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抗多種癌症初見成效,腫瘤免疫治療——癌症患者的新希望'

"

我們一生中總會與藥打交道,但真的瞭解它嗎?藥從哪裡來?安全性如何保障?如何治癒我們?瞭解新藥誕生背後的故事,才能讀懂我們身體的健康密碼,新藥研發一線的科學家,帶你重溫人類挑戰疾病的動人時刻。

在我國60歲以上的老人中,平均每五人就有一個糖尿病患者。我國每年宮頸癌新發病例約9.89萬例,且呈現年齡年輕化趨勢。HPV疫苗的主要發明人之一原來是中國人……這是一本寫給大眾的醫藥科普讀本,兼具專業性和趣味性,結合最新的數據,配以生動的故事,讓嚴肅的醫藥知識不再枯燥,讓有趣的人文故事更加真實。

“後抗生素災難”年代,中國製藥人應該有何擔當?經濟利益和社會效益之間該如何平衡?本書作者樑貴柏常年堅守研發一線,具備極高的學術素養,嚴謹的科學精神和豐富的從業經驗,他分別從研發者和患者的角度出發,詳細敘述了新藥研發過程中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該書從一位一線科學家的專業視角出發,講述了十餘種對人類健康產生深刻影響的新藥的故事。從廣為人知的降壓藥,到如今備受熱議的宮頸癌疫苗,從價格一度令人瞠目結舌的乙肝疫苗,到有望對抗多種癌症的抗癌藥物,新藥研發的歷史也是人類對抗疾病的鬥爭史,該書以科學的態度、嚴謹的邏輯,再現了藥物研發過程中的“黑天鵝”與“灰犀牛”。

這是一本深蘊人文關懷的藥物發展史,幫助你理性看待疾病,多一點思考,少一分恐懼。

"

我們一生中總會與藥打交道,但真的瞭解它嗎?藥從哪裡來?安全性如何保障?如何治癒我們?瞭解新藥誕生背後的故事,才能讀懂我們身體的健康密碼,新藥研發一線的科學家,帶你重溫人類挑戰疾病的動人時刻。

在我國60歲以上的老人中,平均每五人就有一個糖尿病患者。我國每年宮頸癌新發病例約9.89萬例,且呈現年齡年輕化趨勢。HPV疫苗的主要發明人之一原來是中國人……這是一本寫給大眾的醫藥科普讀本,兼具專業性和趣味性,結合最新的數據,配以生動的故事,讓嚴肅的醫藥知識不再枯燥,讓有趣的人文故事更加真實。

“後抗生素災難”年代,中國製藥人應該有何擔當?經濟利益和社會效益之間該如何平衡?本書作者樑貴柏常年堅守研發一線,具備極高的學術素養,嚴謹的科學精神和豐富的從業經驗,他分別從研發者和患者的角度出發,詳細敘述了新藥研發過程中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該書從一位一線科學家的專業視角出發,講述了十餘種對人類健康產生深刻影響的新藥的故事。從廣為人知的降壓藥,到如今備受熱議的宮頸癌疫苗,從價格一度令人瞠目結舌的乙肝疫苗,到有望對抗多種癌症的抗癌藥物,新藥研發的歷史也是人類對抗疾病的鬥爭史,該書以科學的態度、嚴謹的邏輯,再現了藥物研發過程中的“黑天鵝”與“灰犀牛”。

這是一本深蘊人文關懷的藥物發展史,幫助你理性看待疾病,多一點思考,少一分恐懼。

對抗多種癌症初見成效,腫瘤免疫治療——癌症患者的新希望

《新藥的故事》

樑貴柏 著

譯林出版社出版

2011年4月,美國南加州59歲的凱瑟琳女士得知自己被確診為惡性黑色素瘤晚期時,感覺就像是聽到了自己的“死亡判決”。手術和化療之後,她的病情並不見好轉,反而體重銳減,行動困難,不得不依靠輪椅生活。2012年下半年,凱瑟琳成為默沙東PD—1抗體藥物—帕博利珠單抗(Pembrolizumab,商品名Keytruda)臨床試驗的受試者之一,開始在醫院接受試驗性治療。

轉機出現了,除了自我感覺和精神狀態的明顯改善之外,凱瑟琳的體重和氣力也逐漸恢復,漸漸不再需要輪椅了。影像學檢查顯示,凱瑟琳體內已擴散的腫瘤大部分都穩定下來,其中一些正在縮小,還有一些甚至已經完全消失了!

在默沙東的帕博利珠單抗臨床試驗中,像凱瑟琳女士這樣的故事還有不少。根據美國癌症學會提供的數據,美國每年大約有7.6萬人被確診為惡性黑色素瘤患者,每年因此而死亡的人數大約是1萬人。在此之前,絕大多數晚期患者經確診後生命持續不超過1年。2017年發表的一項臨床試驗數據1顯示,在655例接受帕博利珠單抗治療的患者中,105例(16.0%)在中位隨訪43個月後達到完全響應(Completeresponse,簡稱CR)。在數據截止時,92名患者(87.6%)有完全響應,中位隨訪時間為30個月。14名(13.3%)患者繼續接受中位治療40個月。91例患者(86.7%)停用帕博利珠單抗,其中67例(63.8%)在沒有接受進一步抗癌治療的情況下繼續觀察。所有105名患者在觀察到完全響應後的24個月無病生存率為90.9%,其中67名完全響應患者在停用帕博利珠單抗後的24個月無病生存率為89.9%,療效十分顯著。

對於那些正在與病魔頑強抗爭的惡性黑色素瘤患者,以及相關癌症的患者來說,這無疑是一個令人鼓舞的好消息,一道希望的曙光;對於那些工作在抗癌藥物研究第一線的專家與學者來說,這是癌症免疫治療的又一次突破性進展,是業界同行們經過多年不懈的艱苦努力而達到的又一個非常重要的里程碑。

庫裡醫生:腫瘤免疫療法之父

腫瘤免疫療法並不是一個新概念。早在1891年,也就是醫學界對人體免疫系統剛剛有了初步認識之後不久,美國醫生威廉·庫裡(WilliamColey)就最先嚐試了腫瘤的免疫療法。

庫裡當時是紐約腫瘤醫院的外科醫生,在查閱醫院記錄時,他發現了1例奇特的肉瘤病例,患者弗裡德·斯坦的腫瘤在丹毒(即化膿性鏈球菌)感染高燒後消失了。這引起了庫裡的興趣,並驅使他找到以前類似的癌症治療病例,結果發現包括巴斯德在內的其他幾位醫學先驅也記錄了丹毒感染與癌症消退相吻合的觀察結果。

庫裡醫生認為,這很有可能是因為細菌感染激發了患者自身的免疫反應,而免疫細胞在殺死細菌的同時,也殺死了癌細胞,幫助患者得到更好的恢復。於是,勇於創新的庫裡醫生開始嘗試給他的癌症病人直接注射鏈球菌,人為地造成感染,後來因為造成感染而帶來的嚴重副作用,他轉而使用兩種滅活細菌,即化膿性鏈球菌和沙雷靈桿菌製成的疫苗,被稱為“庫裡毒素”。庫裡醫生把他的工作成果作為一個系列的案例公佈,而不是系統的臨床研究報告,使同行們很難解讀。美國癌症協會當時的報告稱:“需要做更多的研究,才能確定這種治療方法對癌症患者有何益處。”英國癌症研究機構則表示:“現有的科學證據並不支持‘庫裡毒素’可以治療或預防癌症的說法”,以此作為替代治療方法有可能會嚴重危害癌症患者的健康。

100多年過去了,庫裡醫生這種大膽且不無風險的腫瘤免疫療法除了個別的成功病例之外,對大多數癌症患者收效甚微,根本無法大規模推廣。但是,腫瘤免疫療法這個新概念卻在醫藥學基礎研究領域裡獲得了同行的廣泛關注。1953年,庫裡醫生的女兒海倫創立了非營利性的腫瘤研究所,進一步推動腫瘤免疫學的基礎研究,並於1975年設立了一年一度的“庫裡基礎和腫瘤免疫學傑出研究獎”。第一批獲獎者是一個由16位科學家組成的名叫“癌症免疫學奠基人”的團隊,而庫裡醫生則被譽為“腫瘤免疫治療之父”。

免疫系統:堅決清除入侵者

免疫系統對於人體健康是至關重要的,免疫細胞無時無刻不在搜索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及時有效地清除各種對自身有害的外來入侵物,這是一條“看不見的戰線”。

每天,我們都不可避免地會接觸到大量的細菌、病毒等病原體和各種其他汙染源,是免疫系統把它們一一識別出來,然後“掃地出門”。只有在我們自身的抵抗力下降時,某些“入侵者”才有可能突破第一道防線,偶爾露一下“猙獰的面目”,給人體造成一定的傷害。但隨之引發的免疫反應,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還是能夠及時地、有針對性地實施反擊,清除入侵之敵,恢復人體健康。而且免疫系統還有長期(甚至終身)的“記憶力”,使這些入侵者的下一次企圖無法得逞(這就是疫苗的原理)。

這個強大的防禦體系的關鍵是它的識別系統,只有準確無誤地分清了敵友,才能有效地打擊入侵者,保護自身的健康。在人類的生存環境裡,入侵者種類繁多,面目各異,所以人體免疫系統也相應地進化出了一整套相當複雜但極其有效的識別系統,像一面巨大的“照妖鏡”,讓各類入侵者無處藏身。

然而,人體免疫系統的“照妖鏡”再強大,還是會有狡猾的“漏網之魚”。不斷變異中的原始癌細胞就有可能產生出能逃避免疫系統識別的“異形”,在“照妖鏡”的死角里潛滋暗長,直至在人體內建立“根據地”,成為惡性腫瘤,隨之擴散到身體其他部位,最終耗盡患者的生命。

漏網之魚:癌細胞誤打誤撞走“後門”

現在流行的醫學理論認為,人的身體裡幾乎每時每刻都會有零星的原始癌細胞產生,但它們大多成不了氣候,因為人體免疫系統能有效地識別這些原始的癌細胞,並及時地將它們清除掉。

免疫系統之所以能識別癌細胞,是因為癌細胞表面有區別於正常人體細胞的特徵性標記分子。早期的癌症免疫療法,採用非選擇性的方法(比如庫裡醫生的人為細菌感染)來增強人體的免疫反應,所以效果並不理想。後來科學家們採用癌細胞表面的特徵性標記分子作為人工抗原,培養有針對性的抗體,再注射給患者,療效有一定的提高,但仍舊離期望值甚遠。為什麼呢?最近的研究顯示,有些癌細胞找到了躲避免疫系統搜捕的“後門”。

本應“鐵面無私”的免疫系統怎麼也會“開後門”呢?這就要回到前面說過的免疫識別了。免疫系統只有準確無誤地分清了敵友,才能有效地打擊入侵者,保護自身的健康。但是再精準的識別系統也有犯錯誤的時候,一旦出現了錯誤,“不分敵友,認友為敵”,其結果就是“自身免疫性疾病”(Autoimmunediseases)。所謂自身免疫性疾病就是指人體的免疫系統對自身的正常細胞或器官發起攻擊,後果是很嚴重的。在這種情況下,為了能及時糾錯,受到無端攻擊的自身正常細胞可以通過釋放針對性的信號配體,反饋到免疫系統,讓它們停止對自身的攻擊。由此可見,這個“後門”—免疫系統的信號反饋迴路—是非常重要的。

既然免疫系統有這麼一扇應急用的後門,那麼擅長“誤打誤撞”的癌細胞就有可能“撞開”這扇後門。癌細胞的最大特徵之一,是它快速和多異性的基因突變。在變異過程中,儘管癌細胞表面的特徵性標記分子依然存在,但是它也有可能在其表面“誤打誤撞”地產生能打開人體免疫系統後門的“鑰匙”—功能性標記分子。一旦免疫系統接觸到了這些標記分子,就好像是被灌了迷魂湯,即使能確認癌細胞表面的其他特徵性標記分子,也會對它們網開一面,讓這些癌細胞從“後門”溜走。這樣一來,這些癌細胞就進入了免疫“照妖鏡”的死角,有機會在人體內站穩腳跟,伺機發展。

鑰匙開鎖:程序細胞死亡因子配體

在目前已知的癌細胞“走後門”的機理之中,癌細胞表面的程序細胞死亡因子配體1(Programmedcelldeath-ligand1,簡稱PD—L1)是被研究得最透徹的一種。2002年,耶魯大學著名華裔科學家陳列平教授的研究團隊首先發現了PD—L1配體,其他研究團隊隨後發現,小鼠體內的癌細胞過量表達PD—L1,就能躲過免疫系統的圍剿;而多數人體癌細胞的PD—L1的基因表達都有所提高,首次闡明瞭癌細胞逃避免疫攻擊的主要機理之一。陳列平教授也因此與1992年發現免疫T—細胞表面程序細胞死亡因子(Programmedcelldeath—1,簡稱PD—1)的日本科學家本庶佑(TasukuHonjo),以及另外兩位美國科學家於2014年一道榮獲了腫瘤免疫學界頂級大獎—威廉·庫裡獎。

程序細胞死亡因子PD—1是免疫系統中的“巡邏兵”—T—細胞表面的調控受體之一,它的主要任務是防止自身免疫性疾病的爆發,這些調控受體被稱為“免疫檢驗點”(Checkpoint)。擔任巡邏兵的T—細胞在正常情況下只是處於“警戒”狀態,只有發現敵情時才進入“戰鬥”狀態,這個過程被稱為T—細胞的活化。有些癌細胞正是利用免疫系統裡這個重要的信號反饋迴路躲過了T—細胞的識別,程序細胞死亡因子配體PD—L1就是癌細胞打開免疫系統後門的“鑰匙”。當癌細胞表面的PD—L1與免疫T—細胞表面的調控受體PD—1結合時,就好像鑰匙插進了鎖眼,免疫系統的後門被打開,免疫T—細胞的活化被抑制了,不能進入“戰鬥”狀態,所以就停止了對癌細胞的攻擊。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系列看似“十分精準”的生物過程,並不是任何“超自然”的“設計”,它們仍舊是進化論原則下隨機變異、“物競天擇”的結果。沒有自身免疫反饋迴路的個體或是物種,肯定都逃不過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困擾,都已經成了遺留在歷史長河裡的零星化石碎片;沒有有效“逃逸機制”的癌細胞,也肯定躲不過免疫系統的剿殺,就不能發展成為癌症。正因為癌細胞只有“誤打誤撞”這點本事,我們大多數人才能倖免於癌症,要不然我們這個物種恐怕也早就成了歷史。

杜絕後門:“不抗癌”的抗癌新藥

在癌症的免疫療法出現之前,所有的抗癌藥物都是針對癌細胞本身的。抗癌藥嘛,不抗癌怎麼能行?這些藥物通過直接殺死癌細胞而達到治療效果。但是手術之後傳統的化療和放療都沒有多少選擇性,它們在殺死癌細胞的同時,也會不可避免地殺死人體的正常細胞。因此,完成一個療程的化療對患者的身體會有很大的損傷,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才能恢復。更重要的是,除了快速變異之外,癌細胞的另一個顯著特徵是,它有異常活躍的增殖能力,往往超過正常細胞,所以化療對癌細胞的殺傷往往不夠徹底,不能將其根除,會有捲土重來的可能性。近年來發展很快的靶向藥物在這個基礎上進了一步,可以有選擇性地殺死癌細胞,對身體正常細胞的損傷大大降低。但是跟前面講過的細菌耐藥性一樣,癌細胞早晚也會出現耐藥性,因為它們跟細菌一樣,基因類型的分佈很廣,而且能快速變異。

現在,我們弄清楚了癌細胞“走後門”的機理之一,就可以換一種思路對症下藥了:你不是利用程序細胞死亡因子的反饋迴路嗎?那我就想辦法用藥把這個迴路切斷,把你暴露在免疫細胞面前,讓你無處躲藏。

以默沙東的抗癌新藥帕博利珠單抗為代表的PD—1單抗藥物就是這樣一類“免疫檢驗點抑制劑”,從全新的角度,通過幫助免疫系統有效識別癌細胞,達到一舉剿滅癌細胞的目的。從這個意義上講,這些單抗藥物其實是不抗癌的,因為它們並不是針對癌細胞本身的。離開了人體的免疫系統,這些抗癌藥物在體外的試管裡是殺不死癌細胞的,它們在人體內起到的作用是阻斷免疫系統裡的一個信號反饋迴路(“堵死後門上的鑰匙孔”),讓癌細胞沒有空子可鑽。

暴露在免疫系統下的癌細胞所面臨的是一場有針對性的殲滅戰。因為免疫細胞能識別癌細胞與正常人體細胞,所以能在正常細胞不受損失的情況下,將癌細胞徹底清除出去。同時我們還有理由相信,免疫系統的長期記憶能力將會有效地阻止漏網的癌細胞捲土重來。

順理成章?幾次三番不招待見

現在聽起來,這一切是那麼的順理成章。可是就在十幾年前,除了幾個異想天開的學者,相信PD—1抗體治療癌症效益大於風險的業內專家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

2003年,總部位於荷蘭的歐加農(Organon)製藥公司開始尋找PD—1受體的激動劑,希望通過活化PD—1受體而鈍化免疫T—細胞,從而達到治療自身免疫性疾病的目的。這個項目的初衷不僅與癌症治療沒有任何關係,而且還是相反的思路。到了2005年,項目團隊沒有得到任何好的激動劑,卻意外得到了活性很高的拮抗劑,但是當時歐加農上下沒有人清楚地知道PD—1受體的拮抗劑能有什麼潛在的臨床應用。他們考慮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之後,勉強決定在當時充滿爭議的癌症免疫療法上進行嘗試。

歐加農手裡的這個抗體來自小鼠,與人體沒有兼容性,除了做臨床前研究外,不能用於進一步開發。於是他們找到了英國著名的醫學研究委員會(MedicalResearchCouncil,簡稱MRC),跟它下屬的研究部門簽署了包含里程金和市場提成的合作協議,希望得到該抗體的人源化版本,為進一步開發做準備。首創抗體人源化技術的MRC的分子生物學實驗室不負眾望,在2007年成功地向歐加農團隊交付了高活性、高專一性的人源化單克隆抗體,也就是後來成為帕博利珠單抗的抗體分子。

但是,歐加農還沒來得及對這個人源化的PD—1抗體做任何實質性的研究,先靈葆雅製藥就在當年以140億美元併購了歐加農,將PD—1抗體項目歸入了自己的名下。在整合這兩家公司的時候,公司高層對所有的在研項目都進行了重新的評估和排序,但遺憾的是,當時先靈葆雅也沒有什麼人看好PD—1抗體項目,先靈葆雅腫瘤研究部的領導擔心調節T—細胞活性的風險太大,一旦觸發了患者的細胞因子風暴(Cytokinestorm),後果將是致命的,這不是個別專家的偏見,它其實代表了當時腫瘤免疫學領域的主流觀點。

雖然不是重點項目,但是公司還是專門組織了團隊,按照正常的開發流程設計了PD—1抗體臨床研究的計劃,並開始討論如何實施。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就在先靈葆雅猶猶豫豫,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應該大筆砸錢,把這個項目推上臨床的時候,自己就被默沙東兼併了。2009年,又一次兼併後的整合,又一輪項目評估和排序。這次PD—1抗體就沒那麼幸運了:該項目的前期開發團隊被解散,抗體分子被束之高閣,而且還貼上了“可認領”的標籤,哪家公司願意出個價就可以領走。

近幾十年來,在前任總裁瓦傑洛斯的領導下,默沙東從以研發抗感染藥物為主成功轉型為以研發慢性病藥物(降血壓的依那普利2、降血脂的辛伐他汀3、降血糖的西格列汀4等)為主的製藥巨頭,抗腫瘤藥物的研發一直都不是默沙東的主攻方向。所以說,默沙東決定終止這個當時還有很大爭議的抗腫瘤項目並不出人意料,反倒是那些以研發抗腫瘤藥物為主攻方向的製藥公司,對這個在不久的將來馬上就要價值連城的抗體分子視而不見,眼看著它靜靜地擺在貨架上等著被賤賣,痛失良機。

彎道超車,看誰贏在終點線上

時機決定了一切。不早不晚,就在2010年,施貴寶製藥在《新英格蘭醫學雜誌》上首次發表了伊匹單抗(Ipilimumab,商品名Yervoy)安全有效的臨床研究結果。伊匹單抗是另一個免疫檢驗點(T—細胞活性調控受體)CTLA—4的抑制劑,與PD—1抗體有些類似。這一結果預示了“檢驗點抑制劑”的可行性,改變了當時腫瘤免疫治療領域的主流觀點。同時,有消息稱,施貴寶製藥的另一個檢驗點抑制劑PD—1抗體在臨床一期也已初見成效。

默沙東決策層及時調整策略,把貨架上還沒有被賤賣的PD—1抗體拿回來,迅速重組了項目團隊,在2010年底向FDA提交新藥申請(IND),並在2011年初開始為第一項臨床試驗招募患者。一架高效的新藥研發機器轉眼之間又開始轉動了起來。

默沙東面臨的挑戰是十分嚴峻的。根據當時的信息推斷,施貴寶的PD—1抗體在2006年已提交新藥申請,比默沙東領先4年,想要趕超幾乎是“不可能的使命”。但默沙東的團隊沒有輕言放棄,他們制訂了一個積極的臨床開發計劃,試圖把握時機彎道超車,一場你追我趕的競爭開始了。

2011年,帕博利珠單抗如期進入一期臨床試驗,令人驚喜的初期結果大大增強了默沙東趕超施貴寶的信心。他們開始擴大一期臨床的規模,最終增長到包括655例轉移性黑色素瘤患者和相似數量的肺癌患者,成為有史以來腫瘤學最大的一期臨床試驗。

默沙東專注於轉移性黑色素瘤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想要縮小與施貴寶的差距,這也許是最好的機會。如果默沙東能夠證明帕博利珠單抗對所有標準療法失敗,包括伊匹單抗治療失敗的患者仍舊有效,則可以在單臂試驗中開發該藥物,而無須比較組,很有可能會獲得快速的批准。

想要完成不可能的任務,沒有一點運氣是不行的。2012年,FDA計劃實施了一種稱為“突破性療法認定”(Breakthroughdesignation,簡稱BTD)的政策,旨在使新藥的批准更加合理和快速,而默沙東研發部在第一時間就獲得了這個非常重要的信息,在這項新政策被廣為宣傳之前,憑藉其在晚期黑色素瘤方面的出色成果,率先申請並於2013年1月獲得了帕博利珠單抗的BTD資格,成為BTD政策推出以來,第二個獲此殊榮的實驗藥物。默沙東沒有立即公佈這一事實,因為它不想過早地提醒自己的競爭對手。

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帕博利珠單抗終於成功實現了彎道超車,於2014年9月4日被FDA批准上市,成為在美國第一個被批准用於晚期黑色素瘤治療的PD—1抗體原研新藥,比施貴寶的同類抗體納武單抗(Opdivo)早了3個多月,贏在了終點線上。

初見成效,有望對抗多種癌症

在這種快速有效的監管機制下,擁有強大臨床開發團隊的默沙東可以放手一搏了。2013年新上任的研發負責人羅傑·佩爾穆特(RogerPerlmutter)博士充分意識到了帕博利珠單抗的巨大潛力,指示大家停下手裡的其他工作,不計成本,全力以赴做好帕博利珠單抗的所有臨床研究。原來應該按時間順序進行的臨床試驗,現在改成了同時進行的平行試驗。根據默沙東2017年6月在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SCO)會議上的報告,帕博利珠單抗已在80多個國家獲批,正在進行的臨床試驗超過500項5,其中包括300多項聯合用藥的試驗,涵蓋30多種不同的癌症。

巨大的投入,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帶來的則是巨大的回報:

2014年9月4日,獲批用於晚期黑色素瘤患者;

2015年10月2日,獲批用於晚期非小細胞肺癌患者的二線治療;

2015年12月18日,獲批用於治療晚期黑色素瘤患者的擴大適應證;

2016年8月5日,獲批用於治療複發性或轉移性頭頸部鱗狀細胞癌;

2016年10月24日,獲批用於某些轉移性非小細胞肺癌患者的一線治療;

2017年3月15日,獲批用於治療經典霍奇金淋巴瘤;

2017年5月10日,獲批用於轉移性非鱗非小細胞肺癌的一線聯合治療;

2017年5月18日,獲批用於局部晚期或轉移性尿路上皮癌的某些患者;

2017年9月22日,獲批用於治療複發性局部晚期或轉移性胃或胃食管連接癌;

2018年6月12日,獲批用於治療復發或轉移性宮頸癌;

2017年6月13日,獲批用於治療原發縱隔大B細胞淋巴瘤;

2017年5月23日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這一天,FDA批准帕博利珠單抗可用於具有特定遺傳特徵的任何實體腫瘤的治療,成為首個可以治療多種癌症的藥物。6

因為帕博利珠單抗不是針對癌細胞本身的,所以從理論上講,只要是能被免疫T—細胞有效識別的癌細胞,而且這些癌細胞用於逃脫免疫反應的“障眼法”主要是通過PD—L1與PD—1的結合,那麼帕博利珠單抗就應該是有效的。

雖然帕博利珠單抗這一類“檢驗點抑制劑”藥物並不是對所有癌症病人都有效的,但是它肯定能被更廣泛地用於多種癌症的治療,而帕博利珠單抗與其他抗癌藥物的聯合治療更是被業界普遍看好。

嚴格把控:利害兼備的“雙刃劍”

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通過調節人體的免疫系統來殺死癌細胞,非但不是萬全之策,而且有相當大的風險,實屬利害兼備的“雙刃劍”。除了上文提到的細胞因子風暴的風險之外,還有其他可能的副作用。

前面提到,免疫系統裡存在這個信號反饋迴路(“後門”)一定有它的道理,PD—1在免疫T—細胞的表達也絕不可能僅僅是為了給可能出現的癌細胞留一條活路。當免疫系統被PD—1抗體人為地激活後,很有可能帶來一系列免疫和內分泌系統的失調,這是腫瘤免疫療法所面臨的普遍問題。動物實驗顯示,PD—1基因敲除的小鼠很容易出現自身免疫性疾病,腦下垂體分泌失調等不良反應。在人體臨床試驗中,這些與免疫系統相關的副作用在少數病人身上也有出現,如不及時治療,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好在現代醫學對免疫系統失調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認識。通過嚴密的跟蹤監控,醫護人員可以儘早發現少數患者因免疫療法而產生的副作用,及時調整免疫治療的強度與週期,並通過藥物緩解患者因免疫失調而引起的不良反應。

儘管免疫療法將在癌症治療中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但它絕不是打幾針就解決問題的靈丹妙藥,“檢驗點抑制劑”藥物的使用必須在專業醫師嚴格的控制之下進行,否則後果難料。

共同努力,我們一起對癌症說“不”

據美國癌症協會發布的《癌症事實與數字》(2019)預計,2019年美國將診斷出1762450例新的癌症,死亡人數可達606880例!根據美國國立癌症研究所提供的軟件7,美國癌症協會對2013—2015年的數據進行了統計分析,結果顯示:一個成年人在一生中的某個時候會被診斷為癌症的可能性已經接近40%。

2015年8月12日,九十高齡的美國前總統吉米·卡特對外界透露:在接受肝臟手術時,醫生在他體內發現了癌症。進一步的消息是,前總統卡特的黑色素瘤已經轉移到了大腦和肝臟。

美國第39任總統卡特自1981年卸任以來,一直活躍在世界政壇。他創立的卡特中心長期致力於提高發展中國家的公共衛生和健康水平,其中就包括與默沙東合作的伊維菌素捐贈項目,對徹底根除河盲症做出了很大的貢獻。8

不幸的是,卡特家族有癌症的病史,他的父親和三個兄弟姐妹都死於胰腺癌,他的母親則死於乳腺癌,因此他本人屬於癌症的高危人群。值得慶幸的是,帕博利珠單抗已經被批准用於黑色素瘤的治療,所以他的醫生在進行手術和放療的同時,也使用了帕博利珠單抗。

奇蹟出現了,僅僅幾個月後,卡特總統在2015年12月6日對外聲稱,最近一次的磁共振腦部掃描“沒有顯示任何原始癌症斑點的跡象,也沒有任何新的斑點”。

在全社會的大力支持下,在醫藥界科研人員的共同努力下,我們有理由期待在不久的將來,越來越多的癌症患者都能像卡特總統一樣,對癌症說“不”。

——摘自《新藥的故事》,譯林出版社出版

"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