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晨/文

摘要

◎兩首歌裡的小祕密

◎看懂馬雲“退而不休”

◎逍遙子緣何平靜？

馬雲卸任阿里巴巴集團董事會主席前的場景。。

9月10日午飯時，跟幾個朋友玩笑說，今晚必有“哽咽”。

果然，馬雲談到文化傳承時，一度哽咽，眼含淚水。不過整體也沒什麼起伏。

逍遙子看去情緒更穩。創始人哽咽一刻，大屏幕裡，他望著馬雲，眼神嚴肅，未見哽咽或其他情緒波動。而他之後的演講一如往日，沒什麼煽情，講完新價值觀與未來戰略，強調“希望做一家好公司，希望客戶、合夥夥伴過得比我們好”時，大屏幕裡，馬雲望著他，多次為他舉臂歡呼、點頭微笑。

跟2013年5月10日馬雲卸去CEO職務、鐵木真繼任時一幕相比，這一刻實在平靜。

當然，真實感受恐無法為外人道。創始人馬雲20年來經歷過風雲變幻，感性多多，遭受誤解、攻擊時亦曾流露過悲觀，流過淚水；逍遙子當年僅因力主推進的重大決定獲批，也曾流淚。

不過，這舞臺，仍還是以感性甚至隱祕形式傳遞了兩人內心與阿里集團此刻的核心競爭力。

如果選個細節，我認為，就在晚會最後兩首歌裡。

兩首歌的小祕密

馬雲造型青春，獨唱《怒放的生命》，不但全面超越過去多年自身歌唱生涯，更是碾壓中國互聯網許多企業家歌唱水準。

《怒放的生命》的歌詞，完全契合他卸任而又不甘退休、青春不老、轉換江湖的訴求：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象飛翔在遼闊天空

就象穿行在無邊的曠野

擁有掙脫一切的力量

馬雲唱完，已很少皮褲加身的汪峰隔空致敬、點贊。

然後馬雲起頭，逍遙子主唱了You Raise Me Up。後者造型中正，唱功頗有些讓人驚訝。

這首歌的詞，套在此刻阿里與兩人身上，更能讓人體會到一種承前啟後、深沉致敬甚至強烈渲染未來的用心。

馬雲起唱，低聲徘徊：

When I am down and, oh my soul, so weary.

When troubles come and my heart burdened be.

Then, I am still and wait here in the silence.

Until you come and sit a while with me.

逍遙子第一次公開獨唱，高聲應和：

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

You raise me up,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to more than I can be.

這兩首基本給20週年慶與兩人角色轉換做了註腳。尤其聯手演繹，將本是一人敘述的角色解構成兩人，產生了一種對話與互文的效果，從而折射出阿里集團這一時刻的發展與競爭力隱祕。

你結合兩首歌的歌詞，能體會到：

1、過去多年，創始人一直期待一個人的出現，與他共挑重擔，如此，他的生命才能在更高維度怒放，飛翔在遼闊天空，穿行在無邊曠野，擁有掙脫一切的力量。

這個人既是一個團隊的隱喻，也是一個個體的符號。

2、而繼任者，多年來，在創始人、整個阿里集團肩膀之上、raise up之下，變得強壯，站在“山顛”，勇敢穿行“暴風雨的海面”，最終超越自我，完成蛻變。

迴旋往復的You raise me up一句，是一種深沉致敬。它比情緒劇烈波動顯得更有力量。“暴風雨的海面”，屬於內外挑戰；而“山巔”，既是個人領導力揭示，也是此刻企業地位以及面向未來的核心競爭力渲染。

這一幕進一步中和了情緒震盪，把情感壓得更為濃烈、深沉。它吻合著馬雲與逍遙子幾年來的角色搭配。與2013年CEO職務交棒時比，此刻的平靜，更像馬雲與逍遙子等管理層的領導力、阿里集團運營走向成熟的標誌。

2013年的阿里，有種掏心窩子給人看的急切。是的，面對急速狂飆的全球移動互聯網，以及即將來臨的IPO，它在變革、開放、治理結構等許多維度都有強烈的傾向。那是一個藏著巨大活力與青春意識的阿里。那是一個讓人懷念的年代。

這種成熟度，就在於馬雲“退而不休”、逍遙子情緒穩定的表達裡，更在於新六脈神劍以及未來幾年圍繞新經濟體與操作系統落地的三大戰略裡。

看不懂馬雲“退而不休”？

很多人˙似乎看不懂或沒有真正理解馬雲為何此刻強調“退而不休”。有的段子往政治上扯，有的則說阿里遇到巨大挑戰，馬雲此刻卸任可以“完美”脫身。更有揶揄他可能還有第三次、第四次“退休”的判斷。

馬雲以調侃口吻否定了因恐懼而“退休”。他說，阿里面對未來保持敬畏，但從來沒怕過什麼。而在他與逍遙子那裡，公司正處於創立以來最好的時期。

馬雲早在2009年就開始設計10年後的文化傳承製度與治理結構，包括接班人培養。

2011年，阿里遭遇多輪風波，包括支付寶與十月圍城。2012年，董事會說馬雲不是個合格CEO。馬雲坦承自己不夠好，開始挖掘新人。

今日看，2013年鐵木真出線，應帶有一種緊迫性。當然絕非說他實力不夠。夸克特討厭一些人僅拿來往失敗就妄評鐵木真的價值。那個週期他人氣極高，履歷符合要求。他上任時，面臨系列重大挑戰：移動化變革、組織結構升級、潛在IPO、技術創新等。這是一個複雜性課題。誰都沒有現成答案。失敗與成功，雖有洞察差異，終歸都是探索結果。

馬雲敢於2013年卸任，一定有他對複雜性的預期。他不懂技術，但相信技術，相信趨勢，相信阿里集團的年輕人。來看他當時卸任時的表達：

“……看到你們，看到中國的年輕人，我不希望有一天我們這些人再來一個‘致我們逝去的中年’。這世界誰也沒把握能紅五年，誰也沒有可能說你會不敗，你會不老，你會不糊塗。解決你不敗、不老、不糊塗的唯一辦法，相信年輕人！因為相信他們，就是相信未來。所以我再也不會回到阿里巴巴做CEO……要我回也不會回來，因為回來也沒有用，你們會做得更好！”

今日讀，依然令人感動。那年馬雲49歲。

那些揶揄他退而不休言論，其實沒看到基本事實：馬雲從此再也沒回到CEO崗位。過去6年擔任董事局主席，卻早已脫離一線。他更多站在文化與制度、人才與組織、新商業文明、慈善與各種公共服務等層面發聲。馬雲說他過去6年更忙。但明顯不是阿里微觀業務讓他忙。他一年空中飛行800多小時，操的很多不是阿里集團的事。

此刻卸任董事局主席職位，形式上比當初卸任CEO更有影響力，之於阿里，馬雲已早稱得上“退而不休”。

那麼，此刻再度強調“退而不休”，韻味何在？

夸克認為，這是進化的結果。因為，隨著馬雲個人與阿里集團的生態演進，他必須上演一場“出阿里記”才能進一步展現獨特個人價值：

1、退出阿里而“不休”，走向卻是更大、更豐富的舞臺。

因為，跟其他企業家相比，毫不誇張地說，馬雲早已超越管理者、企業家、商業領袖角色，而蛻變為一個具有強大感召力、喚醒力的大眾偶像、思想家、社會活動家。

不信，你隨便去全球性社交平臺做個這樣的測試：不提自身企業名字，只提個人名字，看看引發的關注度差異。

在商業層面，馬雲自然擁有全球領導者影響力。但在上述大眾偶像、思想家、社會活動家等角色層面，馬雲擁有許多著名企業家並不具備的政經社會、大眾社會的影響力。

馬雲說，“青山不改 綠水長流 後會有期”。這不是自我安慰與粉飾。我相信，我們將在更多公共的場域聽到馬雲的聲音。相比這個維度，阿里集團雖大，但並不比馬雲“不休”的領域更廣，更具社會價值。

讓一個這樣的馬雲繼續留在阿里，表面會繼續強化阿里全球影響力，但必定“相愛相殺”甚至審美疲勞。馬雲走出去，阿里全球化聲量反而會更高。而他個人，也會在全球發出更為關鍵的聲音。

在我眼中，馬雲20多年來的偉大之處，並非商業維度，而是人文維度。在他之前與同期，有許多成功的互聯網企業家，今日年代群體更大，但至少在中國，沒有哪個人具有他那種教育、喚醒、啟蒙一代人的能力。他喚醒了無數人的夢想，讓我們意識到“因為相信，所以看見”的力量。

這是馬雲身上“教師”情結的隱祕力量。馬雲確實更像一個更廣維度的教育家。

2、馬雲卸任，也是阿里集團演進結果。它展示了阿里集團文化、價值觀、治理結構、商業模式的自信。

阿里越來越像一家基礎設施公司。馬雲卸任，正是這種價值與基礎能力的釋放。

他說，30週年時，希望阿里每年能向社會輸出大量人才。這是一種全新視野。一些企業特別喜歡在IPO時強調自己將變成一家“公共企業”，這也是一種誇飾，企業的公共性是責任與角色的深刻變化，伴隨著超越商業的公共服務能力的輸出。

各個維度，阿里都已到這一階段。社會許多層面需要馬雲，中國更是缺乏這類專注於公益慈善、教育、環保等領域的社會活動家角色。它其實是一種趨勢變化。

最近幾年，我們看到政治家與企業家的話語風格、關鍵詞彙越來越近，中國也是，但限於各自圍觀訴求，很多方面缺乏獨立力量，整個社會都需要馬雲這種多元、多樣性的社會角色。

馬雲的卸任甚至是一個緊迫選項。夸克認為，他的行動，會在企業家群體中持續引發效應。

夸克確實相信馬雲“青山不改 綠水長流 後會有期”裡的真誠。這與去年他說的“阿里巴巴不屬於馬雲,馬雲屬於阿里巴巴”其實一個道理。

當然，除了商業模式，馬雲卸任，更是展示了阿里集團治理結構、文化與價值觀及道路自信。

因為下面會涉及一部分，這裡不想羅列太多。

你知道，阿里崇尚合夥人制。它不僅是內部發現人才與未來領導者的制度，更是阿里發展獨立性的保障。合夥人，有著持續破除中西方商業社會“為大股東服務”迷霧、堅持商業初心、維護價值觀純潔的能力。它吻合著阿里價值觀中“客戶第一、員工第二、股東第三”的核心立場。

當初放棄香港而掛牌美國，屬於無法妥協的結果。幾年來，港交所持續表達遺憾，並進行制度創新，正是這種價值觀的展示。

這種機制，面對董事會，也有無畏。馬雲卸任，未來應該也會退出董事會，但他是永久合夥人，加上“新六脈神劍”，以及阿里集團層面多個富有決策效率的委員會、班委制等，集團治理結構比其他許多企業規範、穩健、獨立、開放、活潑、豐富得多。整體的組織架構，既不過度集中，也不過度扁平，越來越像是分佈式的網狀結構。

平靜的逍遙子

你可能覺得上面一部分脫離了主題，好像沒有提繼任者逍遙子。

那是因為，我想讓你看到，馬雲之所以敢在此刻卸任，走向更多舞臺，怒放全新生命力，背後有著以逍遙子為核心的阿里管理團隊以及整個阿里集團綜合能力的保障。

沒有這種能力，馬雲會焦慮，不可能自由地飛翔在遼闊天空、穿行在無邊曠野。它與馬雲獨特的個人魅力、全球話語影響力、天馬行空的氣質形成了一種互補。

2017年，逍遙子提到，他與馬雲的角色分工。就是馬雲更側重“務虛”的部分，他更側重務實的部分，但同時必須具備務虛的能力。

這是阿里集團領導力的關鍵匹配。逍遙子沒有馬雲那種超強的個人感染力、獨特的表達力，影響全球的氣質，20週年慶都不太會語言煽情，但他性格溫和，堅定沉著，面對複雜性時代，擁有超強的領導力。

值得重新複製一下馬雲2018年對他的一段評價：“在擔任首席執行官3年多的時間裡，張勇帶領阿里以卓越的商業才華、堅定沉著的領導力、超級計算機一般的邏輯和思考能力，帶領阿里巴巴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和發展。阿里巴巴業績連續13個季度持續健康發展，已證明自己是中國最出色的CEO。此外，由於他的戰略格局和組織文化傳承上的擔當，阿里巴巴的接力火炬傳遞給他以及他所領導的團隊，是馬雲與阿里巴巴合作伙伴小組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如果讓夸克來簡化逍遙子過去多年之於阿里的價值，那就是：

1、為阿里集團建構起一種多元、多樣性的生態與文化。

它主要體現在阿里業務版圖、入口形態、場景、市場區域、用戶與數據維度、文化、員工等許多層面。

這也是複雜經濟學的特徵。它為阿里生態的創新持續產生“湧現”效應奠定了基礎。

2、持續給阿里灌注一種“統一性”與“一致性”特質，組織力持續增強。

它同樣體現在兩個層面。第一層是數據觀、中臺架構、“一個阿里”、“商業操作系統”、數字經濟體等。每個裡面都隱含著強烈的統一性、一致性要求；第二層是整個價值鏈的重構，尤其是新零售的推進，打通了線上與線下，包括基礎設施的貫通。

沒有多元性與多樣性，一個生態不可能有活力。而沒有統一性與一致性，整個組織將一片混亂。

逍遙子特別擅長處理複雜性局面，而統一性與一致性，很大程度上呈現為一種持續的重構與結構化能力。過去幾年，阿里組織架構調整非常高頻，打破了傳統管理學的魔咒。

2015年上任之後，逍遙子提出“大中臺、小前臺”，“中臺架構”備受矚目。這當然不全是他個人創舉。但這思維，要遠早於2015年。

早在2012年，接受《財經十一人》記者陳慶春採訪時，逍遙子就描述過阿里未來的生態系統。當時，在強調技術創新後，他說，未來阿里生態系統，橫的一面，是由商業場景產生的數據和用戶行為；縱的一面，是各種商業模式帶來的不同商業場景，每個細分領域縱深沉澱。

這種描述，已是“大中臺、小前臺”形態，同時也有2018年阿里投資者日上提出的“商業操作系統”雛形。2012年的阿里集團，還處在移動互聯網爆發前夜，生態風貌遠不如今日，移動化也還沒有真正產生效應。但在那個週期，擁有這種重構與結構化思維，已相當超前。

今日強調甚多的“商業操作系統”，是截至目前阿里集團對自身商業模式、基礎設施形態、多樣性與一致性統一後的最高表述，也是超越其他許多商業組織形態的清晰描述。

要體會到這一描述裡的開放性。“商業操作系統”目前只是初級形態，嚴格來說，它永遠是一個“過程”，不是一個“結果”。因為，阿里的業務版圖、組織形態會持續演化，操作系統的範疇會隨之深化與豐富。

過去一年，阿里整個生態都在強化生態協同。沒有這個過程，“操作系統”想發揮效能，將非常困難。

“商業操作系統”被視為逍遙子的施政綱領。它確實帶有開放性特徵。現在想想，年初阿里集團的“ONE商業大會”，實在是一次商業操作系統開始規模化落地的壯行大會。

20週年慶，逍遙子在公佈了未來三大戰略（全球化、內需、大數據）後，特意強調了，將圍繞阿里數字經濟體，持續推進商業操作系統的落地。

這種思維與能力，與其說是某種技能或戰略意識，毋寧說是一種綜合的組織力與領導力。此前，多篇文章中，夸克曾定義逍遙子為全球互聯網業出色的領導者，就在於他的組織力與領導力哲學。

此前，美團王慧文說國內互聯網企業組織力都不如阿里。我認為，如果將上述多樣性與一致性兩個層面繼續簡化，這個才是逍遙子過去幾年為阿里灌注的有力一面，那就是，阿里的組織哲學發揮了巨大作用。

今日，許多互聯網同業，甚至傳統企業升級組織架構時，幾乎完全複述著阿里的路徑，連很多語言表述都完全一樣。

當然，這麼說，絕非將功勞歸於逍遙子一人。在夸克看來，他的阿里12年實踐、個人領導力成長史，其實也是一個大的窗口期（尤其是移動互聯網、數字化轉型週期），個人自然稟賦、多重技能與阿里集團文化、價值觀、團隊、技術及各種商業要素超級協同的結果。沒有阿里，就沒有逍遙子。

2015年，他被任命為集團CEO時，曾寫過一封1.2萬字的內部信，其中除了談及組織架構與機制創新，尤其強調了文化傳承的力量。

2017年，入職阿里10週年時，逍遙子在接受夸克君等人採訪時，更是多次表達感恩，進一步強調了阿里集團文化傳承的價值。

2018年9月10日，馬雲預告自己將卸任董事局主席的消息後，逍遙子開始密集強調面向未來的創造者文化，並在價值觀、組織力、人才團隊等多個維度持續為新的制度創立鋪墊基礎。其中，他尤其圍繞馬雲幾年前對自己提醒的“用人做事”，強化了新的人才觀與創造者文化。

這一週期，阿里集團再度經歷了多次組織架構升級。而20週年慶時刻，他代表阿里集團公佈的“新六脈神劍”價值觀，可謂這一時刻整個公司文化的集成。它將成為阿里未來多年發展的指引，事關阿里“好公司”的願景定位。

阿里新價值觀的確立，阿里有望迎來一輪全新的發展機遇。但這並不意味著，阿里集團就會一帆風順。

夸克甚至預感，短期，隨著魅力四射的馬雲卸任，面對全球市場，尤其資本市場，逍遙子與他率領的阿里集團，可能會面臨一輪短期考驗。我們看到，過去三個交易日，阿里股價小幅下跌。雖有前幾日行情修復。阿里仍需要儘量對外展示更可持續、更可信任、更具想象空間的增長潛力。

大致兩週後，阿里集團2019年投資人大會揭幕。我預判，逍遙子、武衛以及諸多業務掌門將會在介紹基本面的同時，建構起新一輪事關成長性與投資價值的敘事邏輯。這將是一次關鍵的信任確認的時機。

不過，馬雲卸任整體展示了阿里集團的模式自信、道路自信、文化自信。

當逍遙子站在20週年舞臺，在“怒放的生命”背景之下，在創始人與阿里集團raise up之下，相信他已做好準備。我們當然期望，這個出色的領導者，能與阿里繼續stand on mountains，walk on stormy seas，穿越新的行業週期，併為阿里下一輪奠定新的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