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惡毒的遊戲和最美麗的玩家

這雖然是遊戲,但可不是鬧著玩的。

——茅場晶彥《刀劍神域(Sword Art Online)》

標題的靈感來自於一本不正經的旅遊指南《最危險的廁所和最美麗的星空》,當然這和本文全無關係,因為取這個標題的主要原因只是因為"當我們談論遊戲的時候,我們在談論什麼"形式的標題已經被取爛了,而又恰巧看到這個書名。

最惡毒的遊戲和最美麗的玩家

疑問

好了,也許我應該開門見山一些,但是初來乍到確實有些不安,所以想多說一些話緩解一下氣氛,這樣可以讓我們更好地進入狀態。但是似乎有些適得其反,我更緊張了,所以我決定還是先交代我到底想說些什麼。本文的主要目的在於討論"何為遊戲",而起因在於近日來不斷看到的充斥著"我們什麼時候能做出國產3A"、"我們真的能做出國產3A嗎"等信息的標題。老實說我有一些反感,因為近年來似乎3A成了一個很流行的詞彙,但是事實上當我們真的談起什麼是3A的時候,又沒幾個人能給出令人信服的解釋。我也曾為此在國內外的搜索引擎上找尋一個定義,但是始終沒有一個權威且定性的標準,所以我很疑惑為什麼他們在那侃侃而談3A,明明我們都不知道什麼是3A啊。進而當我一個人的時候,就經常會被"且不論3A遊戲為何物,我又真的知道什麼是遊戲嗎"、"當我們談論遊戲時,我們在談論什麼"之類的問題困擾。

為了從這些庸人自擾的困惑中擺脫出來,我讀了一些書,與一些朋友交談,現在想跟一些人聊聊一些所思所感。

玩耍與遊戲

在討論"何為遊戲"之前,我們也需要了解"何為玩耍",可能還需要去論證"遊戲"與"玩耍"之間的關係。當然下定義是一件需要豐富經驗且過人智慧的事情,我這邊只能藉助一些前人的成果來加以理解。

玩耍就是漫無目的地浪費旺盛的精力——弗蘭德里奇·席勒(Friedrich Schiller)

相比於上面這句話,席勒的另一句話"只有當人在玩耍時,他才是完整的人"應當更廣為人知,因為很多人在寫到遊戲和玩時都會引用這句話,但是他們往往忽視了在這之前的這句話。不過我認為對於我的問題,席勒的前一句話會更有實際意義。當然這裡還有一些問題,席勒的話中有一個明顯到可以稱之為錯誤的詞語"漫無目的",事實上大多數時候我們的玩耍不會是漫無目的的。

最惡毒的遊戲和最美麗的玩家

玩耍是那些自發的並且純粹為此的活動——喬治·桑塔亞娜(George Santayana)

這整句話聽起來似乎有模有樣、令人信服,但是當我把其中有趣的幾個詞語提取出來的時候,事情似乎變得不那麼簡單起來。首先自發性,咋一看很有道理,但是當我在白天跟同事約定了晚上一起開黑,那麼當晚上我們一起開黑的時候,這件事情本身不再那麼符合自發,而是源自約定,通常不遵守的話還可以解鎖"鴿子"成就(霧)。但是事實上這似乎並不影響開黑仍然是一種玩耍這件事情。

而純粹這個詞更加哲學,因為喬治本人就是個很著名的哲學家。《守望先鋒》中的人氣女角色"DVA"有一句廣為流傳的臺詞"玩遊戲就是要贏!",那麼問題顯而易見,當我們參與一個競爭性的玩耍活動的時候,一旦想贏就不再是玩耍了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或者說根本沒法回答,但是至少聽起來怪怪的,很極端,所以我認為這也不那麼準確。這是個哲學概念,但與我們今天的問題不那麼相符。

看來"漫無目的"和"純粹為此"都不太對,不過這好辦,"中庸"作為論語哲學思想的核心,也現實給我們提供了很多解決問題的辦法。既然兩個都不對,就往中間靠一靠,玩耍是有目的的,但是目的可能沒有那麼唯一,目的取決於玩耍者"想玩什麼",是的,首先這個活動本身是你想要參與的,它才符合玩耍最最基本的要求。關於這個還會涉及到遊戲設計中的一個獎懲機制,逃避懲罰和尋找獎勵,但那是另一個問題了,有機會再講。說回剛剛討論的問題,玩耍有一個特性就是"自己想玩",也就是說玩耍這個行為應當是完全自主的。

最惡毒的遊戲和最美麗的玩家

這裡我們引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如果玩耍是一個完全自主的,那麼遊戲至少也應該如此。很好,在正是開始討論"遊戲"之前,我得到了一個遊戲的重要特徵,要知道接下來對"遊戲"的定義可不會比定義"玩耍"輕鬆。

我在陳星漢的老師特雷西·弗雷頓(Tracy Fullerton)在《遊戲設計夢工廠》中找到一些對遊戲很概念性的定義,以及在書中,特雷西還對超越定義之外的遊戲行為作出瞭解釋,比如現在某廠正在全力推進的基於嚴肅和學習的遊戲,實驗性和藝術類遊戲等等。這對我們今天的討論有一些幫助,但是恕我能力有限很難將所有內容概括出來,只能摘取其中部分明確的定義。

遊戲是一個封閉的、正規的系統

吸引玩家投入於結構的衝突中

以一種不平等的方式來解決遊戲的不確定性,即產生一個不平衡的結果

這裡我們看到,特雷西提到遊戲是一個"系統",系統意味著遊戲必然包含多個元素,是由一些相互關聯的元素共同構成的。

"衝突"和"不平衡的結果"其實是一個相互依存相互影響的。這個很好理解,不管在什麼遊戲中都會存在衝突,無論是在PVP遊戲中面對其他玩家還是PVE遊戲中面對系統的難題,而不平衡結果往往也產生於此,一般不是輸就是贏,也有可能是死,菜,蔡……

最惡毒的遊戲和最美麗的玩家

而"封閉"則說明了遊戲作為一個系統是由邊界的,在約翰·赫伊津哈(Johann Huizinga)的《遊戲的人:文化中游戲成分的研究》一書中,他提到遊戲就像一個"magic circle(魔法圈)",發生在臨時世界中的,運用臨時世界的規則,而非現實中的規則。"正規"一詞在剛剛提到的"魔法圈"時也提到了,在遊戲這個封閉系統中,是有著其規則的。

而這裡還有一個術語"內生價值",這是一個在很多遊戲討論中會被提到的術語,看起來很高端,實際上確實也很高端,以致於我一直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一般來說,所謂內生價值就是指遊戲中的事物在遊戲中的價值,而且他們也僅在遊戲中才有價值,比如魂系列中的魂,在遊戲中非常重要,而在遊戲外,哦不,這裡拿一些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遊戲舉例也許更好理解,比如在三國殺中,手中的牌很重要,所以人們一般喜歡過牌強的英雄,但是在現實生活中他們一點也不重要。而"內生價值"也是遊戲作為一個系統的有機組成部分。

最惡與最美

在謝爾的《遊戲設計藝術》有著更為系統全面的定義,事實上我在很多地方找到了很多或相似或不同的定義,但是老實說,隨著瞭解的越多,我越意識到,這些似乎都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學習這些知識固然讓我欣喜,但是這對我最初的問題並沒有幫助。就像我始終找不到讓我信服的3A遊戲的定義一樣,我也找不到讓我信服的遊戲的定義。是的,如果你讀到這裡,我要先向你道歉,因為我開始的時候說了謊,關於"何為遊戲"的話題到此結束了,但是還有我真正想討論的話沒說話。

首先大多數理論都是成立的,並且我很受啟發,但是說實話遊戲發展至今已經跳出了很多理論的範圍,理論一旦建立就不再前進,但是名曰"遊戲"的事物從昨天到今天也許又發生了很多變化。也許你會說本質上沒有什麼變化,千年前的蹴鞠和今天的足球又有多少變化呢,如果僅僅作為玩耍進行的遊戲,那麼似乎是沒有多少的變化。但是技術和社會的演變,使得很多事情似乎不能這麼考慮,足球和我電腦上的實況足球本質上已經不再是同一個遊戲。

最惡毒的遊戲和最美麗的玩家

尤其是社會層面意識形態的改變,使得遊戲本身,尤其是電子遊戲本身的意義變得撲所迷離起來。這一點在近兩年的中國特別明顯。遊戲本該是寓教於樂的事物,但是如今人們又視之為洪水猛獸,主流媒體爭相報道今天某某初中生因為遊戲偷刷了父母多少錢明天某某大學生犯了法喜歡玩吃雞遊戲等等。這都在給遊戲下一個定義,遊戲是毒藥。到這裡我終於知道我糾結的是什麼了,我糾結的是即使我有了定義又能如何呢,我一開始缺的就不是對於"遊戲"一詞的定義,甚至我都不缺少去證明這些定義的依據。但是我可以說服自己,我也無法去改變更多人的想法,因為他們缺少的也不是對於"遊戲"的定義,而是對於這些說法真正清晰的思考,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屑於思考。

而在不斷學習"何為遊戲"的過程中,我也終於意識到,每當我心中對於"何為遊戲"的思考更進一步,對於這種思考更為堅定,我也就越少被那些無謂的問題困擾。陽明先生曾說"汝未見此花之時,此話與如新同歸於寂",堅守自己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心中光明,又何懼他人所言。而令人欣喜的是,不論情況多麼艱難,也確實有玩家和開發者在不斷堅持。

最後語文老師說,首尾呼應才是好作文,謹以此致"最惡毒的遊戲和最美麗的玩家"。

最惡毒的遊戲和最美麗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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