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個“生意人”(牛永超)

好好學習 糕點 大學 麵條 經濟 前平說事 2018-12-04
父親是個“生意人”(牛永超)

圖片來自網絡

我考上大學那年秋季,弟弟進了中學,父親在鎮糧站當搬運工的差事卻丟了。

我走時帶了兩千多元,加上給弟弟交學費,種地買化肥,家裡的經濟一下子緊張起來。由於芝麻較貴,剛收下來,母親就讓父親拿去賣掉。

父親知道,如果到集上去賣,價錢就會被壓低。於是,他特意跑到鎮上,找到一家加工小磨油的油坊,問人家是否收購芝麻。

那一年,我家種的芝麻稀疏,長得顆粒飽滿。油坊主一看東西,二話不說就要了,給的價錢也比集市上的收購價每斤高出兩毛。

父親臨走時,油坊主對他說,要是還有這樣成色的芝麻,有多少隻管送來,價錢也不會差。

當時,村裡有不少農戶種芝麻,大家通常賣給來村裡收購的小販,很少自己拿出去賣。父親心想:如果把大家的芝麻收購了,送到油坊,不就可以賺些錢嗎?由此,父親開始做起了收芝麻(即收購,老家口語中省掉了“購”字)的小生意。

他找人用鋼筋焊接了一個筐,掛在自行車後座的外側。農閒時,他便騎車遊村收芝麻。有時,他一天帶著近二百斤芝麻能騎行三十多公里。

在朝離家遠的地方收購時,他便隨身帶著乾糧,到了飯點還沒有買多少,又不願無功而返,就隨便打發一頓。

遊村時,他一邊吆喝,一邊打聽,聽說哪家種有芝麻,就上前詢問人家是否要出售。

父親是個“生意人”(牛永超)

在鄉下,除了固定收購點用磅秤,一般小商販用的都是桿秤。桿秤分大秤和小秤(即最大稱重數不同),好多家裡用的都是小秤。但是大家普遍認為,賣東西時用小秤稱重,自己會吃虧。

父親用的是大秤。每次稱重時,他都儘量把秤砣往後挪,讓秤桿很平或稍低,情願給人家多算點。

他收芝麻總是付現錢。他常說:哪家賣糧食不是急著用錢?因而,即便是熟識的鄉鄰,他也從不賒賬。

在父親的觀念裡,做生意都想賺錢,只不過是利大利小的事兒。你如果斤斤計較,人家不肯把東西賣給你,你一分也賺不到。自然,他只能賺個薄利。

然而,父親在農戶那裡贏得了好口碑,大家都喜歡把芝麻賣給他。在油坊主和糕點老闆那裡,他同樣是人家說啥價就啥價,從不過多地講價,這讓對方反而不忍心壓的太低。

那幾年,父親一直準備蓋新房。手頭有了富餘資金,他就趕緊拉回兩車磚。家裡常備的錢,只能滿足正常開支和收購的需要。

弟弟讀初三那年,一次週末他從學校回來,說老師讓買校服和學習資料,共150元。不巧家裡剛買了磚,連收芝麻的本金都留的不多。

當晚,父親從堂叔手裡借了五百塊。因為第二天是薛店鎮的趕集日,他打算到集上多收些芝麻。

次日早飯後,父親開始套騾車。母親建議讓弟弟跟著去,幫忙照看。父親本想讓他在家學習,又覺得母親說的在理,畢竟集上人多,比不得到農戶家裡收購,就答應了。

薛店鎮離我家約有八公里路程。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到了集市上。按規定,牲口不允許長時間滯留在集市中心地帶。可是,車子停在集市的邊緣,誰知道你要收購芝麻呢?

一上午,父親沒有買到一粒芝麻。他讓弟弟到附近的小飯店裡吃了一碗麵條,自己就著水嚥下兩個冷饅頭。

午後,天氣突然颳起了風,太陽也縮在雲彩後面,氣溫驟降。父親很著急,讓弟弟守在車旁,他拿著桿秤和袋子往集市裡面走,看看有沒有賣主。

總算找到了賣農產品的地方,果然有人等著賣芝麻。父親上前查看芝麻的優劣,和對方一番討價還價。

父親告訴人家自己的車子在集市口,建議人家帶過去賣。可對方聽說離得遠,都不願挪窩。他只好折回來卸了牲口,自己拉車過去,讓弟弟在原地看著騾子。

傍晚五點鐘,趕集的人已幾乎走光,天也黑了。當父親滿頭大汗地拉著三百來斤芝麻回到集市口時,弟弟正跺著兩腳,雙手捂著耳朵望眼欲穿地張望著。一看到父親,他就大聲地抱怨:“爹,冷死了!我以後再也不跟你來啦。”

回到家,母親已經做好晚飯在等他們。弟弟在寒風中呆了一天,又冷又餓。在父親忙著卸牲口,把芝麻背進屋裡的工夫,他早已在廚房裡狼吞虎嚥起來。

飯後,父親又張羅著拿篩子,要把芝麻篩一遍,挑出雜物。他和母親忙活了好一陣,總算全部收拾利索。

父親是個“生意人”(牛永超)

坐在床邊,父親長出了一口氣,開始掏身上剩餘的錢。母親拿在手裡一張一張地清點,並根據買芝麻的斤數和應付的錢數進行對賬,結果發現少了十塊錢。

父親不相信自己會出錯。他把身上的口袋重新掏了一遍,一張也沒有找到。他懷疑母親查錯了,就自己點一遍,又把賬算了算,還是少十塊。

這讓他感到懊惱。躺在床上,他還不住地想:這錢是掏丟了,還是算錯賬多給了人家呢?

第二天一早,父親就趕車往鎮上去了。出乎意料的是,那天的行情特別地好,足足賺了一百三十塊!等父親揣著錢回到家,全家人立時沉浸在喜悅之中。

聽說頭天的芝麻賺了錢,弟弟興奮地對父親說:“爹,下次星期天,我還跟你去收芝麻!”“你還不在家好好學習?我收芝麻為的啥?”父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那時,父親正值壯年。由於生活的重擔,他每天肩背車馱,幾乎跑遍方圓幾十公里的地面。靠著這薄利的營生,他供我和弟弟完成了學業。

如今,雖說村裡的土地已被徵用,但仍有一些地塊沒有被開發。父親種了一輩子地,既不想閒著,也不願看到土地荒蕪,仍舊每天在地裡忙碌。

前兩天,他打電話向我“彙報”:今年種了棉花、花生、芝麻、豆角,還有許多西瓜和甜瓜,等我暑假回去了品嚐。

唉!我勤勞的父親,何時才能真正地頤養天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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