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頂級國寶瓷器都流失到了誰手裡？
1912年，清朝滅亡。
一年後的1913年，發生了一件事：坊間傳聞紫禁城的小朝廷準備整批出售宮廷珍寶。
而此刻，美國銀行家、全世界首個規模破10億美元的公司美國鋼鐵公司老闆約翰·摩根，準備以400萬美元買下遜清皇室的這批包括北京、熱河（承德避暑山莊）和奉天（瀋陽故宮）三處的珍寶套餐。
天意難料，就在同年3月，這位中國藝術品的狂熱粉絲因病在羅馬去世。否則難以想象，今天北京故宮和臺北故宮還能剩下幾件文物。
約翰·摩根
摩根死後，他的4100件收藏品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展出，吸引了來打醬油的一位年輕人——小約翰·洛克菲勒。後者的父親就鼎鼎大名的美國石油大王，人類有史以來第一位億萬富翁洛克菲勒一世。
小洛克菲勒
當時還沒那麼多錢的小洛想找老爹要錢，買下其中的精品，結果被拒絕了。於是他寫了一封信，說自己是如何熱愛這批藝術品，終於說服老爹給了自己200萬美元，開始了一生的中國藝術品收藏之旅。
小洛克菲勒買了不少官窯瓷器，有康熙朝的珍貴黑釉瓷器，也有絢麗無比的裝飾大花瓶，結果這批花了不少錢的花哨的清代瓷器，因為戰亂導致大量的同類器物外流，供大於求，在歐美藏家心中失寵，主流市場都轉而追逐那些更古老、樸素的單色釉瓷、古陶器，後者更有古典的內涵和品位。
墨地素三彩百鳥朝鳳瓶，來自網絡，清晰度略欠佳
他原本以為至少可以保值的官窯瓷器，紛紛跳水，跌幅超50%，血虧而歸。值得一提的是，小洛克菲勒1921年還給十三陵的神道捐過修復基金。
同時期，英國最牛的中國瓷器收藏家、希臘裔英國人喬治·尤摩弗帕勒斯，則收藏了不少唐宋元時期的代表性瓷器。
由於修建鐵路的緣故，20世紀初河南地區的古墓紛紛被破壞，同時出土了大量的彩瓷。最初也沒有幾個人重視，慧眼識珠的喬治瞄準了這一撿漏的機會，率先收藏了大量的精美唐三彩，數量多且品質高，以至於後來其他博物館辦展覽都要向他借展品。
大英博物館收藏的喬治舊藏唐三彩駱駝
他的收藏最後賣了一部分給大英博物館，捐了800件給母國希臘，剩下的515件拍品成了20世紀質量最高的中國藝術品拍賣。
當年拍賣的明宣德金胎鏨趕珠雲龍紋嵌寶石三足蓋爐
最重要的不是他收藏了後來歸於大英博物館的《女史箴圖》，而是他開啟了西方人研究東方藝術的先河。
作為難民之子的他，當年因為一時興趣而發起的東方陶瓷協會，如今已經成為具有全世界影響力的組織。
相比之下，大維德爵士的故事更富於傳奇。
大英博物館95號廳，就是為這位20世紀最知名的中國陶瓷收藏研究者設立的。
大英博物館內景
這個猶太裔銀行家+爵士後裔,有著濃厚的中國文人情懷。他因一次病而對朋友家中的中國花瓶產生了興趣，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他收藏了大量有銘文的中國瓷器，研究了許多中國傳統經籍，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中國通了。
珍珠港事件後，在中國包郵區的大維德爵士不幸被日本人拘捕，在被關押期間，還翻譯了國外第一部中國文物鑑定書籍《中國鑑定學：格古要論》。
鑑寶中的大維德爵士
他收藏的一對傳奇的元青花象耳瓶，被研究者定為了公認的元青花斷代標準器。也正是因為他的這對瓶子，經過研究者的傳播，引發了元青花的全球研究和收藏熱潮，大家發現這種白底藍色的瓷器不僅美而且稀缺，確實是收藏首選。這對瓶子也被人們稱為“大維德瓶”。
大維德瓶
這對瓶子的價值有多高，這裡沒法估量。但是2005年，一個蓋子丟了、被用來擱牆腳放CD的元代的青花罐，在倫敦佳士得拍出了摺合人民幣2.3億的世界最高紀錄。
拍了2.3億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圖罐
大維德爵士收藏的瓷器帶款式、銘文之多，在藏品之中的佔比超過任何地方，也令國內博物館黯然失色。
這源於他去多次去中國，看過超多故宮裡的珍藏。他不僅給故宮捐過款，還在1929年當過故宮博物院顧問。對於瓷器收藏他有著毒辣的眼光，那就是：必須跟宮廷裡的品質保持一致！
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說他還想辦法，冒著生命危險購買過溥儀抵押給鹽業銀行的瓷器，這是一批包含40多件宋代官窯瓷器為主的珍寶。當時有人威脅說誰買誰有生命危險。這倒有點像個典型的西方冒險家。
大維德爵士收藏的汝窯瓷器，圖片來自豆瓣網友
最後的結果是，傳世的汝窯瓷器全世界不足百件，富於收藏國寶精髓的臺北故宮也只有21件，而大維德爵士一人就有10件以上！
至於明代瓷器的收藏，大維德爵士以一人之力收藏不下550件，是全世界TOP5明代瓷器收藏之一（另外四個是兩個故宮博物院，大英博物館和土耳其託布卡普宮）。而且他的收藏以永樂、宣德等早期為主，更加彌足珍貴。
大英博物館成化宮碗
成化年間瓷器秀氣雅緻，而宮碗是代表作。
香港蘇富比2013年拍賣過一隻1.41億港幣的宮碗。而這樣的碗大維德爵士一個人就有七隻，另外鬥彩雞缸杯也有一隻。這個杯子有多貴呢？2014年收藏家劉謙益花了2.9億拍了一隻。
明代成化鬥彩因其工藝反覆高潮，成品率低且精美無比，是明代彩瓷之冠，而大維德爵士就有8件成化彩瓷！
鬥彩雞缸杯
他的清代藏品則主要是琺琅彩。
雍正琺琅彩：就是這麼美！
這種康熙時期宮廷工匠研究出來的工藝非常傳奇，就算是清末動盪也極少流散出去。一共就幾百件而已，其中絕大多數收藏在養心殿和乾清宮端凝殿小庫，後來去了臺灣。就這種級別的藏品，大維德也有31件瓷器和料器！是中國之外數量最多、質量最好的琺琅彩收藏。
此外全球僅三件的南宋官窯琮式瓶有一件，僅三件的永樂剔紅盞託他有一件，唐代韓幹的《照夜白圖》，五代周文矩的《宮中圖》（第三段）也是他的藏品......大維德爵士只用了15年就成就了傳奇般的收藏，令其他歐美藏家不可匹敵。
日本藏同款南宋官窯琮式瓶
他的學問和心血，讓中國藝術品免於故國的戰火，而他的收藏，也成了中國藝術品在歐洲的聖地。
另外一個歐洲最大且最佳的私人收藏來自於瑞士日內瓦的阿爾弗雷德·鮑爾的東方藝術博物館。其中有756件中國瓷器，展示了7世紀到19世紀1300年的藝術精品。
除此之外，日本的橫河民輔、安宅英一、鬆崗清次郎、出光佐三，來自瑞士的玫茵堂收藏，中國的胡惠春，趙從衍，天民樓，鴻禧美術館等，都是非常重要的私人陶瓷收藏，集中了不同風格、不同時代、不同主題的陶瓷收藏。
安宅英一藏南宋建窯油滴天目盞
作為實用器、陳設器和賞玩珍品等集多種身份於一身的中國陶瓷器，歷經千年歲月的洗禮和技藝的更迭，從故土傳播到了世界各地，為人們所珍視喜愛。
我們感慨命運的無情，讓國寶瓷器流落他鄉的同時，也慶幸還能有機會一睹她們的芳容，歷史的玩笑往往就是這般不經。
願有生之年，我們還能看到這些國寶回家。
今日讀書
《收藏之眼：20世紀海內外中國陶瓷收藏大家》
回眸百年收藏之路，賞鑑千年陶瓷之美
劉越 著
上海書畫出版社
2018年8月
定價：8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