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enix”,又稱“不死鳥”，是西方古老文明的產物，近年來不斷出現在影視劇及文學作品中。

例如系列電影《哈利波特》就曾出現過一隻名叫福克斯的“不死鳥”，它是教授鄧布利多心愛的寵物，擁有高超的魔法，眼淚能治癒任何傷口。

福克斯

而“鳳凰”則是我們華夏文明特有的圖騰，是古代傳說中的百鳥之王，象徵著吉祥和諧。它在民間文化中又常與“龍”為伴，寓意“龍鳳呈祥”，是一種瑞獸。

儘管“不死鳥”和“鳳凰”在神話傳說中都擁有著相似的重生能力，但其本質卻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將“不死鳥”和“鳳凰”混為一談是不尊重中華文化的表現。

下面我們就來具體說說其中的原因。

詞源

現代英語名詞“phoenix”派生自中古英語“phenix”，源於盎格魯-撒克遜語的“fēnix ”。

而“fēnix”又和古典拉丁語“phoenīx”一脈相承。

在古希臘和羅馬，“phoenīx”這個詞彙與早期腓尼基文明（現代黎巴嫩）有關。相傳，這是一種用海螺貝殼生產的紫色染料。

那麼紫色染料又和“不死鳥”有什麼關係呢？

據記載，公元6-7世紀，塞維利亞的大主教，聖依西多祿，在他的類百科全書《詞源》中，將代表紫紅色調的古老詞彙“phoenīx”重新拆分，得到早期“不死鳥”名字的雛形。

因為紫色染料非常昂貴，只有貴族才負擔得起，所以紫色又一度象徵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和身份。

所以，經過改造的“不死鳥”因其高貴的身份，正式進入到皇家視野，並一度被視為“皇家御鳥”接受百姓膜拜。

但是，在華夏文明的甲骨文中，“鳳凰”的“鳳”字卻一直和“風”有關。

“鳳”、“風”二字同音、同義、同字、通用。這是王國維論證的觀點，也是甲骨文的基礎知識。

有《禽經》道：“鳳禽，鳶類。越人謂之風伯。飛翔，則天大風。”郭沫若在《卜辭通纂》卷二中也曾提及：“古人蓋以鳳為風神。”

在古代風神信仰中，人們認為世界上的風是由巨大的鳥拍動翅膀產生的。而能產生這種風的鳥就是鳳凰，故崇拜鳳凰為各方風神，四方各有一隻巨鳥在拍動翅膀。

而“凰”字的出現則是為了區分它們的性別，即“鳳”是雄性，“凰”是雌性。

不過，在甲骨文中，最初的“鳳”字卻如下圖所示：

它原先是一種象形字，酷似一隻華美堂皇的孔雀。

後來，古人們在其頭頂加上了一枚華冠：

和帶孔的長翎羽：

以及一個“丮”字樣的比劃（代表“執”，意為抓住）

最終形成了我們看到的“鳳”字甲骨文：

據說這表示祭師抓住了傳說中的神鳥，以祭祀通神的活動。

隨後，“鳳”在隸書中才真正出現了現代文字的雛形：

可以說，“鳳凰”兩字伴隨著中華文明的成長，經歷了相當複雜的演變，最終才形成了我們今天看到的結果。

起源

西方文明最初出現的“不死鳥”可以追溯到古埃及時期。

在埃及神話中，“Bennu”貝努鳥是一隻會進行自我創造的鳥兒，也是重生的象徵。

它的神力曾幫助諸神創造過世間萬物，也是承載著拉（太陽神）、亞圖姆（創世神）或歐西里斯（冥王）靈魂的神鳥。

相傳，貝努鳥曾通過燃燒太陽神廟中的聖樹創造自己。有些版本則說貝努鳥是從歐西里斯（冥王）的心臟中破殼而出的。

人們認為貝努鳥會在一根名為奔奔石的聖柱上歇息。所以埃及祭司們會向朝聖的人們展示這根聖柱，以紀念貝努鳥的功績。

貝努鳥的象形文字

“Bennu”的名字與埃及動詞“wbn”有關，意思是“崛起”或“閃耀”。

通常，貝努鳥會被刻畫成一隻有著長喙、戴著雙羽飾冠的灰白色蒼鷺。偶爾它也會被描繪成一隻黃鶺鴒或一隻有著紅色與金色羽毛的老鷹。

而我們的“鳳凰”則是由東方殷族的圖騰演化而來的。

傳說黃帝第一妻室嫘祖是一位絕頂聰明的女人，嫘祖受到黃帝制定的龍圖騰的啟示後，她仿照黃帝制定龍的圖騰的方法，經過精心挑選組成了一對漂亮華麗的大鳥。後來造字的倉頡就為這兩隻大鳥取名叫“鳳”和“凰”。鳳代表雄，凰代表雌，連起來就叫“鳳凰”。這就是“鳳凰”的來歷。

在文獻記載中，我國的鳳凰起源於鳥，《山海經》記載：“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皇。”

鳳凰還有個名字叫鸞。在《山海經》裡：“有五采鳥三名：一曰鳳鳥，一曰凰鳥，一曰鸞鳥。”

到了周代，鳳凰已經成為一種神鳥，和麒麟一樣，代表祥瑞之兆，同時鳳凰也代表高節，象徵著君子。

外觀

“不死鳥”在古代和中世紀文學、藝術中成被描繪成具有光環，渾身燃燒的鳥兒，且與太陽有著緊密聯繫。

雖然人們普遍認為“不死鳥”的形象應該是豐富多彩且充滿活力的，但是學者們對它具體的顏色和大小始終存在爭議。

羅馬歷史學家塔西陀認為“不死鳥”的顏色讓它在所有鳥類中脫穎而出。但希臘學者希羅多德則聲稱“不死鳥”應該是黃色和紅色相間的鳥兒。

大祭司以西結判斷“不死鳥”應有紅色的雙腿和醒目的黃色眼睛。

古羅馬作家拉克坦提烏斯則篤信，“不死鳥”擁有藍寶石般的雙眼，以及覆蓋雙腿的金色鱗片和玫瑰色的爪子。

至於個頭，希羅多德，小普林尼，索利努斯都認為“不死鳥”應該和老鷹的大小相似，但是拉克坦提烏斯和以西結則相信“不死鳥”比鴕鳥還大。

而鳳凰則是我國古代傳說中的神鳥，是百鳥之王，是集合了多種動物特徵於一體的想象性的動物。

鳳凰是祥瑞、永生、愛情、專制皇權和民族文化的象徵。鳳凰崇拜起源於鳥崇拜，鳳的形貌、鳳的名字、鳳的雌化以及鳳崇拜的文化含義都經歷了漫長的演變過程。

中國鳳崇拜是靈物崇拜而非圖騰崇拜。據《爾雅·釋鳥》所記載，中國的鳳凰形體為“雞頭、蛇頸、燕頷，龜背、魚尾、五彩色，高六尺許”。劉城淮在深入研究後認為“鳳凰是以雉類為主體，融合了鷹等許多種鳥的典型形象。”

寓意

“不死鳥”在西方文化中，主要代指“重生”和“愛情”，這個概念曾被深植於各時期的文學作品中。

例如，盎格魯 - 撒克遜詩集《The Exeter Book》就曾借用“不死鳥”表達過對農女的悽美愛情。

但丁《神曲》

文藝復興詩人但丁也曾在《神曲》的第一章中這樣寫道：

即使這樣，偉大的聖人也承認了，

不死鳥死了，然後又重生了，

當它接近它的五百年時;

它再也不會依靠植物或穀物來維持生命...

《亨利八世》

相應地，莎士比亞在戲劇《亨利八世》這部作品中，也描繪過“不死鳥”的意象：

這種平安也不會與她同眠；

但是，當奇蹟之鳥死去的時候，

她的骨灰成就了另一個繼承人；

就像她自己一樣值得欽佩；

當天堂從這黑暗的雲中召喚她時，

她會從榮耀的神聖灰燼中，

如此堅定地站起來......

不過，相比於“不死鳥”比較單調的寓意而言，我國的“鳳凰”文化則顯得更加飽滿和內涵。

在傳統文化中，鳳凰是喜慶、太平、人才、幸福以及愛情的象徵。

當年司馬相如的一曲《鳳求凰》就不知打動了多少戀愛中的男女：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此後，我們還將“鳳凰”與龍結合，抹去了其原有的雌雄之分，將其與龍並駕齊驅，誕生了炎黃子孫津津樂道的“龍鳳”文化，不斷受到後人的膜拜和敬仰。

鳳求凰

而且，鳳凰的形象還經常用於帝后的用具及衣物的裝飾，所以也是帝后的象徵。

帝王服“龍袞”，帝后便戴“鳳冠”；帝王住“龍邸”，帝后便居“鳳樓”；帝王有“龍火衣”，帝后便有“鳳頭”。龍象徵權威、尊貴，而儀態端方的鳳凰象徵著美麗、仁愛。兩者結合則是太平盛世、高貴吉祥的表現。

當然，鳳凰文化也不僅僅侷限於皇室貴族，因為它早已深深地埋藏在各時代百姓心中，併產生了相當多的文化產品。

例如人們常穿戴的鳳冠、鳳鞋、鳳釵；美食文化中的鳳翅、鳳爪；住宅中的鳳樓以及數不清的鳳凰雕刻，鳳凰擺件，鳳凰刺繡等，都象徵著人們對美好生活和幸福愛情的追求。

此外，我們還因為鳳凰而誕生了相當多的歷史典故。例如比喻賢才擇主而侍的“鳳棲於梧”，象徵太平盛世的“得鳳之象”，以及形容稀少而珍貴的“鳳毛麟角”等。

可以說，我們華夏文明的鳳凰文化是民族精神的集大成者，代表我們生生不息的民族力量，這一點是西方“不死鳥”永遠無法相比的。

所以，儘管“不死鳥”和“鳳凰”都擁有著重生的身軀和永恆的力量，但是鳳凰所具備的獨特氣質和文化內涵要顯得更加深刻和突出，這也是我在比較兩者文獻時深刻感受到的。不得不說，真心為能成為華夏子孫而感到自豪，為鳳凰文化的博大精深感到驕傲！

文丨火焱

本文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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