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旅行家威廉·埃德加·蓋洛(William Edgar Geil)的《中國長城》(The great wall of China)是西方人對中國長城的首次徒步考察,從渤海之濱到西北大漠,一百年前的長城風貌在大量的歷史影像中撲面而來。
蓋洛喜歡新奇的事物。在他看來,中國長城首先是一種無可比擬的精神存在,而從建築層面來看,長城又可看作是中國的象徵。隨著長城考察的深入,蓋洛一行切入了古國的腹地,除了與長城有關的影像記錄,他還注意到了民間流傳的諺語,比如“幫人幫到家,救人救到了”,“胳膊折在袖子裡”,“沒有金剛鑽不可攬瓷器”,都被其譯為英語。
夾雜在書中的,還有十六幀中國怪獸的畫像,頗能引人注意。這批畫像每隔若干頁即出現一次,與正文內容並無直接關聯,只在每圖下有小字註解,註明怪獸的名字,以及來歷。這些怪獸皆來自中國古籍《山海經》,與傳世的幾種《山海經》圖本比較,《中國長城》中的怪獸風格似更接近明代胡文煥的《山海經圖》刻本。蓋洛應該在途中得到了這樣一個本子,或者是明刊本的翻刻本。但從畫功上看,蓋洛的描摹與原本相比幾乎是失敗之作,線條粗糙鬆垮,形象亦無清晰面貌,但他似乎意不在此。
在簡短的圖注中,蓋洛偶爾會提及這些怪獸與長城的關係,比如在龍首神計蒙的圖注中,他標記道:“他生活在長城以北”。以長城為界,怪獸們或南或北,被分在了兩個區域內,在蓋洛看來,它們都圍繞在長城周圍,猙獰的面貌正是人文地理及民族誌的必要構成,圖像與正文的若即若離,正為文本提供了平行空間,就像怪獸們與長城在空間上的並置。
怪獸是真實的存在,還是來自觀念中的巨大虛空?蓋洛的態度在這裡曖昧不清,從他描述怪獸的語氣來看,他並未評價怪獸們的真實與否,他只負責描述,在怪獸們中間,有四尺六腿而無頭的帝江,還有人身龍頭的計蒙,蛇身九頭的相柳,肉翅鳥嘴的讙朱,以及半人半馬的英招。在翻譯中也面臨一定的難度,有些怪獸的名字難以譯出,只得按照形狀描述,比如雙頭豬“並封”就翻譯為“double-pig”,這些譯名,是《山海經》在跨越東西方文化時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