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他告訴我，“小牛賣了，不到4個月，6千塊錢。”
我有點震驚，不是因為價格，而是那隻小牛。“就那隻白色的小牛啊，您怎麼賣了啊？”
“不到4個月，這個價格賣得還比較強......"
“我不是說這個，您捨得嗎，那麼漂亮的小牛呢......"
現在，我還能想起第一次見到這隻小牛的情形。
應該是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春。那時連續幾天雨，那天下午剛好停了，晚間又稍微出了點太陽，空氣特別好，但比較冷，誰都不在外面玩。
我在小屋子裡烤火，忽然聽見外面鬧哄哄的，我出來一瞧，瞬間樂了。
哈哈，一隻小牛，滿院子在奔騰呢！
那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漂亮最精氣神的小牛犢。
全身白色，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瞪著，洋氣得很，見到我，一蹄子沒拐過彎來又匆匆調轉方向往欄舍跑。
回家好幾天，我也第一次見到，新奇的不得了。
“媽，什麼時候多了一隻小牛啊，還是白色的，好漂亮。”
“前幾個月啊，這還是第一次跑出來，估計憋壞了。”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那隻小牛又跑出來了。
院子就幾平米大，竄一會就又到我面前了，我一走進，它又跑遠了。過一會兒，又跑回來，我再嚇嚇它，它又騰騰的跑，好玩的不得了。真是應了那句話，初生牛犢不怕虎，當然我算不上虎，但它怕我是真的。
一邊的水臺上放著一顆圓白菜，我也不顧手冷了，隨手拿過來，掰開葉子朝它遠遠的扔了，小牛一下子又跑遠了，一會兒它慢慢探回來，鼻子嗅一嗅，舌頭一卷，菜葉子就進去了。小牛吃的很快，它一吃完，我就扔，它又跑，真是活潑好動有體力兒，最後大半個白菜都餵給它了。我以為這算是熟悉了一點了，想走近去摸摸它，結果，剛一靠近，它又撒蹄子跑了。
後來，欄舍收拾乾淨，老爹重新放了飼料和水，小牛進去她媽媽身邊，然後再沒出來了。
後來幾天在家，我也沒見過那隻小牛犢跑出來玩。
今天老爹說他把小牛賣了，價格放在村裡是還不錯，可是我還是覺得好遺憾，好可惜啊！我都捨不得，他賣的時候，心情又如何呢？
老爹與牛結緣，是十多年的事了，賣牛也不是第一次了。
很多年前，家裡餵養了一頭水牛，老爹伺候的很好，養的也很壯實，後來幾年牛老了不怎麼幹活了，但老爹還是辛辛苦苦割草攢飼料餵養。有一年，因為家中變故，老爹最終打算把這頭水頭給賣了。賣牛那天我在家，看著買牛的人把老水牛牽走，我清楚的看到牛的眼睛紅了，而老爹也是。雖然我一次也沒有餵過這隻水牛，甚至都很少靠近，可是當它被買走，當得知它以後的命運，我還是一瞬間不忍和心痛。
後來，他不再養水牛了，因為水牛吃的實在太多，每天要割草，每天還要牽出來放養，天晴下雨都要準備很辛苦，而家裡還有其他農活要忙，有時根本忙不過來顧及到牛的頭上。後來他換了一個品種，養了一隻小黃牛。看著小牛慢慢長大，然後再生養小牛。那時起我就已經工作了，在家呆的時間不多，這幾年，我不知道他賣過幾次，但我知道他都是為了這個家，養牛是，賣牛也是，即便不捨，但還是會根據情況賣掉。或許他已經看得很開了，一個好價錢，就值得更值得的事情。可是我還是為他難過，因為原本他不用那麼辛苦，原本不用做這樣販賣感情的生意。
電話的最後，他又和我說了一些家中的其他事情，很奇怪，很多家庭瑣事，都是通過他我才知道的，比如最近家裡收穫了什麼，種植了什麼，很具體詳細的事情，我知道他在告訴我不用擔心家裡的事。其實我們很少通話，每次都是打給老媽，而且很少問候到他。這一次，也是因為媽媽去了小姨家，我才想起和他說說話。
像很多年以前我還在大學裡時一樣，他會說在家裡很好，不用擔心，你好不好，有沒有給姐姐打電話，有沒有給媽打電話，這一次也一樣。他說，要不要給你寄雞蛋，要不要寄一點晒乾的小魚，要不要......唯獨沒有提到他自己。
很多時候我都會想，我這樣心思敏感細膩照顧人的性格是不是遺傳自他。想到這裡我就笑了，因為想起小時候他扮鬼臉學猴子樣逗我和姐姐開心，那時候，他還很年輕，也會哼小曲兒。可是現在，他老了，也瘦了，笑的時候，臉上溝壑滿布，讓人十足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