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兩個孩子父親的我考上了大學,父母反對我上學,妻子卻支持我


已是兩個孩子父親的我考上了大學,父母反對我上學,妻子卻支持我

作者與英子


大表嫂走出新房後,英子把兩床褥子分開鋪、兩床被子重新疊成兩個被窩。我正為大表嫂的“勞動”被毀而感到惋惜,大表嫂笑著又進來了,笑鬧著要恢復成一個被窩,我臉上直髮燒,心在咚咚跳,巴望大表嫂此次能夠成功。不料,英子笑著捅大表嫂胳肢窩,她怕癢,逃跑了。本應要鬧洞房的,因為下了一天雨,道路泥濘就取消了此程序,大表嫂“疊被窩”的舉動,等於鬧了洞房。倘若事先知道“鬧洞房”竟然這麼刺激神經,我叫一幫鐵哥們兒冒雨趕來就好了。

晚上,我倆躺在各自的被窩裡,電燈亮了一夜,這是祖母要求的,她說,新婚之夜亮燈一輩子亮堂。這真是社會上的革命之風再強勁,也吹不滅傳統風俗。幾位親眷和母親擠在外屋炕上,大表嫂半夜起來穿著雨衣到外面的新房窗下來聽聲,她很失望,沒有像她預期所想。其實,英子早已看出了她這步棋,便“防患於未然”了。那時,我就是個書呆子,一切聽英子擺佈。嗨,啥也別說了,一包後悔淚,能夠抱怨誰?

過了幾天,全省戲劇匯演在哈爾濱舉行,文化局與我廠領導溝通,讓我作為肇東戲劇觀摩團成員上哈爾濱參加觀摩活動。整整去了一個月,回來不久,我就調到文化館文藝創作輔導組擔任創作輔導員。

父親是建築公司工長,英子在他的工地幹零活,挑磚、挑水泥,上跳板。下班回到家,馬上洗手,幫婆婆做飯菜。


已是兩個孩子父親的我考上了大學,父母反對我上學,妻子卻支持我


祖母與母親不和睦,由來已久。英子過門,祖母怕她們婆媳聯合起來欺負她,因為她明白,這娘倆既是婆媳關係,又是姨媽和外甥女關係。因此,她開始拉攏英子,英子既要哄奶婆,又要哄婆婆,兩頭都不能得罪,也不能表現出情感傾向。奶婆與婆婆吵架時,她只能兩頭勸,而兩頭都想讓英子站在自己的那邊。英子分別灌“迷魂湯”,兩頭都得到了滿足,比我編劇本巧妙多了。

我和英子結婚將近百天,祖父聽人說國家將要實行土葬了,怕將來仙逝住不進自己打製多年的棺材裡,一天,叫英子給他燜高粱米飯,英子特意放裡大芸豆,燜得香噴噴的。祖父吃完後,就再也不吃不喝了。七天後,離開了人世,住進了他的棺材裡。父親在悲痛之際受到迷信的蠱惑,說老爺子死是英子過門“方”的。英子一向不肯受委屈,這次破例體諒了公公,沒有進行辯解。大舅和本家三伯父把父親批評了,老爺子怎麼死的你不知道嗎?這跟孫子媳婦過門毫無關係,祖母也如是說。

自從英子生了兒子,就不能上工地幹活了,在家伺候孩子,又做全家的飯菜。婆婆和奶婆吵架,她躲不開,閃不開,“迷魂湯”灌常了就不靈了,她夾在中間挺為難。兒子兩歲那年,我調至家鄉文工團當編劇,團裡給的優厚條件是借給我800元我買房。正巧,文化館搞攝影的那位朋友有一處平房要出售,售價1000元。英子回孃家湊了200元,買了這所兩間的土平房,我們三口搬出另過了。兒子由劇團幼兒園看護,英子便脫開身在一家餃子館上班,她使用兩頭尖的那種小擀麵杖,擀餃子皮一次擀倆,擀麵杖下面像總是有白鴿翅膀在扇動。

四年後,祖母病危,英子回家伺候,在彌留之際,英子給祖母洗腳、穿壽衣,系褲帶時,祖母咽最後一口氣發出“呴嘍”一聲響,把英子嚇出病了。

1878年夏天,我二兒子出生了。第三天,我偷偷地去哈爾濱參加黑龍江省藝術學校編劇大專班招生考試,只招收三十名學員。考試科目有戲劇常識、語文、寫作、政治和麵試。考完試回到家,當英子如實說了,並向她交底,畢業後全省分配,十有八九能留到省城。她既沒說不同意,也沒說同意,只等待著發榜。

不久,我接到了入學通知書,既高興又犯愁。高興的是考上了,可以去深造了。犯愁的是單位領導能不能支持,因為我得帶工資去上學;家裡英子能不能同意,伺候兩個孩子需要幫手,小兒子需要按時餵奶,她還得上班,不然的話,三口人吃什麼呀?想到這些難題,我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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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時期的英子


這時,英子才明確表態:你考上不容易,我支持你上學,家裡的事我來管。我的天,我就等她這句話呢!我一把摟過她,要表示愛意。她冷靜地說,你快找去劇團領導談。英子給我吃了定心丸,我高興地去找劇團領導,她提醒我,別提畢業後全省分配這個茬兒。我找書記、團長談,他倆全支持,以為我畢業了還能回來呢。多虧英子事先提醒,不然我會實話實說的,那就不知什麼效果了。

單位領導關闖過了,兩個孩子送給母親看護,這是最佳辦法。我回去當父母一說,父母一百個不同意,還把英子單獨叫去,說她傻,怕我上學期間有外遇,一旦不要妻兒怎麼辦?英子說,那我就領兩個孩子過唄。母親說,你要不是我親姐姐的孩子我不管,你是我親外甥女,我就得為你著想,一旦我兒子不要你們娘仨,我可怎麼向親姐姐交代呀?

父母這關沒過去,我很沮喪。英子叫我去找大舅,讓大舅做母親和父親的思想工作。果然,大舅一出馬,把我父母說通了,不再反對我上學了。但是,母親不給我倆看護孩子,這個難題恐怕找華羅庚也難以解開。英子叫我上她家去,找老哥老嫂商量,請岳母來看護孩子。可我知道,老嫂的老兒子才一歲半,也需要人看護,鄉下活計多,老嫂必須騰出手來裡裡外外忙活計。英子很有信心,讓我去試一試。別無選擇,我只好硬著頭皮去了,沒想到老哥老嫂通情達理,還拿米袋子灌糧食,怕多了一口人我家定量的糧食不夠吃。就這樣,英子幫我排除萬難,我順利地上學了。英子到我曾掛職體驗生活的工廠維修隊,乾重活來養四口之家。


已是兩個孩子父親的我考上了大學,父母反對我上學,妻子卻支持我


轉眼兩年畢業了,我以優異成績獲得“三好”學生證書,分配去向是《黑龍江戲劇》(後改為《劇作家》)雜誌社當編輯,社長都跟我談話了。不料,省文化局作出決定,為了減輕省直文化系統的壓力,凡是有家的省直文化系統一律不留。我若想留在省城當上《黑龍江戲劇》雜誌編輯,只能以離婚為代價,換取自己的理想前程。但是,我做不到,也不會這樣做。我想,大不了再回我的文工團,要麼上家鄉教育界教學。正在我跟家鄉教育局溝通時,學校通知我分配到齊齊哈爾市文化局戲劇創評室當編劇。齊齊哈爾是北疆重鎮,我沒去過,感覺陌生,去還是不去?我猶豫不決。英子主張讓我去看看,興許給的條件好呢。

去齊齊哈爾市文化局報到時,我才知道還有兩個有家的同學也分配至此,我們仨事先商定好了,沒有立刻掏出報到介紹信,想探個虛實再說。局黨委劉書記親自接待,沒等我們提房子、家屬工作等實際問題,劉書記便明確表態,先由局裡幫助租房,租金按住公房標準個人承擔,其餘部分由局裡通過困難補助辦法解決,將來文化系統蓋宿舍樓優先解決;家屬工作在文化系統三產企業裡安排,有冷飲廠、服裝廠、木工廠等,隨便挑選。一番話,說得我熱淚盈眶。還有什麼可說的,立刻掏出報到介紹信上班。

一週後,房子租到了,回家把妻兒和岳母接到了齊齊哈爾。英子會縫紉機活,便去局辦的服裝廠上班。誰知廠裡使用的是電動縫紉機,英子連見都沒見過。英子心靈手巧,當天就學會了,嘎達嘎達,機輪飛速旋轉,這才是名副其實的“馬神”。英子回來跟我學說電動縫紉機如何先進,比腳蹬的“馬神”快百倍帶拐彎兒。我明白“馬神”是老百姓管腳蹬縫紉機的稱謂。我說,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成為快手,你才是名副其實的“馬神”。她笑了,美夠嗆。英子白天在廠裡上班計件,幹多少掙多少,晚上下班把活拿回家幹,起早貪晚幹活。

租的平房位置在黃沙灘,距離服裝廠較遠,她騎車子上班,晚上為了多幹點,總是回家很晚。我沒有自行車,無法去接她。每天晚上傍她要回來的時候,我都上路口去等她。當遲遲等不到她時,心裡既擔心又焦急。每每這時候,突然看到她騎自行車的身影越來越近,我焦灼不安的心總算放下了。

租房住了兩年,深秋,我和一起分配來的同學給市委書記寫信,述說大學畢業生分配至此住房之苦。在市委書記的過問下,市房管局批給我和那位同學一處歸國華僑將要倒出的公房,此人一家搬進了新建的高知樓,但他只倒出了兩間,剩下靠裡端的一間他還佔著。倒出來的那兩間由誰來住,叫我和那位同學商量決定。我先找英子拿主意,她說,這還用商量,他比咱家多一個孩子,又比咱家困難,就應當讓給他家住。這正合我意,我高興地恨不得親她一口,可是,不能,倆小“警察”在場呢。

而此時,房東家要用我租的這間房子給兒子結婚。我單位楊主任找文化局領導商量,由局管理員把戲劇創評室用膠合板做隔斷,讓我家臨時遷就在辦公室裡間。由於屋子窄,只能放下一張大床,岳母便回家了。

冬天,辦公樓供氣少,屋裡冷,晚上小兒子上局收發室跟收發員爺爺睡一張床。收發室有燒水的爐子,英子就在爐子上做飯,四姐夫送給一個煤油爐,可以用來做菜。這棟辦公樓距離英子的服裝廠較近,每天晚上下班後,接外邊的服裝活幹,就連上廁所還鎖幾個釦眼。那時,她的月收入是我工資的兩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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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從個體成衣鋪接了做男式制服上衣的活,由於忙亂,摳上衣兜時摳錯了方位。這下上火了,怕包賠。成衣鋪老闆挺通情達理,說這件上衣是他親屬的,可以改變樣式,但手工費就免了。她千恩萬謝,沒掙著,也沒包賠。她自我安慰說,就當練手了。

春天,那位歸國華僑在房管局催促下,終於答應搬家了,但他要把他蓋的土煤倉子核價賣給我,不買不搬。可我哪裡有那麼多的存款啊,英子掏出了近兩年積攢的夜班補助費,局裡又借給我二百元,才買下了這個土煤倉子。

搬進這間公房一看,不得不佩服這位歸國華僑的智商,30平米的一間房,竟然用磚壘的火牆做隔斷,分割出三個空間,南窗裡間有20平米,有門,置放一張床,還能有置放桌椅的地方。外間的房門對面,靠裡側搭個火炕,炕前1.5平米是窄窄的空間。用木板隔斷,也有門。還有連接房門的外間3平米,靠牆角有個1米高的自來水鐵管,端部是水龍頭,龍頭下面對著是地下排水池,而與火牆和火炕相通的是個小爐灶,在上面可以做飯,煤煙先繞火牆遊走一圈,而後又繞火炕遊走一圈,然後從炕梢根部的煙道鑽出去。這間房子的東側還有20平米的地方,蓋了全磚的門斗,多虧這是房管局當初蓋的,若是他蓋的,準得向我索要一間房的價錢。

窗前還有一塊30平米的空地,種菜。與我同學家之間界限修築了一面磚牆,有木板院門。原來他是想長期佔據,給兒子留著,沒想到市委書記過問了,他不得不搬走。

不久,我把岳母接來,繼續看護小兒子。此地叫瀏園,距離嫩江只有幾百米,卻距離英子的服裝廠有五里地,好在英子騎自行車上下班。大兒子的小學校離家不算遠,自己走著去上學。

這裡地處偏僻,我家養了一隻大黃狗,長得像小獅子,叫它大黃。大黃是個公狗,常跑出去跟前院的母狗幽會。我要把它鎖上,英子不讓,“你長大了咋還知道找媳婦呢”,一句話把我造南牆上了。

沒過多久,全市開始了“打狗行動”。我把窗下用磚砌的狗窩扒掉了,拴狗的鐵鏈藏起來,這樣看不出家裡養狗。白天,岳母把大黃叫到屋裡。每當外面有動靜,它就自動鑽進床下藏起來。

有一次,大黃聽見前院那隻母狗叫喚,是被打狗隊正棒殺呢,它渾身毛立刻扎撒開了,瞪起血紅的眼睛從床底下猛然鑽出來,破門而出,飛身越過院板門,向前院衝去……

(未完待續)

已是兩個孩子父親的我考上了大學,父母反對我上學,妻子卻支持我

作者簡介:李景寬,黑龍江省藝術研究院國家一級編劇,原《劇作家》雜誌社劇本編輯,兩屆田漢戲劇獎劇本一等獎獲得者,創作電視劇《莊稼院裡的年輕人》《櫻桃》等。出版戲劇集《夕照》、長篇自傳《我心空的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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