧。乾糧多為攸面禾餅或山藥粥。

去時躊躇滿志,碰到一片好柴火或藥材心中有股暗喜,甚至衝動。渴了,喝山泉水。沒山泉的地方就帶水去。

回來時,人放乏了。特別是揹著柴火歇腳,起背子時不想起,真想永遠歇下去。

鋤頭遍苗時天最長,每天"一窩三節"達十幾個小時,老農也怵。

水柏草難分、皮尖草難斷,故穀子最難鋤。這時當隊長不易就顯示出來:副隊長領先,正隊長鎊邊(邊最難鋤)。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勞累的同時增添幾分樂趣。野外燒玉米、燒山藥、燒豆子。起胡蘿蔔用纓子擦掉泥就吃,即香甜可口,又充滿原始野性的快樂。這些勞作,使人充實,又鍛鍊了身體,過早接觸了社會,也養成了勤快,塑樹了後半生做事、做人的風格。

共和國剛從戰爭、貧窮、瘟疫等千瘡百孔中走出十幾年,雖然經濟增長迅速,但終因底子太薄,物質還很匱乏。為社會穩定,也為公平,購物憑票成為當時一大特色。

買糧憑糧票、買布憑布票、買煤憑煤票、還有自行車票、縫刃機票、雞蛋票、紅糖票、棉花票,凡緊缺、需限制物資全憑票購。

那時,讓人羨慕的職業是商業、糧食、物質等部門,五金絕對是矯矯者。因為最難買到的自行車、縫紉機票歸五金管。

那時,農業戶口糧標準不分大人小孩年420斤,山藥5斤折1斤糧,邊秋收邊分。職工幹部月定量30斤(特殊工種特定),粗細搭配;油四兩。隨時可到糧庫去買。每人年布票一丈柒尺三。

那時錢還真叫錢,一斤白麵0.145元,一斤豬肉0.85元。牛、羊肉比豬肉便宜,一元錢可買3斤牛羊肉。一根冰棍0.03元,一斤散酒0.83元,一盒經濟煙0.08元,好酒好煙最多是它的2、3倍價格。還絕對沒假貨。上學不收學費,一個學期只收幾毛錢學雜費。去醫院看病即能看好病,又便宜。

那時,知識是真的,老師話是真的,藥品是真的,醫生話也是真的。

龍關記憶(一葉知秋)

雖然窮,每村每隊都有三年存糧的,各級政府是有正資產的,國家的工業體系是完整的(我縣就有二十多家企業),窮是在改變的。那時雖然窮困、生產效率低下,但全國的水庫及相應的水利設施、農田基本建設浩大工程幾乎都是那時靠人工搞的。

那時,人心是齊的,組織是有凝聚力的,黨是有威信的,政府是人民擁護的。人心是可見的,人是友善的,幹部是為人民服務的,社會是公平的,人們是尊守社會公德的,社會亂象是杜絕的。真真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人心向上,國泰民安。

人記憶的存量不知有幾G,但肯定好大好大。閒暇後,將設專題,陸續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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