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俞揚

長期以來,泰州的經濟以農業為主,農村有十分豐富的農諺。在“靠天吃飯”的時代,人們對農時以及自然界對農作物的影響十分關心,許多經驗經過反覆驗證,成為農諺的重要部分。

以往江淮之間屬稻麥兩熟地區,泰州農諺有關稻麥的也最多。如關於種麥時間的:“白露早,小雪遲,寒露種麥最相宜。”諺語“霜降麥穿針”說的是小麥已經出苗,“春分春分,麥苗兒起身”說的是小麥返青長高。“清明到,麥叫叫”,“麥叫叫兒”是兒童用麥莖做的哨子,麥莖可以做哨子吹響,說明小麥拔節已經相當高了。

泰州農忙諺語考

泰州農忙諺語考

泰州農忙諺語考

“芒種刀下死,老少一齊亡”說的是6月初收割小麥,而“穀雨麥懷胎,立夏麥吐芒,小滿麥穗齊,芒種麥上場”這條諺語,等於給小麥的“後半生”寫了簡歷。麥子生長過程中,雨水很重要,“正月的雨,麥子的糞;二月的雨,麥子的命;三月的雨,麥子的病。”

又說:“寸麥不怕尺雨,尺麥就怕寸雨。”又說:“一寸桃花一寸金,三寸謝花送老命。”桃花雨指農曆二月下旬的雨,有利小麥生長,謝花雨是農曆三月的雨,多了妨礙揚花,造成明澇暗漬,引發病蟲害。關於種稻,諺語有“三耕四耖,不堊長稻”,說明稻麥兩熟田,在秋季和翌年春季都要保漚耕耖,培養地力。

“清明溼種,穀雨下秧”、“芒種栽秧天趕天,夏至栽秧時趕時”、“三時栽秧趕上趟,晏厄丁厄手丫上”,泰州話把浸種叫做“溼種”,遲叫做“晏”,粘住、擺不脫叫做“〔dīng〕”,這裡用“丁”記音。這幾條諺語說的是浸種和插秧的時間,夏至插秧已經晚了,必須爭分奪秒,再遲秧苗就無法栽種。

此外,關於種麻種棉花的諺語有“清明麻,穀雨花”,種瓜有“清明種瓜,船裝車拉”,種瓜趕上季節,產量自然會高。種竹有“清明挖筍,穀雨成林”,種春大豆有“穀雨兩邊豆”,還有“頭伏芝麻三伏豆,三伏裡頭種綠豆”、“七蔥八蒜”、“處暑蘿蔔百露菜”、“八月半,山芋扒起來看”、“凍爿兒響蘿蔔長”。

“七”、“八”指農曆的七月、八月,分別是種蔥蒜的時候,“蘿蔔長”的蘿蔔指胡蘿蔔,泰州話把薄冰叫做“凍爿兒”,結薄冰的冷天,胡蘿蔔開始快長。這些都是老農長期經驗的總結。

除了關於農作物的諺語外,其他內容的農諺也很多。泰州樹木稀少,農村往往在家前屋後栽種楝、楊、桑、槐之類。這方面的諺語有“春栽楊柳夏栽桑”、“樹栽四九心,桑栽暴芽時”(泰州話“暴芽”意為出芽)、“冬天壅河泥,桑樹長破皮”、“桃三杏四梨五年,想吃核桃等九年”、“七楝八桑十年槐,要用黃楊轉世來”。

以前,農業生產的主要動力是牛,有關牛的諺語有:“公牛看胸脯,母牛看屁股”、“前高後凹,飛車走耙”、“前腿直如箭,下田不用鞭;後腿彎如弓,行走快如風”,這些經驗之談至今仍有人說。肥料的多少,是農作物生長好壞的關鍵之一,“種田不用問,全靠水同糞”,這裡“糞”應看作肥料的總稱。

從前沒有化肥,除到城市收集人糞外,到河裡罱河泥是肥料的重要來源,“一船河泥一船稻”。再就是飼養家畜家禽積肥,南鄉、東鄉多養豬,北鄉以飼鴨為主。

諺語說得明白:“養豬不賺錢,回頭看看田”、“種田不養豬,必定有一輸”,又作“種田不養豬,秀才不讀書”。養鴨的諺語有:“養鴨年套年,十隻鴨子堊畝田”、“要得發,吆趟鴨。”“吆”是“趕”的意思,年年養一趟鴨子,既是副業,又肥源不斷,當然可以豐收,可以致富了。

泰州河多船也多,以往的船隻都是人工駕駛,比較不同駕船方式的效果,諺語有“一櫓抵三棹,一棹抵三篙”,也就是說,搖櫓的效果最好,划槳(泰州稱船槳為“棹”)又比撐竹篙好。這條諺語,我搜集到的另一個說法,後面還有“千櫓萬棹,不抵繵子伸個腰”。

下河地區稱繩子為“繵子”,又特指纖繩,至今老年人還這麼說。這句的意思是說,拉縴時只要加把勁,把纖繩繃緊一下,就比搖櫓划槳的效率高得多。我曾問過一位生長在下河農村的青年,已茫然不解繵子為何物,現在很少人力行船,看來這條諺語也要跟方言詞兒一同消失了。

有關農業勞作的諺語,現在還可以從農村老年人那裡蒐集到很多,非常生動。“長正月,短二月,慌慌忙忙過三月”,這不僅說正月大二月小,也說明正月裡農閒,又是春節期間,而二月要為農活做準備,時間緊迫,顯得短促,三月就忙著做農活了。

“九盡楊花開,活計齊出來”、“不分不種,一分就種”,“分”指春分,到數九寒天過去,春分前後,也就是農曆三月,各種農活都來了。

“清明照百蟲,一照影無蹤”,點火來照,實際是用火來燒,用火燒掉田邊的雜草,同時也燒掉了蟲卵。“黃秧落地,老少低頭”、“栽秧如趕考”、“小滿兩頭忙,栽秧大麥場”、“芒種往後無晝夜,男女老少不離田”、“芒種到夏至,老少一齊忙”,泰州稱剛移植的秧苗為“黃秧”,插秧是要趕時間的,插秧的人也暗暗地比速度,如同考試一般。

小滿前後收大麥,芒種前後收小麥,同時也是水稻種植的關鍵時期,農村非常忙碌,一直忙到6月下旬才能喘息。

但7月下旬以後,玉米、大豆又將收穫,而到了9月份,“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齊”,快到收稻的季節了。“多摜摜,割稻飯;多抖抖,割稻酒”,叫人顆粒歸倉。

割稻是重體力活,過去常常相互幫工,都要請飯請酒。這些諺語透出濃厚的鄉土氣息,放在一起,讀來很自然地使人聯想起《詩經》“豳風”的《七月》。

六十年來,泰州的農村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變化,各種農諺,無論是有關農時的、農作物的、農業生產的還是有關農村社會的,大都已經過時了,新一代的農村青年絕大多數不知道了,然而,不正是這些泛黃的“老照片”,給我們留住了泰州農村的昨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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