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裡,我的文盲父親

文化 不完美媽媽 讀書 愚伯的自留地 2019-05-12

文:劉茂德

雖然父親已故去多年,想起我的父親,無論何時,我總是油然而生敬意。且不說孩提之時我曾“以父作馬”,讓他扛著我去看戲、趕集,即使當年家庭極其困難時期,他作為生產隊的飼養員,時不時地從爛草中揀出些許糧粒供我們充飢,使全家幾口人平安度過了饑荒,也讓我終生銘記。

父親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文盲。可他卻時時在用自己的正言端行教育和影響著他的兒女。由於從初級社到改革開放前的近二十年間,長期擔任生產隊飼養員,父親大部門分時間不在家住,我們兄妹平時很少接觸父親,更是少有交流。我先是上學,後參軍,與父親相處的時間就更少了。

鄉村裡,我的文盲父親

父親卻一直關心著我們兄妹幾人的成長。我們表現好或做對了事,他就投以讚許的目光;倘哪一個表現不好或做了錯事,他便會投來嚴厲的目光,於是,我們便知道錯了。有時,我們實在不聽話,父親則揚言要責打我們,儘管最後巴掌也沒有落到我們身上,但大家都膽戰心驚,正所謂“打的沒有嚇的怕”,這樣誰也不敢做越軌的事了。

即使到了人生重要轉折時刻,父親也極少與我們講道理。記得我離家去縣城求學時,雖過於年幼,又從未出過遠門,父親也只是用一句“要好好唸書”的話送我。在縣城讀書的六年間,父親甚至一次也沒去縣城看過我。後來,我投筆從戎,離家的前一天晚上,家中坐了一屋子人,大家說這說那,父親也只送我一句話:“到部隊聽首長的話,好好幹,不能怕吃苦。”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我銘記終生,受用終生。

每每憶及父親,總懷著一種敬畏、感激之情。父親不僅給了我生命,更教我挺直了做人的脊樑,傳給了我正直、堅韌的品格。他的幾個兒女雖未成為棟樑之材,卻也都是靠自己的雙手勤奮勞動而獨立於社會。

如今,我也已經做了二十八年的父親。然而,與我的父親相比,我所做的父親就不甚如人意,甚至可以說不合格了。

我對於子女沒有什麼奢望,更不敢抱“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企圖。我效法當年父親對我們的教育宗旨,期望我的子女做個能在社會上獨立,對社會有用之人。我知道“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希望他們好好讀書,將來不再像祖輩那樣面朝黃土背朝天。

然而看來,“有心栽花花不活”是常有之事。儘管從幼兒園始,就手把手地教他們認、讀、寫、聽,教“床前明月光”、“春眠不覺曉”,結果,兩個孩子還是沒有學到什麼像樣的知識。作為“老三屆”的我們夫妻倆,被那場政治運動斷送了的大學夢,終究沒有在兒女身上實現。

鄉村裡,我的文盲父親

學無成就也罷,也許他們會走其它的成才之路?然而,“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也沒有在我的兒女身上發生。這讓我困惑不已:為什麼目不識丁的父親能夠把兒女教育成獨立於社會的自食其力者,而自以為小有知識的我,卻教育不好孩子,反而讓他們生出很大的依賴性呢?

近些年來,我細細體味父親的“教育學”。當年,也許受自身文化知識的侷限,父親把教育子女的重點放在如何做人上,有意無意地、言行並用地教育我們要做一個善良、正直、堅韌的人。如今的父親——我們,卻過分地看重並強調知識的作用。知識固然重要,可掌握知識的人具有怎樣的品質,恐怕更重要。想到此,我更為敬佩我的父親,他雖然甚至連起碼的文化知識都不具備,他卻深刻地領悟了做父親的含義。

今天,兒子也做了父親。抱起剛剛幾個月的女兒,他是那麼開心,與他的女兒一起笑,笑得那麼可愛,神采飛揚。從他的笑容裡,我注意到,他那種愛還是非常膚淺的。兒子大了,近年來與他交流無多,我無從知曉,當他抱起自己的女兒時,他可曾想到,他從此肩上就多了一副重重的擔子,身上就多了一份嚴肅的責任?想當年,我也曾效法自己的父親,把肩膀當作兒子的“馬背”,馱著他上幼兒園,上小學,看電影,直到七、八歲。

他與小夥伴外出玩耍時,我們都牽腸掛肚。他稍有感冒發燒時,我們夫妻則一齊出動。兒子對待他的女兒,定然也會做到這些的,我想。我另外想的是,他有沒有意識到,作為父親,他對女兒的責任遠不只這些?在讓女兒衣食無憂、冷熱無虞的同時,他有沒有想到,該用怎樣的道理,怎樣的行為,教育女兒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具有堅韌不拔的品格?

鄉村裡,我的文盲父親

兒子屬馬,他的性格也幾近脫韁的野馬。結婚前,他整天不著家,這也屬作父母的我們與他交流少的一個原因。即使已經為人夫為人父的今天,我冷眼相觀,他的對家、對女兒的責任也很淡然。但願他的女兒能夠成為一根韁繩,牢牢套住這匹“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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