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不當總統後，跑去當起了導演。最近，由奧巴馬執導的紀錄片《美國工廠》上映，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

說是美國工廠，這部記錄片的主人公卻是一家地道的中國企業——曹德旺的福耀玻璃工業集團。

2015年，福耀在美國俄亥俄州代頓市投資5億美元，建立了一家汽車玻璃廠，和資本一起來到美國的，還有經驗豐富的福耀工人們。

美國太平洋鐵路是世界上第一條跨洲鐵路，它全長3000多公里，穿越了整個北美大陸，一定意義上，這條鐵路成就了現代美國。

"每根枕木下面都有一具華工的屍骨"，卻是中國人對這條鐵路的印象。在這條鐵路竣工通車後，美國通過了《排華法案》，中國人被驅逐出美國——沒有比這更典型的卸磨殺驢了。

百多年後，因為福耀，中國工人得以以另一種姿態，重新進入美國。

碰撞還是變革？

2008年，通用關閉位於代頓的工廠，大批工人失業，從中產跌落，代頓淪為美國人眼中的鐵鏽帶。2015年，福耀落地代頓，為這裡注入了新鮮血液。

當地人將福耀視為第二個通用，期盼福耀能帶他們重回中產。

而福耀卻並沒有要當救世主的意思，昔日通用給出的時薪是29美元，福耀時薪僅為12.84美元。不僅如此，福耀還希望他們提供更高強度的勞動。

美國的工廠並不全是美國工人，還有一批在福耀工作了許多年的中國工人。曹德旺將他們視為鋪在美國工廠的軌道，希望美國工人以他們為榜樣，提供高效的工作。

同時，為了讓美國管理層瞭解福耀要的是怎樣的管理，曹德旺讓他們參觀了位於福建的工廠。中國工人在流水線上極高的效率，一天十二個小時的工作時間，一週僅一到兩天的休息時間，讓他們驚歎"太瘋狂了，他們毫不停歇。"

美國工人一天八小時，一個月有八天的假期。但高強度的工作和低薪還是引發了不滿，成立工會的勢頭在美國工人間愈演愈烈。

很多人認為這是中資方和美勞方觀念差異的碰撞，美國工人長期以來受工會的保護，他們在工作環境、薪資等方面通過工會提出自己的訴求，將這些訴求視為他們應當享有的人權。

曹德旺是沒有意識到這些差異嗎？

福耀工廠的開工慶典上，當地參議員在演講中提到了"工會"，這讓福耀方驚訝又憤怒。從他們的言語中，福耀應當是提前打過招呼，不許在演講中提工會。

福耀在有意弱化工會的存在感，曹德旺本人直接表現出了對工會敵對的態度：有公會沒我，有我沒公會。他稱工會會降低工廠的生產效率。

他顯然明白美國工人的訴求，但他並不打算解決這些訴求。福耀的應對十分直接——開除、引入第三方機構與工會對抗。在最終投票中，反對成立工會的人佔到了60%。

相比一般放任工會成立，再與工會纏纏綿綿不斷糾纏的做法，曹德旺直接扼殺了工會的誕生。沒有公會，勞方無法團結，勞資雙方不存在對立的可能性，福耀可以直接向每一個員工提條件。

"美國工人為什麼不能享受和以前一樣的待遇。"，到曹德旺這裡變成了"為什麼美國工人不能有中國工人的效率。"

拓荒者曹德旺

製造業向勞動力低廉的發展中國家轉移，是企業家的常識。曹德旺卻逆流而行，選擇到高人力成本的美國去開工廠。

曹德旺最初會來美國開工廠，是因為看上了美國廉價的土地和較低的稅收成本。而工廠要開下去，解決高昂的勞動成本，是曹德旺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美國人在強調自身權益時毫不含糊，勞動法和工會的保護，也讓他們在面對資方時處於更有利的地位，這使僱傭他們的成本很高。

曹德旺卻不打算入鄉隨俗。在福耀的開工慶典上，他說："現在整個世界都在看福耀，福耀的成功，會向世界展現到美國來投資的可能性。"

福耀的目標，不是展現中美一家親，而是成功，實現盈利。福耀必須施壓使美國工人的薪資恢復彈性，能夠配合其他成本，使美國成為一塊適合投資的土地。

曹德旺成為了美國土地上的投資拓荒者。而這，並不是他第一次扮演拓荒者的角色。

上世紀80年代初，中國的汽車玻璃基本是從日本進口，成本僅一兩百元賣到轉手中國就高達幾千元，市場的空白讓我們只能接受幾十倍的價差。

看到這個局面，曹德旺決定做中國汽車玻璃的拓荒人。為了突破日本公司的技術壁壘，他從芬蘭引進了最先進的生產設備，在全國蒐羅人才，不斷試驗，最終研製出了汽車專用玻璃。

成本不到200元，售價2000元，但還是比市場上的日本貨便宜了很多。到90年代初，中國市場上的日本玻璃已銷聲匿跡。

第二次是在2001年底，彼時中國剛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不久，加拿大國際貿易法院向包括福耀玻璃在內的中國汽車玻璃行業發起反傾銷調查。

曹德旺不打算吃這個虧，他帶領福耀團隊歷時四年，花費一億多元，打贏了這場舉世聞名、曠日持久的官司，這是中國第一次狀告美國商務部勝訴。

過去與未來

中國人好面子，就算是紀錄片，暴露在鏡頭下的企業也會不自覺地修飾自己的形象。而《美國工廠》所暴露的福耀和曹德旺，真實得過頭了。

曹德旺的果決鋒利，在影片中展露無疑。同時，能授權拍攝這些片段，將自己敞開在大眾面前，同樣很有勇氣。在陌生的領域裡開闢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這或許是成為一名拓荒者所需要的品質。

影片的結尾，在福耀工作了20多年的老王與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在美國團聚。他頗感慨地說到，老一輩的人，覺得吃飽飯就是最重要的，而到了他們這一代，想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玩，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與此同時，一位積極支持工會成立的美國工人，面對工會成立失敗的結果，表示"通用曾給了我很好的生活…但我們再也賺不到那種錢了，那些日子結束了。"

過去的幾十年裡，曹德旺的福耀，讓許多人能依靠自己的雙手創造更好的生活。而像曹德旺這樣的人，中國還有很多，他們背後的企業，見證了中國人幾十年來的生活變遷。現在，中國企業家的腳步邁向了國外，他們將為世界建立新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