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出生在農村,爺爺總是教育我,讓我不要招惹生靈

小說:我出生在農村,爺爺總是教育我,讓我不要招惹生靈

  城市和山村最大的區別就是信仰,農村人靠天吃飯,更加迷信,講究也多。

我叫步文昊,出生在一個青黃不接的年代。打小爺爺就教育我,離地三尺有神明,大山裡的一草一木,都是有靈性的,絕對不能招惹。尤其是鳥類,用爺爺的說法,鳥類會飛,離天近,是最接近神靈的動物。

兒時頑劣,頂嘴反駁:蚊子蒼蠅也會飛,那它們呢?

迎來的確實爺爺砸在頭上的大煙槍。

9歲那年,我們山村鬧了一場大火,又逢百年不遇的乾旱,土裡顆粒無收,我也餓的前胸貼後背,爺爺卻說這是老天的警示,我們人總去山裡擾亂‘山神’和‘土地爺’的清靜,所以就讓我們餓了肚子,還說從此以後要警惕老天教誨。

飯都吃不飽,還談什麼信仰?我本年幼,生性又頑劣,一餓肚子就把爺爺說的話拋之腦後,約上了兒時好友二蛋,準備去後山摘點野果、挖點山藥打打牙祭。

我抬頭一看,發現一棵槐樹上有一個巨大的鳥窩,透過縫隙,能看到裡面有幾個晶瑩的鳥蛋。當下心頭一熱,和隨行的玩伴提出掏鳥窩。

可二蛋卻說不行,因為鳥是最接近神的東西,因為有鳥才能讓稻草豐收,趕走田地的害蟲,吃了鳥蛋是對神明的不恭敬,要遭報應的。

農村裡的思想根深蒂固,我卻是個不恭傳統的劣子,三五下爬上樹,把裡頭僅有的四個鳥蛋拿下來,二蛋看著嘴饞,肚子咕咕叫。我笑著說:“總共就四個,你兩個我兩個,鳥蛋是我掏下來的,有報應也是我的,與你無關。”

二蛋心動了,連忙接過鳥蛋,本準備繼續在後山裡遊蕩一陣,可這時天空卻烏雲密佈,地上卷著旋風,吹的樹葉紛飛,塵土飄揚。而不遠處卻傳來一陣陣烈鳥的嘶啼聲,如同鳥類遷徙歸巢一樣。

上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還是後山起了大火,這些鳥才不得以飛出,場面極其壯觀。

二蛋一看,說這是要下大暴雨了。

山裡氣候陰晴不定,下雨時在山裡行走是很危險的,我們倆跑著下了山,可奇怪的是我們一下山,剛才的狂風烏雲卻漸漸消散,鳥叫聲也暫絕於耳,後山又是一片的寧靜。我雖然從小膽大,卻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這種邪乎的事兒也有點害怕,打忙回了家。

前腳到了家,一身的髒土,看見爺爺正在院子裡吧嗒吧嗒的抽著大煙袋。見我來了,問我去幹什麼了。

我害怕爺爺手中的煙槍,一遍捂著頭一遍說和二蛋玩兒去了,對於進了後山掏鳥窩的事兒,隻字不敢提。爺爺沒懷疑,繼續抽著煙。

我前腳屁股還沒坐熱乎,後腳大院劉翠就進了大院,形色很急。

劉翠就是二蛋的媽媽,我們村都姓步,劉翠是鄰村嫁來的外姓媳婦,論輩份,我管她叫一聲嬸嬸。

“步爺爺,出事兒了!”劉翠進門喘著粗氣的說。

爺爺站起身,問怎麼了。我也好奇的從屋堂裡走出來,叫了聲嬸嬸。

“我們家二蛋剛和文昊出去玩了,回來之後就撅著嘴撲騰胳膊,用嘴巴磕地,開始翻白眼了,像是中邪,您快來看看吧!”

我一聽這形容,頓時傻了眼,爺爺把菸灰往地上一磕,別在腰上,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遍快步帶著我出了門。

我爺爺今年五十九,在村裡不算年長的一輩,但卻極其有威望。因為爺爺沒出過大山,懂得一些民間土方子,有些孩子發高燒不退,爺爺一去,摸著腦門唸叨一陣孩子的名字,當天高燒就能退下。用現在的話來說,爺爺算是個‘民間神棍’,這種東西沒什麼科學依據,但有時候的確管用。而誰也說不上其中的道理來,在城市裡會被當成騙子,可在這窮鄉僻壤的山村裡,爺爺卻成了人人尊重的人。不管是十歲八歲的乳臭小子,還是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見了爺爺,都會尊稱一句‘步爺爺’,‘步家老掌櫃’。劉翠比我爺爺低一個輩份,自然隨著二蛋的叫法,稱爺爺為‘步爺爺’。

我們村不大,路卻不好走,隔著兩條山路,一路小跑我已經氣喘吁吁,爺爺卻臉不紅心不跳的。到了二蛋家,我看見二蛋被他爹用繩子五花大綁起來扔在炕上,活生生像是一個粽子。

可二蛋被反綁的手卻彎曲著,感覺彆扭的很,他的嘴巴撅起來,肚子裡發出‘唧唧’的叫聲,像是一隻附體的母雞,雖然滑稽,卻誰也笑不起來。

爺爺走到他旁邊,扒開眼皮一看,二蛋已經翻了白眼,嘴巴里時不時有白沫吐出。

“步爺爺,您看二蛋是怎麼回事,出去不打一會兒功夫就成了這樣子……”

二蛋是家裡頭的獨苗,步長貴是我的表叔,也是二蛋的爹,此時急的焦頭爛額,原地不停踱步,卻幫不上任何的忙。

良久,爺爺才眉頭緊皺道:“你們家二蛋,這是中邪了。他去了哪?”

步長貴立刻問我:“文昊,二蛋和你去哪兒了?”

我此時害怕,後退一步不敢說,可爺爺的煙槍立刻砸在我額頭上,疼得我眼淚掉出來,“我和二蛋去了後山掏鳥蛋了,鳥蛋我沒吃,想帶回來給爺爺。鳥蛋是我掏下來給二蛋的,不關他的事兒。”

說著,我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聽見我去後山了,爺爺一臉的驚怒,但聽到後半句,爺爺就算是有氣也撒不出,一張皺皺巴巴的老臉面無表情,良久才嘆了氣:“你們這些後生小子,不知道這世上什麼碰得,什麼碰不得。這後山上的東西,那都是有靈性的,你們招惹了鳥,吃了鳥蛋,這是造了孽,遭了報應了。”

我聽爺爺這麼一說心裡更著急了:“爺爺你快救救二蛋,鳥蛋是我掏下來的。”

爺爺舉起煙槍作勢要往我頭上砸,嚇的我趕緊閉上眼睛,過了會卻感覺有隻手在我頭上摸了摸,爺爺嘆了口氣說道:“禍是你闖的,我就算拼了這把老骨頭也得幫你平了。”

當時的我還不知道爺爺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很久之後我才明白什麼叫責任,什麼叫道義。

爺爺回家了一趟,取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木頭雕刻的大頭娃娃,娃娃雙目緊閉盤坐在蓮花之上。爺爺吩咐道:“把孩子衣服脫了,你們摁住手腳。”

步長貴忙招呼了幾個鄰里解開二蛋身上的繩子,把二蛋摁在床上,這時候二蛋的身子抽搐的更加厲害了,三四個莊稼漢竟然有些摁不住的趨勢。

爺爺見二蛋難受的樣子也不耽誤時間,拿起毛筆從二蛋額頭上開始寫寫畫畫,每下一筆爺爺就好像要用盡全身氣力一樣,等畫到二蛋腿上的時候爺爺已經幾乎站不穩了,看得我一陣心疼,但是根本幫不上忙。

終於在二蛋身上佈滿了奇奇怪怪的符號之後,竟然不再抽搐了,劉翠一摸二蛋腦袋,驚喜的說道:“二蛋燒退了。”

步長貴一直拉著的驢臉也緩和了不少,只是爺爺的臉色跟紙一樣蒼白,我忙拉了拉爺爺袖子,問道:“爺爺,你沒事吧。”

爺爺身體一個趔趄,隨後又馬上穩住了,拿起煙槍吧嗒了兩口對我說道:“沒事,走,我們回吧。”

步長貴拉住爺爺問道:“步爺爺,二蛋這啥時候能醒過來?”

爺爺只是告訴步長貴,該醒的時候自然會醒過來,說完就拉著我的手往回走去。看到二蛋沒事了,我心裡其實還是挺高興的,雖然爺爺臉色蒼白的不像話,但是爺爺不是說了沒事麼,我想估計就是有點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走到半路上,爺爺又讓我把我的兩顆鳥蛋送回後山,其實我打心底裡不願意去那片邪門的地方,但是爺爺說的話我可不敢不聽。只能硬著頭皮把鳥蛋送了回去,不過好在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等我到家的時候,爺爺已經躺在床上睡覺了。

從此以後,爺爺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加上飯也吃不飽,眼看爺爺都爬不起床了。十幾天之後爺爺就只能臥床不起了,我心裡還報著一絲幻想,只要爺爺休息夠了就還能跟以前一樣用力拿煙槍砸我腦袋。

沒想到爺爺臥床四五天之後就去世了,我趴在爺爺身上嚎嚎大哭,我從小就沒見過我父母,一直是爺爺一手把我拉扯大,現在爺爺也走了,這世上就剩我一個人孤苦伶仃了。越想我越難過,爺爺臨走最後一句話都是在告訴我別忘了每年的今天去後山祭拜。是我害死了爺爺,如果不是我要去掏鳥蛋,二蛋也不會出事,二蛋不出事爺爺也不會死,我陷入了一個強大的旋渦之中,彷彿要把我的身體撕碎,只感覺整個天地都變的不真實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劉翠尖銳的聲音:“步爺爺,大喜事,我們家二蛋醒了。”

劉翠一進門,看到我趴在床頭哭的已經失聲了,趕緊上前摸了摸爺爺的鼻息,隨後尖叫著跑了出去。

不一會村長就急急忙忙趕到了,爺爺的葬禮辦的很簡單,雖說整個村子的人都很尊敬我爺爺,但是在這災年裡活人都過不好,更別提死人了。

爺爺下葬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老是聽到背後爺爺叫我的小名,等我回頭之後卻空無一人,又常常在夢中驚醒,獨自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夜裡哭的天昏地暗。

如果不是步長貴心中有愧,在牙縫裡擠出吃的給我,我估計都挺不過這個災年,不過好在第二年地裡莊家長勢還不錯,起碼不用餓肚子了。

我也沒忘記爺爺的囑託,每年三月初九就帶著香紙和四隻雞去後山鳥巢處祭拜,即使那個鳥巢已經明顯被廢棄了。

一晃十年過去了,這十年我一直沒忘每年去後山祭拜,唯獨這次,二蛋結婚了,就在三月九號,說是要永遠不忘我爺爺救他的恩情。從三月八號開始一直忙著佈置酒席的事,媳婦是鄰村的一個莊稼戶的女子,去鎮裡上過初中,也算個知識分子了,高興地二蛋一宿一宿睡不著覺。

三月九號那天,兩個村子幾乎所有人都來參加二蛋的婚禮了,流水席從早上擺到晚上,我也幫二蛋一杯一杯的擋著酒,直到喝的不省人事。

第二天,還沒等我酒醒就被人叫起來了,太陽穴一突一突的疼,我起床一看,只見外邊烏雲密閉,時不時蹦出一兩道閃電劃破天空,天上就跟安了個水龍頭一樣往下衝水。

奇怪的是,我們鄰村卻一點事都沒有,我心裡一緊,頓時想起來昨天喝酒喝多了竟然忘記去後山祭拜。

我也不敢再等了,忙在雞窩裡逮了四隻雞,又拿上香紙冒著大雨跑到後山,一腳踏進後山,頓時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同時一聲鳥類的悲鳴幾乎刺破我的耳膜,我咬咬牙又往前走了一步。一陣狂風吹來,直把我吹倒在地,我膽子是不小,但是遇到這種鬼事情嚇的雞都不敢拿了,撒腿就往家裡跑。

這雨一下就是三天還沒有一點停的趨勢,村裡的人一個個的都愁眉苦臉的,就算人受得了,地裡的莊稼也受不了啊。十年前那災年才剛過去沒多久,餓肚子的感覺可還沒忘。我這個時候已經隱約知道是因為我沒有去祭拜的原因了,但是我不敢說出來,我怕村子裡的人把我燒死在鳥巢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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