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卓玉:教育不是萬能的,教師也不是全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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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教育不是萬能的一樣,教師絕對不是全能的。社會不該對這樣一種普通的職業給予過多、過高、過重的要求,業內的管理者和教師自身更應該思考職業的基準、邊界。

教師絕對不是全能的

社會轉型推動了教育轉型,而教育轉型必然帶來教師職業的轉型。

轉型意味著變化,變化可能由兩部分構成:減少些什麼,增加些什麼。本文先討論減,後討論加。

有關教師的標準很多很多。有些是政府的要求,有些是社會的期望,有些是教師自己的目標。總的印象是:標準過高了。有些是做不到的,有些是沒必要做的。就像教育不是萬能的一樣,教師絕對不是全能的。社會不該對這樣一種普通的職業給予過多、過高、過重的要求,業內的管理者和教師自身更應該思考職業的基準、邊界。

知識淵博的人不一定是優秀的中小學教師

基礎教育不同於高等教育,知識淵博的人不一定是優秀的中小學教師。

關於學者型教師。學者型教師的提法很普遍,我希望它僅僅是人們對教師職業的良好願望。如果真要把學者型教師作為培養教師和評價教師的標準,或者作為教師自己努力、奮鬥的方向,問題就複雜了。我見過一所學校面試求職大學生的場面。在場老教師發問的多數是本學科很細、很小、近乎刁鑽的知識性問題。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此生學科功底不紮實。我常聽到老師們講,課堂上被學生的問題難住的場面太尷尬。於是就有了一桶水、長流水一類的說法。

我認為,這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

第一,要求教師做到詞典式精準、百科全書式博學的意義何在?

教師的精力、時間是有限的。應該引導、要求教師在知識的全面、精準上投入,還是在其他更為重要、更為基礎的方面投入?

第二,一定要樹立、確保教師全知全能的權威嗎?

在網絡、電視充分普及,家長文化水平普遍提高,學生橫向的、縱向的、國內的、國際的交流活動空前增加的現代社會,教師能做到不被學生的問題難住嗎?學生的問題非要由教師解答嗎?學習過程中頻頻出現教師答不出的、需要探討、需要查找資料的現象是件壞事嗎?

第三,要求、期望中小學教師成為學者、成為學科專家的目的是什麼?有這樣的必要嗎?

教師應該成為教育專家,但不一定要成為學者或學科專家。優秀的學者不一定是優秀的中小學教師,即使是,也不一定能長期在中小學工作。黑格爾、杜威算是頂級學者吧?郁達夫、劉心武算是著名文人吧?他們都做過中小學教師。但他們都不是以優秀教師的形象而著稱於世的。如果中小學教師隊伍中真的出現了學者或有希望成為學者的人,就應該讓他們去大學、研究院工作。

幾年前,一位名牌大學的著名教授,在退休以後,懷著滿腔熱情,在一所中學開設選修課。最後因選課學生人數過少而退出中學。人們一般把這個嘗試的失敗歸罪於應試製度。我看不完全是這樣。基礎教育不同於高等教育,知識很淵博、學問做得很深的人,不一定是優秀的中小學教師。

對教師知識和學術上的過分要求,源於特定歷史時期形成的知識崇拜症。千百年來識字人稀少的狀況形成了人們對知識的盲目崇拜,單一的紙筆測試招生政策為這種盲目崇拜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講授式教學模式又強化了對教師全知全能的要求。現在到了反思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教師,不應該也不可能承載過多的道德責任

關於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我不知道有多少教師敢認同這個稱號,敢擔當這份重擔,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教師真正成了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在有宗教文化傳統的國家,牧師、神父一類的宗教領袖或神職人員也許稱得上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在世俗社會裡,有些人確實被公眾稱為精神領袖,或道德楷模,但他們會出現在各行各業,比如,作家,記者,科學家,醫生或者教師。教師是一種極其普通的職業;而恰恰要求這個普通職業的從業者成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真有些匪夷所思。工程師意味著設計、製造。有哪個行業有能力設計、製造人類靈魂呢?

日前讀到復旦大學校長楊玉良在2012年復旦大學新生入學典禮上的講話。楊校長講道:“在復旦的歷史上,宿舍秩序、同學的品行等是靠學生自治來解決的。因為沒有任何理由說老師的品行就一定比學生好,所以學生的自治可能更加重要。”我在思考同樣的問題:人的品行與人的職業、年齡有必然的聯繫嗎?成年人的品行一定好於青少年嗎?老年人一定好於中年人嗎?社會上哪種職業者的品行就一定是更好、最好的?誰能用證據說明,某個社會或某個時代的青少年學生品行的好或不好,是這個社會、這個時代的所謂“人類靈魂工程師們”所塑造的?

任何一種職業都有自己的職業道德。教師應該守住自己的職業道德。這是不可逾越的底線。所有底線以上的要求,作為自勵,怎麼說都不過分。但是,作為一種行業要求,特別是來自行業以外的要求,就應該慎重提出,理性對待。而且,那些對教師的種種道德要求,諸如“身正為範”“蠟燭精神”等可以用在多種職業或角色上。

比如,政府官員,法官,醫生,藝術家,甚至是家長。而且,對於一個良治的社會,或一種理性的文化來說,從普通人到社會輿論,在道德操守方面應該給予嚴格要求的,首先是那些擁有更多社會資源、享有更高社會地位、對社會風氣更有影響力的職業或人群,如政府官員,企業家,各行各業的領袖人物。相比之下,教師這種普通的職業,不應該也不可能承載過多、過重、過高的道德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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