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市:自貢東南角的一片淨土

仙市:自貢東南角的一片淨土

黃鳥|文

自貢這座川南城市,向來就有千年鹽都、南國燈城、恐龍之鄉,美食之府的別稱。這座城因鹽而設,也因鹽而聞名。自《舌尖上的中國》拍攝了自貢鹽工用汗水換取舌尖美食後,更是讓自貢名聲大噪。

我祖籍是四川內江,是因為工作關係才遷入了自貢。和許多外地人一樣,對於自貢單單知道恐龍化石,燈會以及名滿天下的鹽幫菜。直到住在了自貢,才慢慢認識和理解了這座城,感受到這座城的厚重與深遠。

要了解自貢,必須從“千年鹽都”的歷史入手。也許對於外地人來說這實在太大,太寬泛,有些空洞。那就把這範圍縮小,聚焦在一個點上。這個點我想就是仙市古鎮。

仙市:自貢東南角的一片淨土

仙市古鎮在自貢的東南角,與自貢一樣,也是因鹽而設,素有“中國鹽運第一鎮”的稱號。仙市鎮原本叫仙灘,始建於1400多年前的隋代,1933年改為仙市。明代後,自流井鹽場興旺發達,仙灘成為井鹽東出的運輸要道。那時自貢井鹽必須經過此處進入沱江、長江,再上溯至赤水,蓉城,匯入川西、川北、川東,最後流出三峽,於是古鎮便成為井鹽出川的第一個重要驛站和水碼頭,其重大的交通和經濟意義自然不必多說。仙灘一共有三個碼頭,其功能作用各有所異。上碼頭是鹽包過磅驗貨的碼頭,中碼頭主要承擔生產生活物資運輸,下碼頭主要負責井鹽運輸。今天去仙市古鎮,仍然可見當時的鹽運碼頭遺址,只不過昔日的繁華已然有些蒼涼之味了。

我在去仙市之前就聽人家說,仙市有四街、五棧、五廟、一祠、三碼頭、一鯉三牌坊、九碑十土地。是不是這樣呢,我沒有認真去數過。本來,去一處景點之前的確要看看資料,在文字中去想象,去體會,去做一次預習。可是真到了那個地方,我想沒人再會對著實物去一一照應文字了。

仙市:自貢東南角的一片淨土

古鎮以川南穿鬥式民居商貿建築為主,如今比較完好地保留著原有風貌。並且鎮上的寺廟祠堂眾多,有宮、廟、堂、祠,所以古鎮也被譽為“川南場鎮風情的標本”、解讀川南場鎮風情民俗的“活標本”。

仙市的街道很窄,鋪的是青石板,石板年深日久早已向下凹去,朝遠處看就會覺得整條街道像一葉舟。街沿都生有青苔,一大片密密鋪陳,翠絨絨的很有情趣。兩旁的房屋多是兩層小樓,櫛比鱗次沿街道建著。樓下幾乎都是店鋪,開門做著小鎮生意。賣衣服的,賣精巧小玩意的,賣水果的。開小飯館的,外面大方桌上整齊放著大肘子,肘子呈醬色,油亮潤澤,全盛在陶碗裡。陶碗不僅鋪滿了桌子,還一層一層疊起來,成了塔型,看起來很有虎虎生威。

仙市:自貢東南角的一片淨土

還有一間鐵匠鋪。裡面有現在很難見到的真正的傳統打鐵匠人,正赤膊輪番揮動大鐵錘,砸向一塊燒紅的鐵塊。火星子飛濺如雨,匠人把鐵錘掄得更歡。這場面自然引來行人駐足觀賞,他們全都張大了嘴巴,看得很痴迷。

還有做糖的店鋪。川南傳統甜食苕絲糖,米花糖,花生糖,核桃糖,雪花酥等全是手工製作。店鋪門口都支一口大鍋,店老闆操一柄大鏟子在裡面炒制著糖料,鏟子覆去翻來,糖香湧動如潮。炒好後把糖倒入四四方方的木格子裡,待冷卻成形,然後用刀整齊切開便可食用。不過仙市古鎮做糖的鋪子不多,這反而是好事,畢竟古鎮不是商業街。

我在鎮上還看見幾間老鋪子,是小雜貨鋪。整個鋪子看起來很黯淡,很陳舊。是八九十年代的風格。鋪子裡陳列商品的玻璃櫃子也是老物件了,全是紅色木頭框架,那紅不亮,是往下沉的紅。上面還擺放著大玻璃瓶子,裡面是糖果。這種八九十年代商店裡的擺設,今天還能看到,真叫人想流淚。

除了這些店鋪就是居民房,有幾間開著門,一些人就坐在門口,喝茶或者聽收音機。有幾個老人湊在一起,慵懶地晒著太陽,慵懶地打著長牌。這些屋子的門口都或多或少擺放著花盆,各種花草雜亂生長,卻蔥蘢精神。紅的紅,白的白,紫的紫,在古鎮街道里靜靜地長。

寺廟有五個,我只去過兩個。一個是金橋寺,一個是大雄寶殿。在佛教寺院裡,大雄寶殿是正殿,是僧人朝暮聚集修持之處,那麼一定很大很氣派很輝煌。仙市的大雄寶殿卻不大,大概現在的大雄寶殿只是存有一個名字取其意義而已,規模也就是其次了。金橋寺更小。不過從後門出去可以看見釜溪河。我去仙市的前一天下過雨,雨後的釜溪河如同洗過一般青翠,遠處山水晶晶然如鏡之新開。碼頭不是太完整,有些陳舊破敗,但保留了原始狀態。我看見一隻烏篷船泊在碼頭,水裡是一片碧色的水葫蘆和浮萍,另外還有很茂盛的水草,快把船遮蔽了。烏篷船是江南之物,仙市也有便覺得很驚喜。可是這船明顯許久不曾使用,大概已經淪為成一段歷史而已,這樣想著就有些感傷。

不知為何,我看到古鎮上的寺廟,驀地想起唐朝的王維。這實在有些莫名其妙。王維其實很早便與佛教結緣,他字摩詰,維摩詰正是早期佛教的著名居士、在家菩薩。而他的母親是大照禪師普寂的弟子。因此王維向來就與佛家僧人接觸頗多,什麼禪宗,華嚴宗,密宗,律宗等,他都有所觸及。他早年寫邊塞詩,很氣魄。中年時更喜歡佛教了,便起了遁世之意,以至於後來在終南山和輞川購得別墅,開始了“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閒雅生活,當然這種思想地轉變很大程度是因為政治上的失意。這段時間的王維所寫的詩應該是他的最高成就,儘管他的隱居沒有陶潛那麼徹底,只是一種半官半隱的生活,可是他非常自然地將佛理滲透進詩歌,便有了一種令人神往的禪宗格調佛家境界。

我並不懂佛,可是每次到寺廟,聽到僧人以鍾杵撞鐘時發出的深沉悠遠之聲,總會心生虔誠,不自覺地有了些人生的感動。都說佛是普度眾生的,可以度一切苦厄,在我看來,單是這悠悠的鐘聲就可以參透些塵世真諦,看來果然佛理廣大。

仙市:自貢東南角的一片淨土

這鎮子上有一座酒廠,這是我後來才發現的。難怪一進古鎮便聞到酒糟的香味,惹得許多飛蟲密密麻麻地在空中狂舞。我去的時候正看見幾個工人師傅在釀酒,雖然我不懂釀酒,但我沒看見一些現代化的設備,於是猜測他們可能是古法釀酒。我曾在莫言小說《紅高粱家族》裡讀到過一大段寫釀酒的文字,於是我就比對著。這裡有一個青磚壘成的基座,上面放著很大的甑桶,甑桶上擱著一隻巨大的鐵鍋,僅是這些便可以肯定他們是靠蒸餾出酒。據說現在依靠新的釀酒技術出來的酒,口感不會輸於古法釀酒,可是一些酒廠還是堅持著古法釀酒。他們守住的其實是一種古老文明。在今天,能做到這一點很難得。

鎮尾是個小集市,那裡有一兩株榕樹,都是合抱之木了,樹冠如雲。樹下圍著賣菜的人,居然有幾處都在賣野菜。我叫不上名,可是一棵棵野菜翠生生的,充滿著水分,全碼放在竹籃裡,精緻得叫人心疼。

文章寫到這裡,我不禁心生困惑。汪曾祺寫高郵,說他的故鄉哪兒都好,連鴨蛋個個都是雙黃。他有資格這樣寫,他在寫故鄉;而我是外鄉人,這樣花大筆墨來寫自貢的一座小鎮,是否有矯揉造作的嫌疑?我不知道。其實我是覺得這其實是自貢的一個優點。它具有包容性,可以容納吸收各地的人和物。它求同存異,絕不排斥。不是我要寫這麼個小鎮,而是它實在值得抒寫。

我又想起在十四年的抗戰歷史中,當時人口僅23萬的自貢,卻創下了全國抗戰捐款金額數量之最。同時,還創下了人均捐款數額、個人捐款金額之最。這些捐款背後依憑的自然是鹽,而自貢鹽業的發展絕離不開仙市這個鹽運之鎮。正是這些因素使得無論誰都會被仙市所感動,為它在漫長曆史中做出的貢獻而心生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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