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合影幫河南尋親者找到失散50年的浙江家人“老寶貝”回家了……

都市快報 首席記者 楊麗 文/攝 通訊員 陳清平

一張合影幫河南尋親者找到失散50年的浙江家人“老寶貝”回家了……

昨天上午十點半,車在浙江海寧硤許公路一個路口停下,往裡走,是郭店村。從河南驅車千里趕來的劉擁軍捧著鮮花,低著下頜,女兒女婿外孫女跟在邊上。

走了200多米,有幢農村小洋樓,是劉擁軍的家。

家越來越近了,劉擁軍閉上眼——這條回家的路,他離開了50年,也找了50年。

6月1日,劉擁軍從河南安陽趕到杭州武林廣場,參加都市快報與省公安廳刑偵總隊、杭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聯合舉辦的“六一防拐暨公益尋親活動”。

他沒想到,正是這次活動,帶給他意外的驚喜。

15歲知道自己是被抱養的

劉擁軍15歲時,從養母那證實了自己是被領養的事實。

小時候,他沒少被小夥伴開玩笑,“你是抱來的!”他不信,回家去問養父母,“我爸爸媽媽問誰說的,還上門把人家罵了一頓”。

15歲那年,劉擁軍去媽媽菸廠,廠裡的阿姨告訴他,他不是本地人,是抱來的。

有次,劉擁軍被媽媽說了幾句,他賭氣說自己是不是抱來的,“媽媽說是,你是從上海郊區抱來的,你要去找你就去找吧!”

彷彿一夜長大,劉擁軍突然懂事了,覺得養父母不容易,“養父母很疼我,抱來我後,專門找了奶媽餵我奶”,關於自己身世的細節,他“不好意思多問”,怕傷了養父母的心。

他21歲時,養父生病去世,他成了家裡的頂樑柱,尋親的事,一直到他40多歲時,才開始,“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裡。”

他跟著尋親團去過上海,一直沒有結果,“你會不會是嘉興那邊的?嘉興離上海近”,在安陽,有許多尋親者,他們都和劉擁軍差不多年紀,都是當年從江南一帶抱養到河南的,其中不少來自嘉興海寧。

因為尋親,大家都認識了,像一個大家庭走出來的兄弟姐妹,“過年過節會聚下,有人生病了,去看下”。

五年多前,劉擁軍姑姑告訴他,“你是從海寧抱來的”。

“你媽媽當時想要個兒子”,劉擁軍的養母生了個女兒,後來因為出車禍不能再生育。姑姑的回答也彷彿證實了劉擁軍心裡的疑慮。

尋親團裡,有對姐妹姓趙,她倆都是從海寧福利院抱養來的。

姐姐趙紅英聽養母說,當時養母和另外兩個女的一起結伴坐火車趕到海寧福利院抱養孩子,其中一人就是劉擁軍養母,“那時男孩少,女孩多”,趙紅英養母覺得女孩也不錯,就抱了兩個女嬰回去了,劉擁軍的養母在海寧等了好幾天,等來福利院通知:有男嬰了。

這個才出生幾天的男嬰,就是劉擁軍。

這些年,只要有尋親活動,劉擁軍就會趕去,快找人“六一公益尋親”活動,他趕到了杭州。

照片上的人怎麼這麼像

快找人活動第二天,6月2日下午,嘉興“大愛公益”服務站志願者王利芬看著微信群裡的一張照片發愣,“怎麼這麼像?”

這是一張合影,“六一公益尋親”活動結束時,快找人、嘉興“大愛公益”尋親組織幾個志願者,還有外省趕來的尋親者一起拍了張合影,照片隨後在幾個尋親群裡轉發。

王利芬的孃家在海寧郭店村,“我聽我媽媽說,因為當時窮養不活,從郭店抱走了好些男孩”。

“有個尋親的人讓我看照片,問自己和上面的人像不像?”但讓王利芬一下盯住的是站在後排左一的劉擁軍。

“你把年輕時候的照片發給我”,她要來劉擁軍照片,“嘴巴、眼睛、鼻子……我越看越像!”

她把照片發給郭店村一個姐妹,“你看像誰?”“像他哥”,姐妹的丈夫姓高,是高阿鬆的大兒子,他有個弟弟剛出生就給人家了。

當天傍晚,王利芬騎電瓶車趕到高阿鬆家,“老人家頭髮很短很短,我拿了把鉗子把頭髮拔下來,帶毛囊的”,王利芬也在尋找自己的弟弟妹妹,這些年尋親經歷,他們對DNA鑑定相關的知識已經很熟悉了。

王利芬把頭髮樣本寄到杭州迪安鑑定機構,“那幾天,睡都睡不好,心裡急,想快點知道結果”,女兒看媽媽這麼坐立不安,“媽媽你發瘋了啊!”

“不知道會不會是真的”,劉擁軍又驚又喜,不敢信,他來浙江尋親有七八次了都沒收穫,但他還是寄來了鑑定樣本。

焦慮了一星期後,王利芬等來了答案:是的!

一頓遲到了50年的團圓飯

高阿鬆站在門口,背佝僂著,渾濁的眼睛直盯著慢慢走近的劉擁軍。

高家廚房裡正忙得熱火朝天,前一天,他們就請了廚師,開始忙著為這頓遲到了50年的團圓飯做準備,雞鴨魚肉都在砧板上排隊,院裡院外,七八張大圓桌支了起來。

幾個尋親志願者拉起橫幅:“歡迎寶貝回家”,“是寶貝,不過現在是老寶貝了”,門口站滿了親戚和鄉鄰,“像的,像的。”大家七嘴八舌。

“爸!”劉擁軍一把抱住高阿鬆,父子倆臉貼臉,劉擁軍終於大聲哭了出來,“一路上,跟自己說不要緊張,不要哭,今天是高興的,可還是控制不住”。

來之前,父子倆已在微信上視頻過,視頻裡,劉擁軍說:“過幾天,我去看你們!”老人像很多不擅長表達感情的父親一樣,說不出什麼,擺擺手,跟50年未見面的兒子打著招呼。

這是他最小的兒子,他出生,他很高興,但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也是事實,夫婦倆靠種田為生,老婆提出把孩子送人吧,“我們養不活的”,高阿鬆狠狠心,把剛出生的孩子放在竹籃裡,跟四弟一起走了半個多小時的泥路,到了斜橋鎮上。

斜橋,以出產榨菜聞名,鎮上有兩座橋,都叫斜橋,分東西兩橋,當地人習慣把西邊的叫西環橋,高阿鬆把孩子放在西環橋邊,他和四弟躲在邊上,看著,等著。

當地人說,當時,常有船靠岸,“家庭困難的人家,會把剛出生的孩子放在橋邊路上,有人看到了,就把孩子抱到船上去,送去福利院”。

等了幾個小時,有個人蹲下來,抱起竹籃子,看著有人把自己兒子抱上船,高阿鬆和弟弟才往回走,不一會,他們聽到開船的聲音,或許,在他們看來,竹籃裡的小生命也隨著輪船的前行,有了希望……

那是1969年的秋天。

“媽媽說起過這個弟弟,她說不知道是死是活”,小弟弟被送走時,高阿鬆的大兒子才5歲,他說聽媽媽每次說起時,都會嘆氣,抹眼淚……一年多前,他媽媽生癌症去世,生前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父子倆坐到一起,劉擁軍把一個塑料袋遞過去,高阿鬆沒說什麼,接過來一直拎著,裡面是兒子給他買的一套衣服。

“喝口糖水”,見父子倆有點拘謹,有人招呼,這是海寧當地風俗,“一年甜到頭”的意思。

“這是你媽媽!”劉擁軍親生母親的遺像掛在牆上,“要是我姐姐在,知道你今天來,肯定要高興死了”,說話的是劉擁軍生母的妹妹。

“去給你媽媽上炷香,磕個響頭吧!”

“媽!我回來了!”墳前,劉擁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他的肩膀顫抖著,眼淚滴到地上,盼了半個世紀的這場母子見面,卻是陰陽相隔……

法醫為河南趕來的尋親者

採集了DNA

和劉擁軍一起從河南趕來的,還有十幾個尋親者,他們想來“沾沾喜氣”。

昨天在尋親現場,當地一個尋親志願者的親戚,看著河南趕來的尋親者袁景軍,一拍手,說,“你像一個人,我去找她來!”

不一會,一個短髮穿圓點圖案衣服的婦女被找了過來,“你看鼻子,還有眼睛下面那裡像不像”,很多人一下圍著婦女和袁景軍,點著頭說“像”,“老劉就是這麼找到的”,大家都希望自己的熱情可以讓奇蹟再一次發生,“能幫別人找到人,是很快樂的”。

“他們是同母異父,快去把她弟弟找來,再比比看”,有人又轉身去找,等了會,一個騎著電瓶三輪車的大伯過來。

海寧市公安局刑科室法醫錢利峰當場採集了大伯DNA,而袁景軍手機裡存著自己的DNA報告,“今天就會有結果,我等下抓緊去做!”錢法醫拍拍袁景軍肩膀。

袁景軍眼神複雜,這幾年,好幾次差點找到了,“大家都說像,做出來結果卻不是”。

袁景軍也來參加了快找人的六一活動,他在回去的路上寫過一首短詩:“離開飛機場,揮淚別故鄉;連月赴東南,一心找爹孃;有家不讓進,棄兒愁斷腸;兩頰淚未乾,已經過長江;空中再俯視,綠色多變黃;轉眼五十六,雙鬢早染霜;立下愚公志,還要去錢塘!”

昨天下午四點多,錢法醫給我打來電話說:“排除關係”,也就是說袁景軍和那個疑似弟弟沒有血緣關係,袁景軍的尋親路還要繼續。

昨天的認親現場,錢法醫還採集了河南尋親者趙家姐妹和一對當地夫婦的DNA,海寧警方說,他們想為這些千里迢迢趕來的尋親者盡點力。

也許尋親之路和劉擁軍去看他媽媽的鄉間小路一樣泥濘吧,“雖然泥濘,但走過去,幸福就在前面”,尋親志願者“百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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