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時拾史事獨家原創稿件，未經授權嚴禁轉載/作者陳華
它是一個神祕古國的見證，埋藏地下千年後重見天日，其精美的造型和複雜的結構讓今人歎為觀止，難以複製。它的始作俑者本來想用它證明自己的忠誠與順伏，它的使用者卻用它展示了神祕古國的奇異風采，夢想著用它胴體上的四龍四鳳，撐起“戰國八雄”銅筋鐵骨，幻化出無窮力量，讓中山古國如同小強般頑強不死。它就是中山王厝的護國至寶錯金銀四龍四鳳銅方案。
錯金銀四龍四鳳銅方案
公元前314年的某一天。中人城，匠作營中，銅水飛濺，爐火漲天，能工巧匠們正在監工的督導下緊張地忙碌著。相邦司馬賙也來到了匠作營，和工匠們一起等著見證奇蹟的時刻。作為督造傳國重器的總設計師，他可不想此時缺勤。
老實說，作為一國執政，賙本不會經常視察匠作營，把自己搞得像個監工似的。可是，多年的政治生涯，讓他敏銳地感受了大王姬厝（原字打不出來，姑且以此字代之）的猜忌。為了讓大王放心，他決定利用大王讓他高職低聘主管匠作的機會，腦洞大開地設計一款重器，藉此表明自己甘願臣服的心意。
厝的正字，可惜打不出來
“報，相邦大人，銅方案安裝完畢，請您驗收！”
聽到屬下歡喜的聲音，賙忙收回了有些跑偏的思緒，定晴看向面前擺放周正的重器錯金銀四龍四鳳銅方案。
只見方案通高36.2釐米，邊長47.5釐米（抱歉，筆者不知道中山國的度量衡，只能以現在的尺寸計量）。方案底座為兩雄兩雌跪臥的梅花鹿。案身由四龍四鳳組成，四龍獨首雙尾，上吻托住斗拱，雙尾向兩側盤環反勾住頭上的雙角；四鳳雙翅聚於中央連成半球形，鳳頭從龍尾糾纏處引頸而出。上面是漆器實木板面，繪有山川圖案。方案周身用金銀錯的工藝飾以豔麗紋飾。
方案打破中原傳統“龍飛鳳舞”的動態場面，體現了少數民族的藝術風格。方案以表情溫順的梅花鹿與四龍四鳳的翼尾相接，構成一幅穩重舒展、姿態優美的畫面，呈現出一種富貴典雅的靜態美。
看著朝思暮想的銅方案變成了現實，老於世故的賙也不禁歡喜得想哭。他知道，大王看到自己獻上的方案，一定會明白自己的苦心，自己就是那甘心匍匐的鹿，只想以自己的力量托起振興中山國的夢想。
賙和他的大王永遠不知道的是，方案集鑄造、鑲嵌、焊接等多種工藝於一體，複雜精巧、無以復加。在製作時，工匠們先分開鑄，再用鉚、焊方式拼接，碰到曲度過大的地方，則用接鑄或失蠟法鑄造。
在鑄造過程中，工匠共使用186塊陶範，經過多次鑄焊接（共有40個鑄接點、60個焊接點），才完成了結構如此繁複的藝術精品（由於此文物不準倒模，故今人無法複製）。
可想而知，完成這件鬼斧神工的重器，需要多少能工巧匠的智慧付出與辛勤勞作。從方案一側的銘文中，我們看到“十四祀，右車，嗇夫郭，工疥”字樣，可以獲知方案鑄成於中山王厝十四年，由右車工匠郭主制，監工為疥。至於其他的參與者，我們再也無從知曉。
王厝拿到賙的奉獻，立刻愛不釋手地擺弄起來，一會兒伏在案上沉思，一會兒又站起來長時間端詳，那一刻，他似乎只是一個浸淫文物多年的資深玩家，渾然忘記了自己是個坐擁百城的王。
忽然，王厝靈光一閃。案身的四龍四鳳糾結在一起，難道不可以比擬此時的戰國群雄嗎？秦、楚、燕、韓、趙、魏、齊，這七個萬乘之國雖然強大，但也奈何不了自己這個據險而守的千乘之邦，而且，經過三代君王的不懈努力，中山國已坐擁兵車九千乘，與那些萬乘之國相比也絲毫不落下風。
尤為可貴的是，中山人雖然出身白狄鮮虞部落，但也是正經的黃帝姬姓子孫，春秋時曾躍馬中原，與那些華夏古國逐鹿天下，後來，雖然一度被大魏滅亡，但中山人卻能夠發憤圖強，置之死地而後生。先君武公成功復國，然後，勵精圖治，成就了今天的盛世。
王厝又想到自己十六歲登基，然後克紹箕裘，使中山國迎來了輝煌時刻。無論是五國相王還是助齊伐燕，都讓天下見識了一個千乘之國的厲害，讓世人知道了自己的英名。如今賙獻上的銅方案上面盤繞著四龍四鳳，不正是“戰國八雄”的象徵嘛，也許這是神靈在昭示自己，一定要把握住大好形勢，為中山國續寫輝煌。
中山王厝
想著想著，王厝不覺有些痴了。
從此，方案成了王厝夢幻中的精靈，須臾不忍分離，直到王厝化為塵土，方案也從此深埋地下。
中山王陵
直到1974年的某一天，平山縣三汲鄉農民大規模平整農田，因為不斷到附近的兩座大土丘上取土，發現了一些古文物，就報告了文管部門。考古隊聞訊趕到現場清理勘察，初步確定土丘下面是一座王陵，可惜主墓室已遭到嚴重盜掘。就在考古隊員有些沮喪時，取土的民工在墓室附近又一腳踩出了個大窟窿。
峰迴路轉。原來這個大窟窿下面赫然正是一座存放賠葬品的大庫。中山國王陵的構造有點獨特，它的儲物庫與主墓室毫不相連。摸金校尉們不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只是盜掘了主墓室，便完事大吉轉移陣地了，這才幸運地保全了儲物庫。隨著兩側大庫的打開，數量眾多的文物終於重見天日，錯金銀四龍四鳳銅方案也剛好散落其中。
中山國遺址
只是，方案的漆器木板早已腐爛（也就是說“案”已存在了，剩得卻最最精華的“座”，因此嚴格上說，從此該寶應科學地稱為“錯金銀四龍四鳳銅方案座”），並且坍塌的泥土也將方案壓得變了形。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將方案請進修復室，文物修復專家對著方案足足相了三天面，才動手用鋼鋸以最少的鋸斷次數把文物分解開，精心修復後，再重新焊上，最大限度地保存了文物原樣。
方案未能如願地讓中山國長保“戰國八雄”的均勢，卻保佑其躲過了摸金校尉的摧花辣手，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中山國文物展
如今，錯金銀四龍四鳳銅方案座靜靜地躺在河北省博物院的展櫃裡，栩栩如生地講述著自己前世今生的神奇故事。錯金銀四龍四鳳銅方案不僅位列河北省十大珍寶之一，而且還名彪首批不準出國展覽的64件國寶文物行列，尊榮無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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