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奔》之(草甸子)

鴨嘴獸 動物 青蛙 解劍聽風 2017-06-09

《裸奔》之(草甸子)

說起家門前的甸子,從來沒有人明確定義它到底是什麼,直到學習了小學課本中紅軍過草地的那部分,我才知道它其實是沼澤。

後來,聽大哥講,他讀小學時,山後的車窯也有一塊沼澤。一天,他看到大班的幾個車窯的孩子抓了一隻鴨子樣的動物帶到學校來玩,這種動物就是在那片沼澤裡抓到的。

等我學了動物學,我才知道大哥說的動物就是鴨嘴獸,原來鴨嘴獸不是澳洲特有的,為此我還查了鴨嘴獸分佈的氣候、地形特點,完全與我的老家相符。遺憾的是,鴨嘴獸在自己小時候就絕跡了。2004年我在東軟上班的時候,為了這件事還專門在網上找到北大動物學系一個老師的郵箱,給他發了電子郵件,希望他們能夠到我的老家那裡考察,以此證明學界關於只有澳洲有鴨嘴獸的結論是錯的,然而那個老師卻給我回了一封郵件,讓我十分鄙視他們,他們讓我直接提供證據,說如果我能夠提供,將是一大貢獻。

這些鳥人,都是怎麼搞學術的。

《裸奔》之(草甸子)

這塊沼澤把我家和我的小夥伴的家相隔開,每次去小夥伴兒家玩,就必須從這塊甸子上走過。甸子上長滿了一米高的野草,踩上去軟軟的,帶著彈性。沼澤中有一種草類,能夠將沼澤中的土成塊地緊實地抱在一起,有些地方把它叫做“垰頭”。

垰頭或遠或近地離散著延伸過沼澤。沼澤中的足跡都是一遍遍地落在它的上面才成了斷斷續續的路。這種經人一遍遍地踩出來的路,每一個落腳的位置都被踩成了船形,一層硬殼向上翹著很是乾爽。垰頭周圍則是淤泥和泉眼,淤泥的細緻只有現在的攪拌機細細地攪拌才能夠攪拌出那種效果。

《裸奔》之(草甸子)

我小時候特別笨,身體協調性不好,再由於有些踩踏的垰頭之間跨度太大,有時我就會掉到沼澤的淤泥裡,而且概率能夠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基本上屢試不爽。

我已經不記得第一次掉在沼澤的淤泥裡時時我是幾歲了,可能是五六歲的樣子吧。地面一下便埋到了胸口,能夠明顯地感到身體周圍淤泥冰冷地慢慢地流動的那種感覺。當時我還幻想,下方會不會有什麼能讓我的腳踩著,或者一下就夠到底了,那樣是不是就能支撐我上來呢?我剛剛想到這裡時,我的身體明顯地又往下墜了。我當時心裡就著了慌,可是除了兩手抓住了旁邊的小草或者垰頭外,根本一點辦法沒有。稍後我發現,自己越動,下沉的越快,如果身體不動,反而還不往下沉了。

我發現了沼澤的這個特點後,我就儘量保持身體不動,雙手儘量找到可以支撐我的地方,一點點地用胳膊的力量帶動身體向上用力。

淤泥抱緊身體是很有力的,當你從沼澤中往上出來一截後,淤泥就會把你再往回拽回去一部分。後來上初中時做趣味數學,說青蛙掉在了十米深的洞裡,每向上蹦三釐米,就要退兩釐米。其實落在沼澤裡的我跟那隻青蛙沒什麼區別。

前後要花一個小時左右,我才能從淤泥裡爬上地面。後來我通過親身經歷,一遍遍地驗證和體會了,在沼澤裡,掙扎的越用力,越容易失去生命的事實。現在想想那時我的哥哥姐姐,爸爸媽媽是不是有點缺心眼呢?為什麼自己家的孩子去玩不領著點?然而那時,每家都基本三個孩子以上,由於勞動生產率低下,供養一大家人吃飯是件很困難的事,爹媽哪有精力顧得上孩子玩耍。而哥哥姐姐們有的忙於和父母一起勞作,有的根本不願帶我們這些小不點,嫌我們墜腳,自己說不上在哪裡瘋呢,哪裡有人顧得上我的危險。這也叫無知者無畏,對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來講,他哪裡知道沼澤意味著葬送生命的可能。

從沼澤裡爬出來的我滿身泥漿,吳嬸給我的小花鞋也灌滿了泥漿,去小夥伴兒家玩的事情是泡湯了,現在心裡最大的負擔是怎麼回家怎麼交差,這要讓父母看到,肯定要捱打的。

《裸奔》之(草甸子)

走到沼澤旁老王家後院的石牆下,太陽正暖暖地晒下來。一籌莫展的我看著眼前的沼澤裡的小溪,被逼的實在沒有辦法了。

為了回家不捱打,還能吃到飯,我就找個小溪裡比較深的地方,把衣服脫下來,蹲在那裡把衣服洗乾淨,把小花鞋也在水裡把泥衝乾淨後,把它們都晾在石頭牆上。

這時最擔心有大人路過,如果遠遠地看到有人走過來,我就趕緊把這些溼漉漉的衣物穿回身上,否則被他們看到我在晾衣服,萬一告訴我爸媽我就要挨說捱打的。

衣服晾在那裡,聽著草叢裡的蟲鳴,看著蜻蜓飛來飛去,心裡火一樣的著急,就想這敗家的太陽怎麼不再熱些呢?因為已經下午了,中午父母肯定找自己回家吃飯,卻因為找不到可能正在著急呢,如果天黑前還不回到家,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呢。

鞋子剛剛不往下滴答水了,衣服也還沒有乾透,我就已經沒辦法再等下去了,立刻把它們穿到身上,再乖乖地循著來時的路往家跑。夕陽已經落到樹林裡,也不知道是誰家做菜,濃濃的蔥花香味飄滿了村子裡的土路。

此時,回家的路對我來說是種煎熬,因為從早上到晚上我都沒回家,我得編點奇聞怪事出來,在剛剛見到父母時就搶先說出來,這樣把話岔開才能避免捱打。這種事我幹過不是一回兩回了,但是編瞎話實在是件傷腦筋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現在想想自己當年都跟父母瞎掰過什麼,一點也不記得了,反正說著說著就蹭到飯桌前拿起碗吃飯去了。說起現在的生活,我的女兒很乖,但是有時候也會在我跟前耍些小把戲,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是心裡帶著笑,眼裡卻要流出淚水。也許這就是童年吧。

有了第一次掉到沼澤裡的經歷,給我積累了通過這片沼澤的經驗,儘管後來我每次照樣掉進泥裡,但這時已經不會像第一次那麼尷尬了,頂多讓沼澤吞到我的腰部我就能爬出來,而且我都能很好地處理了,處理的辦法就是洗。

可是有一天我真的傻眼了,因為那天走過沼澤時,我又跳到了泥裡,淤泥一下就沒到了我的腰上面。我已經身經百戰了,心裡一點都沒慌,而是不緊不忙地向身體兩邊看了看,便伸開胳膊將手按在兩個比較乾爽的大人踩過的垰頭上,我只花了十分鐘就上來了,可是我的鞋卻沒了一隻。這回徹底不能玩了,也不能撒謊了,只能回到家裡老老實實地和母親交代了。

等我垂頭喪氣地到了家,全村的人家都吃完飯了,母親正坐在屋門前的木墩上,母親見到我光著一隻腳回來,就問我了。我沒辦法就說實話了,這次母親沒有批評我,只淡淡地說了句:“快吃飯吧”。

現在想想才明白,那時哪裡是父母不想著孩子,如果不想著自己的孩子,母親坐在那裡還等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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