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普通話,有股方言味兒


你說的普通話,有股方言味兒

圖/肖振鐸


普通話

文/達伯·霍爾斯

發於2019.7.8總第906期《中國新聞週刊》


距離我大學畢業已經超過十年,回顧這十年,前些年普通話拿到了一級乙等,算是一件比較開心的事。然而和朋友炫耀一番之後,發現大家都拿到了這個等級,略感尷尬。

從湖北去北京上大學後,自恃普通話標準的我接連受到重擊。當時的幾位室友分別來自北京、東北、河北、河南、浙江。鑑於普通話是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以北方話為基礎方言,前面四位甭提了,就連浙江同學也只是前鼻、後鼻音偶爾會有點問題。在這種強者環伺的境地中,我發現自己其實對邊音、鼻音、前鼻音、後鼻音都分不太清。教古代文學的老師在課堂上講到孟子說南方人說話是“鴂舌”。雖然孟子是為了譏諷楚人許行,但還是在我的傷口上撒了把鹽。

發音不標準確實給我帶來了一些小煩惱。比如,到學校餐廳想點牛柳,一不小心就會讀成“牛扭”。後來我才看到,被稱為“今之畢昇”的王選先生回憶大學生活時,講到他的一位無錫同學去飯店吃餃子,對服務員說“要一盤兒餃子”,因為兒化音不標準,服務員給了他120個餃子。他的這位同學真是讓我感到惺惺相惜。

點菜出點小問題不算嚴重的。大學畢業後,我曾經短暫租住學校林園的一個床位,現在想來,那時我大概時不時地就把“林園”說成了“陵園”。聽我介紹住所的人應該會感到很恐怖吧。

方言確實會造成溝通障礙。在民國時期致力於確定標準音的“讀音統一會”上,當時吳語和北方話是最有希望當選標準音的——因為參與者以江浙兩省人士居多。會上,北方派主張一省一票,南方派主張一人一票,而在本就已經暗流湧動的會場中,蘇州汪榮寶的一句“黃包車”,還被河北王照聽成了“王八蛋”,導致雙方差點大打出手。由此可見,普及普通話確實有其重要性。

經過幾年的磨練,碩士博士階段我回到湖北學習,如魚得水,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某日讀到睡虎地秦簡裡的一個案子,講的是一個人有“毒言”,大家都不願意跟他一起吃飯,不使用他用過的器皿。“毒言”是什麼呢?東漢王充《論衡·言毒》說:“太陽之地,人民促急,促急之人口舌為毒,故楚、越之人促急捷疾,與人談言,口唾射人,則人脣胎腫而為創。南郡極熱之地,其人祝樹樹枯,唾鳥鳥墜。”意思就是,陽光強烈的地方,火氣大,人說話語速快,唾沫能傷人。南郡就是湖北一帶。

讀完這段故事,我感到自己又受到了數萬點暴擊。不過這樣看來,湖北人可能不用操練,就能成為電影《九品芝麻官》裡的包龍星啊。

十幾年裡,我輾轉於幾個城市生活,各有不同的方言。我很喜歡普通話的字正腔圓和它帶給我的便利,也日漸感到鄉音帶給自己的歸宿感。語言是思想的載體,也是情感的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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