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式傢俱裡深愔的傳統審美與文化內涵

藝術 王世襄 詩歌 文震亨 黃師傅藝坊 黃師傅藝坊 2017-09-10

中國的工藝雖然說是人生日用的工藝品。其實在它們的後面,都包蘊很甚深的詩情畫意,以及道德教訓與文化精神。中國研究明清傢俱里程碑式的人物王世襄先生,憑藉學養與資歷,對於傢俱的形制與尺寸進行糸兢的歸納整理,根據不同的審夾角度,賦予明式傢俱諸多的文化品格。本文通過對王世襄先生賦予明式傢俱的文化品格與中國詩詞繪畫品格的類比,來,真察明式傢俱中妁文化蘊涵,感受中國傳統藝術與工藝之間所具備的通性。

明式傢俱裡深愔的傳統審美與文化內涵

由於明代時期傢俱工藝的髮式與形制諳合諸多的中國文化的審美法則與文化品格,因而與漢印、唐詩、宋詞等藝術一樣,以時代特徵形成其固定的法式與法度,其審美蘊涵與文化品格與中國文化具有一致性,而被賦名為明式傢俱。成為中國傢俱的典範。

而對於傢俱的研究,主要是在傢俱的審美氣息與風格之上歸納風範。中國研究明清傢俱里程碑式的人物王世襄先生,憑藉學養與資歷。對於傢俱的形制與尺寸進行系統的歸納整理,根據不同的審美角度,賦予明式傢俱諸多的文化品格。由於傢俱在現實生活中與人生的圓融,因此個人心性修持與品質格調。也體現在傢俱的材料與形制之中,傢俱不僅僅是器具,已然成為中國人的文化產品。中國文化中對於藝術的品評與鑑賞,自然也觸及到傢俱工藝。

  

傢俱的審美法則與文化品格,可以從中國傳統藝術中的品評典籍中進行映證。如唐代僖宗朝的中書舍人司空圖的《詩品》,與清代嘉慶朝的禮部尚書黃鉞的《畫品》,王世襄先生賦予明式傢俱的十六品。在這些文化品格的判定中,可以歸納出諸多的相通之處。

王世襄先生著述的《明式傢俱研究》中,歸納了明式傢俱五組十六品。

第一組傢俱的品格是:簡練、淳樸、厚拙、凝重、雄偉、圓渾、沉穆。先生說“他們大都樸實率真,質勝於文,是明代傢俱的主要風貌。”在司空圖的{詩品》中相對應的品格有:洗煉、沖淡、雄渾、沉著諸品,黃鉞的《畫品》中對應的有簡潔、沖和、樸拙、圓渾、沉雄諸品。

  

此組傢俱品格是在整體的氣息上進行品評。“寧古無時,寧樸無巧,寧檢無俗。(明文震亨《長物志 室廬》)”此組傢俱的品格體現著中國傳統儒家的臨之以莊、溫文爾雅等氣息。與道家“大巧若拙、樸散為器”等觀念,體現著儒道共通的文化品格,是在傢俱的形制上對於“平和中正”的追求,此組傢俱的氣息,亦如詩之陳子昂復古、杜甫“詩史”篇章的沉穆。五言古詩的簡練淳樸,在繪畫中則有五代北宋的山水畫諸家的氣息與之相攜,此第一組的傢俱品格可以從王世襄先生工作室中的宋牧仲舊藏明紫檀大畫案之中觀察出其品格。

明式傢俱裡深愔的傳統審美與文化內涵

王世襄先生擬定的第二組傢俱的品格是;獨華、文締、妍秀,先生定義為“均有精美繁縟的雕飾,與第一組成為對比。”《詩品》中的綺麗、纖稼、清秀,《畫品》中的性靈、韶秀,在品格氣息的顯現上與之相應。

此組傢俱所重視的是雕塑的紋飾韻律與刀工圓潤,給予傢俱一種富貴但不庸俗,繁縟但不繁瑣的感覺。唐詩中的排律與用典,無疑是增加了詩歌綺麗、清秀的氣息,如上官體“綺錯婉媚”,張若虛宮體極致的《春江花月夜》,以及晚唐李商隱、杜牧的華麗與清秀,都與第二組組傢俱的氣息相輝映。繪畫之中,兩宋院體畫的整體氣息亦是如此。

明式傢俱裡深愔的傳統審美與文化內涵

王世襄先生擬定的第三組有勁挺、柔婉兩品。“二者剛健婀娜,判然異趣。這是有意識地把截然相反的兩品放在一起,使各具的特色更加鮮明。”此兩組傢俱主要是從傢俱的間架角度進行品讀。剛柔交錯氣息的對比,正如《周易》所載“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詩品》中的精神、含蓄、委曲、流動,《畫品》中的縱橫、淋漓、健拔、幽邃也與第三組的氣息接近。如“邊塞詩”的雄偉、中晚唐絕句婉轉曲折相對於明式傢俱的勁挺、柔婉二品,莫不貼切。繪畫之中,可從南宋“馬、夏”的樹石的蒼勁嚴正,清代惲南田取勝於神韻、情趣,具有相應的氣息,

第四組有空靈、玲瓏兩品,“他們既同而又異,前者仗間架的空間處理,後者藉個部位的透空雕刻取得效果。”《詩品》的疏野、縝密,《畫品》的淡遠、空靈、精謹。如田園山水詩色彩清淡,意境深幽盛唐前絕句的興象玲瓏,也都與這兩組傢俱有著氣息上的一致性,在繪畫中元代的“逸筆草草”與宋代文士所衷的“疏淡含精勻”的繪畫氣息也是默契共通的。

第五組有典雅、清新兩品。“前者必須看出有深厚的傳統、謹嚴的法度,但又能推陳出新。後者必須是大膽創新,但又不是矯揉造作,故弄新奇。”《詩品》的典雅、曠達,《畫品》的明淨、清曠、俊爽。此組傢俱是指在明式傢俱的基本法式與法度上的繼承與創新,在唐代詩歌中有沈宋體開律詩之法式,劉禹錫、自居易仿民歌作《竹枝詞》《楊柳枝詞》《浪淘沙》添絕句新格,李商隱、李賀的奇幻佳句,都是在中規中矩的詩歌法式與法度之中進行的傳承與創新。繪畫中的清初八大與近代齊白石,也都是在藝術審美共性的基礎上將自己的筆墨個性發展得淋漓盡致。

通過對傢俱品格與詩詞繪畫品格的類比,可以觀察到中國傳統藝術與工藝之間所具備的通性,體現著同樣的中國藝術之精神。“几榻有度,器具有式,位置有定,貴其精而變,簡而裁,巧而自然也。(明文震亨《長物志》)”中國傳統工藝品是與中國人的生活圓融在一起的,這是中國文化造就的中國人的心性情調。正如錢穆先生在《中國文化史導論》中所言:“中國平民一般的聰明、精細、忍耐、與恬淡種種性格上的優點,在工藝方面之造就,也透露出中國文化之內含精神,而這一方面之成功,尤其在唐、宋以下更值得我們注意。

  

中國的工藝雖然說是人生日用的工藝品,其實在它們的後面,都包蘊著甚深的詩情畫意,甚深的道德教訓與文化精神。無論在色澤上、形制上,他們總是和平靜穆,協調均勻,尚含蓄不尚發露,尚自然不尚雕琢。”通過錢穆先生對於中國傳統文化的體要,我們藉此採用中國傳統藝術中的審美法度的體現於文化品格的彰顯,來觀察中國傳統傢俱其中的文化蘊涵,是與中國的文學繪畫、建築陶瓷、瓦缶金玉等藝術創作或工藝製作之間,甚至是人倫品鑑的方面處處息息相通的。

“文因質立,質資文宜。(明,王夫之《古詩評選》卷五)”傢俱的形制與品格也彰顯著人的審美與涵養,審美品格需憑藉著心性的修持與文化的涵養相互潤澤。“觀其著以知微,查其顯而見隱,此格物致知之要道也。 (明劉基 《郁離子論物》)”明式傢俱的形制是在文人的審美格調下完善自身的體系,而其功能性與傳承性亦包含在傢俱的蘊含中。“亭臺具曠士之懷,齋閣有幽人之致。(明文震亨《長物志室廬》)”材質上並非要求彰顯名貴,鑲金嵌玉並未被廣泛接受。“古人制器尚用,皆以精良為樂。(明 文震亨 《長物志器具》)”如畫案與書架,如各類座椅的背板設計,使人坐上自然有堂正的身姿,而几榻又可坐臥品飲,一顯閒適散淡。“古人制几榻,雖長短廣狹不同,置之齋室,必古雅可愛。又坐臥依憑無不便適。燕衍之暇以之展,經閱書畫,陳鼎彝、羅餚核,施枕簟。何施不可。”(明文震亨《長物志几榻》)

當代傢俱中出現一些未進行雕琢的根雕與原木切面的几案,簡單的清漆罩護,喻意道法自然,然而在中國文人的眼中是不合時宜的,錢穆先生指出“因為中國的工藝中,人類的匠心,絕不肯損傷到外物所自有之內性,工藝只就外物自性上為之釋回增美。尚法自然卻極力地避免出現斧鑿痕跡,因為斧鑿痕是用人力損傷了物性的表記,這是中國人最懸為厲戒的。”因此,中國的建築與傢俱,運用榫卯結構而不施一釘一鐵,即為盡物之性的純粹。同樣,傢俱也要避免過渡雕飾,“今人制作,徒取雕繪文飾,以悅俗眼,而古制蕩然,令人慨嘆實深。 (明文震亨《長物志几榻》)”過渡的雕琢鑲嵌也會破壞傢俱的文化品格。“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周易,繫辭上)”,傢俱的過渡裝飾對於其物質屬性固然不會損傷,但是個人的品行眼界卻是承載在傢俱的品格之上的。

傳統傢俱中出現一些未進行雕琢的根雕與原木切面的几案,簡單的清漆罩護,喻意道法自然,然而在中國文人的眼中是不合時宜的,錢穆先生指出“因為中國的工藝中,人類的匠心,絕不肯損傷到外物所自有之內性,工藝只就外物自性上為之釋回增美。尚法自然卻極力地避免出現斧鑿痕跡,因為斧鑿痕是用人力損傷了物性的表記,這是中國人最懸為厲戒的。”

  

因此,中國的建築與傢俱,運用榫卯結構而不施一釘一鐵,即為盡物之性的純粹。同樣,傢俱也要避免過渡雕飾,“今人制作,徒取雕繪文飾,以悅俗眼,而古制蕩然,令人慨嘆實深。 (明文震亨《長物志几榻》)”過渡的雕琢鑲嵌也會破壞傢俱的文化品格。“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周易,繫辭上)”,傢俱的過渡裝飾對於其物質屬性固然不會損傷,但是個人的品行眼界卻是承載在傢俱的品格之上的。

明式傢俱裡深愔的傳統審美與文化內涵

對於傢俱的品讀,可以參考明清傢俱的經典形制品讀借鑑,更要提高個人的修養與心性入手,對於中國傳統文化的整體格調進行體要,也許能會在傢俱的裝飾中獲得更多的心靈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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