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讀書筆記39：今何在《悟空傳》

毛志成教授說過，《西遊記》裡的孫悟空，取經前是無法無天，自由自在的；取經路上，他變成了一隻淚流滿面的猴。

而今何在的《悟空傳》中，何止是那隻猴啊！那隻豬，那個和尚，哪一個不是淚流滿面？

一、好色的和尚

那個叫做玄奘的和尚，看起來是個不著調的貨色：師兄弟們說他是最懶的一個，從不好好聽講誦經；走在大街上，見到美女一臉色迷迷。但這只是他的形，他的心呢？

1.看透

玄奘和尚是不著邊際的，也是看透眾生的。他不會看輕任何生命：他每天會花很多時間和花花草草們說話，會和螞蟻談判；小龍女變成百靈鳥在窗外偷窺，他向她微微一笑，看得她臉紅。

他看透的不止是世界，還有自己的本心。他對妖精說：

因為我活著，我不能掩藏我心中的本欲，正如我愛你美麗，又怎能嘴上裝四大皆空？

2.放下

佑民寺的天楊法師，在論法中鬥敗了玄奘和尚的方丈師父，和尚哈哈大笑，他說他看見樹上有兩隻兔子打架，把天楊引入陷阱。然後只用兩招，便讓天楊認輸：

天楊：如何是空？
玄奘：破！
天楊：是麼？
玄奘：不是！
天楊：不是還答！找打！
玄奘：不是還問？欠揍！

玄奘一戰成名，方丈師父想要將他畢生所學傳授給玄奘。這樣的機會，讓其他和尚羨慕得眼紅，眼紅得發紫。

可是玄奘拒絕了，因為他不願意背佛經，更喜歡養養花、看看天、發發呆……

3.執著

玄奘和尚是真的不願意背佛經嗎？怕是不願意背“某些佛經”吧？

在師父的再三追問下，他告訴師父：“我要學的，你又教不了我。”

他想學的是什麼呢？

玄奘抬起頭來，望望天上白雲變幻，說：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而說出心中念頭之後，他變得越來越孤獨。他不再掃地，也不再看天。他的笑容消失，他整天想啊想：

天下萬物，皆來於空；

可眾生痴愛，從何處來？

天下萬物，終歸於空；

人到塵世，又是為何？

終於，他踏上了西行之路。

他不肯接受師父給的路，也不肯接受自己似乎註定的命，他要去尋找自己的命運，自己把握自己的命運。

二、深情的豬

取經路上，這頭豬是神經兮兮的，又是漫不在乎的。他最擅長開這樣的玩笑：

想當年，俺老豬也曾溫柔過。

每次說這番話，總能逗得猴子打跌，小白龍笑出眼淚。可誰又知道他的過去呢？

1.深愛的人

阿月從每五萬億億顆微塵中，挑出一顆銀色的顆粒。她不準天篷說話，怕他會吹走了沙粒。於是他陪著她默默守候了八十萬年。八十萬年裡，他沒有和她說一句話，她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但他覺得很幸福。他願意就這樣永遠用翅膀為她遮擋狂風與雜塵。

終於，她用十萬億億顆銀色的沙粒，點亮了黑暗的天河。

回去的路上，月女神像個孩子一樣，要天篷挽著他的手，兩人在船上有說不完的話。

2.勇敢的心

◆猴子用金箍棒攪得銀河亂成一片，天篷為保護月女神的心血，與猴子大戰。

他不是猴子的對手，被打倒二十七次，仍然咬著牙要爬起來。

◆蟠桃會上，王母大發雷霆。

阿月跪拜請求饒了阿瑤。

太上老君和諸神，都裝作什麼都沒聽到。於是，在眾神歡宴中，只有阿月一個人跪在中間，沒有人理會。

天篷走向殿中，扶起了阿月；他們相依偎著，走出大殿。

◆從謫仙井上被貶下凡間，他吐出口中的丹藥：

他寧可承受成為豬妖的痛苦與絕望，也不肯忘記過去。

他和阿瑤一樣，都為了不肯忘記過去而寧願承受痛苦。

只有他和阿瑤，知道這天上地下的真相。

三、遺忘的猴

孫猴子生於天地，他只想逍遙自在。他以為，有些事情是可以靠力量來改變的，後來才發覺，反抗不過是徒增痛苦，不得不受封做了神仙。

1.做了神仙的猴

孫猴子大鬧地府，九幽十類盡除名，卻引來百年神妖之戰；天庭雖然殺不了他，卻把“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變成一片焦土，他只得去做所謂的神仙；

第一次神妖大戰，死了十萬妖眾，猴子做了弼馬溫；

第二次神妖大戰，死了百萬妖眾，猴子成了齊天大聖。

當聽說自己沒有資格參加蟠桃會，猴子大鬧天宮。

但是他不要妖眾參與，他不想要妖眾被殺死後不得超生，化成萬世悲鳴的怪鳥。

而最後，他明明知道花果山已毀，卻不肯放棄最後一點希望，因此被如來騙得壓在山下。

2.身份不明的猴

後來他在取經路上保護和尚。

他反反覆覆地念叨：我本是花果山一妖猴，因不敬天帝被罰入五嶽關了五百年。玉帝說只要能完成三件事，就能贖了以前的罪。

其中一項任務是殺了四個魔頭：西賀牛洲平天大聖牛魔王、北俱蘆洲混天大聖鵬魔王、南瞻部洲通天大聖獼猴王，東勝神洲齊天大聖美猴王。

有一天他重回天界，見到那隻正在大鬧天宮的妖猴。

孫悟空縱身而起，與另一個舉著金箍棒的美猴王大戰在一起。

紫霞無助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該相信哪一個孫悟空。

那個在天神的痛苦驚慌中狂笑的孫悟空？

那個在西行路上心事重重的孫悟空？

那個在惡夢中驚醒，掩飾不住心中恐懼的孫悟空？

四、他們都叫做妖

不管是和尚，還是猴子，或者是豬，都是不聽話的傢伙，而不聽話的人，命運早已註定。

天庭也是需要順從和聽話的地方。那個天庭冊封的元帥，居然敢當眾幫助得罪王母娘娘的人；面對玉帝質問，既不肯認下“勾結妖猴”的罪名，也不肯跪地求饒。玉帝是天庭的統治者，王母娘娘是天庭的臉面；而天篷是天庭封的官，卻不服從管理、不顧及臉面。於是他被打成豬形，這是他不聽話的代價。

那個叫金蟬子的，是如來的弟子，他質疑如來佛祖、質疑小乘佛法，想自行通悟，結果被如來施法，走火入魔，陷於萬劫之中——諸佛不能忍受他離經叛道，放著千卷佛經奧義不取，卻偏要走另一條路——倘若放過金蟬子，其他弟子競相效仿，尊嚴何存？更重要的是，一旦離心離德勢成，怎麼能保證他們的集團不會分崩離析？

那個猴子，大鬧地府、大鬧天庭，他聲稱：“生我者天地，誰也沒資格管俺老孫生死，管它是閻王老子還是玉皇大帝！”於是一次次地神妖大戰毀滅了花果山，猴子在一次次毀滅中變得恐懼而絕望：就算這隻猴子是永遠無法殺死的，但是他手下的妖眾，可以被殺死、可以被滅絕、可以被踐踏。

也許如來最終不能收服金蟬子，也許天庭到底消滅不掉孫悟空，但他們有的是對付不聽話的人的法子。

他們要阿瑤無法說出自己知道的過去，他們要金蟬子走火入魔、靈魂墮入塵世，他們要天庭裡的每一個神仙，都把猴子當成最危險最可怕的魔王。

終於有一天，那猴子明白：

原來，所有那些神仙沒法管的，都有一個名字，叫做——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