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殲20
光緒三年，淮河發大水，無數災民外出討飯，一時間，周邊各省都有災民的身影。河南濟源地區偏北有一座小鎮，名叫鐵牛鎮。
如此偏遠的地方居然也來了幾十個衣衫襤褸的災民，百姓好奇地問他們為什麼跑這麼遠，災民們說，這裡遠，討飯的就少，善人開個粥棚，就能活下來了。
百姓們聽了一陣笑，說鐵牛鎮雖然不小，也有幾個富戶，但富戶們個個慳吝，比鐵公雞還摳，因此大夥兒私下裡稱鐵牛鎮為“鐵公雞鎮”。指望這些吝嗇鬼們做慈善，那可真比上青天還難。
災民們不信，便守候在富戶門口，等待施捨。但如百姓所說，富戶們家家大門緊閉，有的富戶怕災民們打秋風，還派身強力壯的家丁在外面巡邏警戒。飢腸轆轆的災民們絕望之時，鎮北的周家忽然傳出消息，周家將開粥棚！
這個消息震驚了鐵牛鎮！要知道，在眾多鐵公雞中，周老爺子的吝嗇可是鼎鼎大名的。比如前陣子他的小兒子成親，宴席上的饅頭居然是一半白麵一半糠麩，菜也是素多葷少，規格比有些窮人家的婚宴還差勁。
客人們議論紛紛，親家臉上掛不住，飯吃了兩口就拂袖而去。新娘子哭哭啼啼的，彆扭著不跟新郎同房，新郎也覺得爹爹做得太過分，再省錢也不能在這種事上省吧，包餃子的肉都買了，還差那點蔥花錢？
越想越氣的新郎跟周老爺子吵了一架，然後賭氣離家出走了。後來人雖然被找回來了，但周老爺子的吝嗇鬼的帽子算是戴死了。
這次周老爺子居然肯設粥棚，頗令人大惑不解。這一天，問訊後的災民們雲集在周家，看著幾口大黑鍋支了起來，家丁們劈柴燒火，個個眼巴巴地看著。
周家的兒子兒媳們則喜笑顏開地站在外面，不住地和鄰居們說笑。周家小兒子則和小媳婦一起說笑，小媳婦臉上紅暈未退，看來兩個人不僅和好，而且感情正升溫。
看到這情形，大家明白了：由於吝嗇鬼的名聲牽連了家人，迫於形勢，周老爺子要做善事了。
事情正如百姓所猜，周家的家丁們在維護災民領粥秩序時強調：“領粥時，必須說‘周老爺真慷慨，周老爺真是大善人’，然後跪下來朝周家大門磕個頭，這樣才能領到粥……”
這個規定讓鐵牛鎮的百姓們紛紛罵周老爺子黑心，一碗薄粥居然讓人家跪著磕頭，太過分了。但災民們不以為意，竟然紛紛答應，自覺地排起了長隊，等著領粥。
火燒了起來，水滾了起來，米下了進來，百姓們看著一個夥計朝大鍋下了兩瓢米，不由嘀咕道：“這麼大的鍋只下這麼點米，那這粥可真夠稀的！”
這時，夥計又打開另一口袋子，舀出來一瓢東西，大傢伙一看，驚叫道：“米糠？”
一鍋粥，兩瓢米加五瓢糠，粥果然是稠了，但那味道可就……
周家的兒子媳婦們一看，個個臉色煞白，他們沒想到老爺子居然又故技重施，居然又幹起了讓百姓們戳脊梁骨的事兒，他們不再說笑了，連忙從人群中回家，再也不好意思露面了。
周家小兒子關上大門，便氣呼呼地到堂屋裡跟老爺子吵了起來。其他人對老爺子的吝嗇作風也很不滿，只是不敢當面頂撞他，所以他們都躲在一旁偷聽。
只聽小兒子說，爹，你從小就教導我說，做事要做得絕，做得讓人沒話說。你還講了韓信的例子，當年韓信衣錦還鄉後本來可以殺了那個讓他鑽褲襠的傢伙，但他不僅沒殺他，還讓他做了官，因此他贏得了胸懷寬闊的好名聲。
好事讓韓信做絕了，可你呢？做個粥棚，一天就是花上一袋米，施捨一個月也就三十袋米而已……
“屁話！”周老爺子大喝一聲，嚇得外面偷聽的人們個個哆嗦。周老爺子今年有七十了，家裡有兩天百畝，縣城裡還有兩個鋪面，周家雖然不是鐵牛鎮的首富，但財力還是很雄厚的。
只是周老爺子吝嗇持家，整個周家上下連一個胖子都沒有，周老爺子更是瘦骨嶙峋，他如枯枝一樣的手哆嗦著，說：“三十袋米而已？你有本事去給我弄三十袋米來！
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辛苦攢下的家業遲早要被你們這些敗家子敗壞光！”
說完，他就氣呼呼地走了。周老爺子自小貧苦，小時候還要過飯，後來靠著聰明加勤勞，才使周家慢慢富裕了起來，經歷過貧苦，周老爺子自然對錢看得很重，所以行事自然摳摳唆唆。
小兒子無奈地離去，但周老爺子又命令所有周家子孫必須到外面親自施粥，本來就覺得丟臉的兒子兒媳們不情願地出門，替代了家丁，一勺一勺地舀起那顏色灰黃的“粥”，發放給災民。
那些災民按照規定，來到鍋前感謝周家慈善，然後跪在地上，朝坐在太師椅上的周老爺子磕了個頭，然後才換得這樣一碗粥，眼淚婆娑地蹲在一邊喝。犧牲了尊嚴才換來的東西，雖然果腹，心裡卻在滴血。
老百姓看著災民們磕頭討飯，眼淚汪汪地喝粥，這副悽慘的情景使鐵牛鎮的上空瀰漫著悲傷的氣氛。災民中，有的和周老爺年紀一般大，白髮蒼蒼的他們端著粥顫巍巍地離開粥棚時，連鐵牛鎮最調皮的孩子都禁不住眼淚汪汪了……
周老爺的慈善活動沒有收到預期效果，鐵牛鎮的百姓們背地裡將周家罵得狗血噴頭，那些沒有施捨的富戶們則恥笑周老頭做了件愚蠢的事情。周老頭似乎也意識到了，便修改了規定，領粥時可以不跪，但必須為周家做一天活。
這個規定得到了災民的響應，但幾十個災民都願意幹活，周家的活總共才多少？
周老爺子將家裡的長工短工丫環奴婢全部開了，這下可戳了馬蜂窩了，這些人可都是本鄉本土的人，本來周家開粥棚，最開心的是他們，因為他們可以體會到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可週老爺子忽然來了這麼一手，猝不及防的他們一下子從災民的憐憫者變成了痛恨者，他們聚攏起來朝周老爺子討說法，周老爺子的回話倒也簡單：誰幹活只要三餐飯，不要工錢，就可以留下。
大家來周家做活就是為了掙錢養家，誰願意只滿足於三餐飯啊？他們氣呼呼地走人，周家小兒子擔心地說：爹，災民們固然用著便宜，可他們總有走的一天，到時候咱們家再找人可就難了……
周老爺子“嘿嘿”笑笑說：“不怕，另外幾家人接收不了這麼多人，工錢的價格能壓下來不說，肯定有不少人找不到活。災民們走了，咱們再把他們招來，他們肯定會非常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活計……”
小兒子豁然開朗，這老爺子真是算計到家了，夠狠！果然，當災民們進入周家幹活時，鐵牛鎮的小工價格直線下跌，災民們給周家幹活吃飯，總算有了尊嚴。
不過，當水災過去後，他們便堅決回鄉。半年後，當最後幾個災民離開鐵牛鎮後，以前的長工短工又回到了周家，
鐵牛鎮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模樣。
但是，周老爺子的名聲在這半年裡變得臭不可聞，大家提起周老爺子，乾脆以“老鬼”相稱。
這年，周老爺子病逝，臨死前，他對孩子們說：“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慳吝頗有微詞，但你們不知道，我這麼做，既為了他們好，也是為你們好。我原來也討過飯，當時和我一起討飯的好朋友，他一生都在討飯，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大家驚奇地聽著，“因為他運氣好，遇到了一個好心人家，大米飯白饅頭地給他吃，讓他覺得討飯的日子真不錯；而我運氣不好，討飯被狗咬，被人打，所以我恨透了討飯。”
周老爺子沉痛地說，“你們養尊處優，當你們看到那些災民後，心裡不會一點觸動都沒有吧……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別人不做粥棚，我做，但我不會讓災民們覺得討來的飯特別香。
“錢花好了能幫人，花不好就毀人，我落了個吝嗇鬼名聲，卻總好過給鐵牛鎮增加一批乞丐……”
說罷，他溘然長逝。周家子孫放聲大哭，七天後，周家為老爺子辦了喪禮，喪禮辦得非常寒酸，一口薄棺，只請了一班響器，百姓們紛紛議論說周家孩子真是不孝，但周家孩子並不在意。
幾十年後，周家還在，子孫興盛，出了好幾個人才，但其他富戶沒有逃過“富不過三代”的規律，相繼敗亡！（作品名：《做慈善的吝嗇鬼》,作者：殲20。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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