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絕大壯——壯泉四十

夕陽西下，漢家宮闕。

20世紀80年代，路人會經常看見一個人在漢長安城遺址內轉悠，不時地俯身撿起一些磚頭瓦塊仔細觀察。他就是居住於西安市未央區的錢幣收藏家黨順民，他家離漢城遺址很近，近水樓臺先得月，沒事就在城址內外溜達。

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年下來，他在漢城遺址西南的好漢廟一帶收集到不少新莽錢範。

其中，僅壯泉四十陶範就有兩類，都是土夾細沙燒製，錢文陽文篆書“壯泉四十”。一類為土紅色，稍硬，範中厚4.05釐米，殘留錢模4枚，錢模直徑2.2釐米，穿寬 0.7釐米；另一類為青灰色，堅硬如石，範外沿厚4.75釐米，中厚4釐米，殘留錢模2枚，錢模直徑2,4釐米，穿寬0.7釐米（圖9-1 )。

《新莽錢範》一書著錄出自西安好漢廟一帶的壯泉四十殘陶範有8件，其中7件都是黨順民提供的資料。後來，他將這些珍貴的錢範實物捐贈給了陝西省錢幣學會和中國錢幣博物館，還上了中央電視臺《小崔說事》節目，當了一回嘉賓。老黨和我說起這事的時候，臉上洋溢著幸福。

黨順民先生工作照

1966年，陝西省博物館徵集到壯泉四十、小布一百陶母範各一塊。壯泉四十範主澆道呈魚骨形，錢模形制規整，錢文筆畫清晰。範殘長14.8釐米，寬13釐米。範面殘存錢模14枚，每枚直徑2.3釐米，穿寬0.6釐米。

20世紀60年代初，在內蒙古自治區烏盟察右前旗察乾巴吐古城遺址中，出土極為罕見的壯泉四十合背錢一枚。此錢製作精整，廣穿，狹緣，錢文筆畫清晰，篆文“泉”字中豎不斷（圖9-2)。

現藏內蒙古博物院

壯泉四十是新莽時期第三次貨幣改制的產物。

西漢末年，王莽大權在握。居攝三年（8），改元為初始元年，王莽登上皇帝寶座，國號新，西漢亡。地皇四 年（23），新莽被綠林農民起義軍所滅。

王莽執政期間，大力推行復古改制政策，進行過四次貨幣改制。第三次改制始於始建國二年（10)，這是莽錢藝術的轉折點，錢體漸薄，錢文筆畫變細，風格由雄壯變為清秀。

壯泉四十為新莽“泉貨六品”（小泉直一、么泉一十、幼泉二十、中泉三十、壯泉四十、大泉五十）之一。

么泉一十、幼泉二十、中泉三十、壯泉四十 阿爾卑斯的雪藏

在新莽六泉中，除了大、小泉之外，其餘幾品數量都很少，特別以壯泉四十最為珍貴。壯泉四十的形制為圓形方孔，面背內外有郭。四字篆體錢文，對讀，筆畫纖細。“泉”字下部豎筆中斷，“四”字寫作四個上下平行橫畫。

六泉十布，從小到大，由低到高，依次排列，在視覺上產生強烈的韻律感，顯示出“有意味的形式” 美。

小布一百、么布二百、幼布三百 阿爾卑斯的雪藏

序布四百、差布五百、中布六百 阿爾卑斯的雪藏

壯布七百、第布八百、次布九百 阿爾卑斯的雪藏

莽錢製作工藝精絕，得到了後世藏家的青睞，留下諸多逸聞佳話。

嘉慶、道光年間，杭州錢社社友周爾昌珍藏有一枚中泉三十，後來歸了方鐵珊。周氏對這枚中泉感情很深，將其書齋稱為“中泉小築”，以志不忘。珍泉最終為吳門孫古云所得，孫氏為古泉收藏大家。

淸代李佐賢舊藏一件壯泉四十銅子範，精美異常。1940 年左右由羅振玉購得，後轉歸偽滿洲國“國立中央博物院奉天分館”收藏。1948年瀋陽解放後，由東北人民政府接收， 移交至東北博物館（今遼寧省博物館），入藏至今。羅振玉輯 《古器物範圖錄》卷下著錄（同9-4 )。

同治十三年(1874 )，有人為鮑康代購壯泉四十，鮑氏甚喜，記下此事並賦詩一首：

泉貨六品之中泉三十、壯泉四十尤稀如星鳳。庚子夏，伯兄子遠於長安以十錢為購一中泉。又十三年，仲兄子周復於長安以萬五千錢為購一壯泉。六泉備矣，洵大快事，口占短句志之。

何期尤物遠遺將，

入掌真教喜欲狂。

窗白燈紅泉漾碧，

恍疑風雨話連床。

——《觀古閣叢稿》卷下

1902年，金石收藏家劉鶚在北京琉璃廠廣文齋古錢鋪買到壯泉四十一枚，後贈方若。方氏將其收入《方家長物》《藥雨古化雜詠》，並說：“予曩著《得莽貨記》，莽貨之多且備，自許足與陳簠齋抗衡。既分十布，中道通穿上，不通穿上，六泉之重內郭、不重內郭，亦自荷別。所見壯泉真品四，而予獲其二，重內郭者惟此。”這枚壯泉（圖9-5)於1934年被陳仁濤購入，1955年由北京歷史博物館（國博前身）收藏。

1915年2月21日下午，魯迅與友人季自求逛北京琉璃廠，以二十枚銅元的價格買了一枚壯泉四十偽品。魯迅將此亊記錄在日記中。

1924年，鄭家相旅居北京。一 日，他前去拜訪任司法部祕書的泉友程雲岑，程氏給鄭家相介紹認識他的同事蔣堅志。蔣氏也是一位泉友，他從衣袋裡掏出幾枚古錢讓鄭氏欣賞，為新莽六泉及元末農民起義軍錢幣，品相都很精美，尤其以壯泉四十、小平天啟錢為最。

民國時期，丁福保藏有一品壯泉四十，極為精緻，即使千金來買也不肯相讓。1941年左右，泉商楊成麒帶來清代收藏家劉燕庭的六泉舊匣，內藏五泉，獨缺壯泉，要價五百六十元。丁氏覺得么泉、幼泉、中泉都很精美，就依其價格買下來了。他仔細查閱了《古泉匯考》“六泉類”劉燕庭的案語，瞭解到劉氏得此三泉的詳細經過，燕庭先製成收藏六泉的匣子，而壯泉原缺。恰逢丁福保本來就有壯泉一品，正好補入泉匣，燕庭六泉才是完整的一套（圖9-6)。

新莽 六泉

鄭家相曾為羅伯昭《沐園四十泉拓》一書題詞：

“莽泉四十曰壯，人年四十亦日壯。今君四十正壯年，選泉四十亦壯泉。紀其泉，所以紀其年。莽泉五十曰大，祝君五十藏泉大富，無與倫比。”

四十歲的人生就像壯泉四十，成熟、幹練、健壯，行走在奮鬥的路上。正如羅伯昭所說：“莽泉以四十名壯， 餘年四十，不負戈而嗜古泉小道，豈壯哉？”

新莽 六泉

作者：霍宏偉 老師著作 《古錢極品》 ，天眷堂整理髮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