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醫生老了的時候

張孝騫 心理學 法國 豚鼠 唯醫 2017-05-20

當醫生老了的時候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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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德昌

醫生老了,心靜下來,免不了要回想起很多往事。有些事使我感到欣慰,我曾經多多少少做了些有益的工作,治病救人。也有些事讓我揪心,感到內疚,揮之不去。曾子說:“吾日三省吾身”。一個人需要反思。即便老了,正在走著人生最後的一段路,也需要反思。

我年輕的時候,作為醫生,看到病人,首先想他得的是什麼病,考慮診斷依椐和鑑別診斷。我不希望漏診,尤其不要作出錯誤的判斷。如果需要手術,就要考慮手術指徵和反指徵,手術後可能的併發症等等。年輕醫生,儘管閱歷不多,自我感覺比病人,比家屬要懂得多。有的疑難問題是經過專科醫生的集體討論,有老師把關。我懷著這份好心和自信,和病人和家屬談話,振振有詞,讓他們接受我的意見。我想到我面對的是疾病。實際上,我面對是患病的病人。病人是人,有他獨立的性格,獨特的人生閱歷,獨特的心理狀態。家屬也一樣。

新英格蘭醫學雜誌曾經選登過一篇文章,題名“外科200年”。文章第一句寫道:“外科是一種定義為經過授權而對身體(進行)有創(操作)來治療(疾病)的專業”(中譯文的原文)。醫生治病是為了病人好。然而,病人和家屬應該是知情者,知情才能授權。外科醫生在做手術前,必須和病人,或者和家屬溝通好,取得共識,然後請家屬簽字同意。這決不意味著醫生怕負責任。嚴格地說,一位好醫生應該是好的心理疏導者,給病人人文的關懷,幫助病人在手術前以及手術後,保持健康的心理狀態。

我們面對的是要求把病治好的病人和家屬,外科是一種有創性治療,有風險。病人和家屬必然會有各式各樣的疑慮。人的生命是複雜的,疾病當然也是複雜的。對醫生來說,有太多的問題是未知數。醫生對疾病的認識不可能一次完成。醫生要學習一輩子,畢其終生。不論願意或者不願意,人不可能不犯錯誤。張孝騫教授說過:“你每次看到一位病人,都要當作第一例”(大意)。聽到有幾位醫生談論,張教授診斷疑難病例,能作出意想不到的判斷,似乎有一種“特異功能”。我琢磨張孝騫教授這句話,不單是指診斷的訣巧。我老了,才感悟張教授這句話的價值和份量。

當醫生老了的時候


今天我思考的是問題另一個方面。疾病是複雜的,病人和家屬的精神狀態,他們的心理反應也是複雜的,各式各樣,難以預料。每一位病人,每一位家屬,正像張孝騫大夫所說,都是“第一例”。不要自以為見多識廣,不要“想當然”。醫師是好心。只有好心,不一定就能做好事。孔子說:“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當疾病危及病人生命的時刻,醫生和家屬之間容易發生不愉快的事件。家屬容易激動,甚至暴躁。設身處地想一想,家中一位活生生的親人,多年朝夕相處,忽然間要永遠離去,家屬心靈深處所遭受的打擊,無法用語言表達。醫生即便有深切的同情或憐憫,也不可能分擔這種鑽心之痛。家屬因絕望,而悲痛,可以精神崩潰。

一位男性青年病人,瀕臨死亡,奄奄一息。那個年代,沒有呼吸機。醫生沒有回天之力。媽媽坐在孩子的床邊,沒有哭泣。她端著一隻小碗,用一隻小小的羹匙,很饅很慢地把湯喂她的孩子。醫生和護士不可能替代這位母親。湯慢慢地從孩子的嘴邊流了出來。媽媽用手巾擦乾,繼續一口一口的喂著。同時用聽不清的低語聲對孩子說著,說著。她多麼希望孩子能聽到她的呼喚,多麼希望孩子能睜開眼晴看到媽媽。但是,時間是殘酷的。在病歷上,不可能有這樣的記載。在醫學教科書上,不可能讀到這些故事。


其實,醫生自己也要生病,同樣會產生反常的情緒和荒唐的想法。我第一次發生急性胰腺炎。在病房裡,夜間,我把胃管拔了,扔在地上。第二天,病情加重。主管醫師親自動手,給我再次插上胃管。他很嚴歷,對我說:“你對病人是怎麼說的!”多年以後,我曾兩次因重病住院。沒有協和醫院幾位醫師精心治療,我旱已不在人間。但是,我在住院期間表現並不好。2014年,我住CCU,心力衰竭已經過去。有位年輕護土告訴我,可以下地行走,走幾步也好,她將攙扶著我。她的規勸是溫和的,正確的。突然我對自己失去了控制,氣勢凶凶衝著她喊話:“你懂得什麼是心力衰竭!你犯過心力衰竭嗎!”那位年輕姑娘,並不爭辯,悄悄走出病房。我能想起她的背影。事實很明白,我錯了。尤其不應該的是,我這個病人本身就是醫生。一般地說,醫生都有惻隱之心,有敬畏之心,有是非之心。顯然,老師的教誨,醫院傳統教育的薰陶,是完全必要的。

在法國留學時期,我碰到了兩件事。在巴黎一家教學醫院,有一天,到了下班的時間,我看到一位老年病人,半臥位躺在床上,正憋著一肚子氣。問他有什麼不舒服。他知道我是中國人,是到法國來訪問的“過客”。那年我還沒有資格參加病房工作。老人瞪著眼睛,說“他們(指醫生和護士),每天給我量血壓,體格檢查,查血,管服藥,寫下記錄。完了就走人。他們把我當作豚鼠!”。他很憤慨。“他們把我當作豚鼠”,就是說,醫生不尊重病人的人格,不把他當作人。這怎麼可能呢?此外,我也沒有見到過家屬前來探望。第二天我回到病房,那張床空了,老人昨夜死了。

同樣在巴黎,另一家教學醫院,我發現病房裡,有一位女醫生,和靄可親,喜歡和這位病人或者和那位病人聊天。病人也喜歡,見到她,話就多了。她可以不定期地參加查房巡診,似乎不參與治療。有時看到她靜靜地翻閱著病歷。我用中國人的眼光,看法國病房裡的事,不可思議。好奇心促使我鼓起勇氣,問她是幹什麼的。她告訴我,她是心理學醫生。她的工作是讓病人自願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傾聽是第一位。這是我留學生涯中的一次發現。大家知道,20世紀70年代末,北京協和醫院還沒有建立心理學專科。可是,我感到迷惑,在巴黎,同一個國家,同樣是教學醫院,竟然可以發生上面講的兩個完全不同的故事。

當醫生老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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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過去40年了。二十一世紀的北京協和醫院已經有了心理學專科醫生,有了心理學的專科門診。我衷心盼望,有一天,協和的心理學醫生能夠進入病房,貼近病人,參加醫療服務(medical care)。我明白一條道理,當年作為一位留法學習的中國醫生,我首先要學會用法國人的眼光去看法國的醫學。然後,我也要學會用法國人的眼光來看中國的醫學。今天,我要用中國人的眼光來重新審視中國的醫學。醫生老了,需要反思。

▌轉載:《健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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