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兩千萬群氓的民主啟示錄

民主 衛宣公 左傳 政治 春秋戰國 宋殤公 左傳心理學 2019-06-15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兩千萬群氓的民主啟示錄


(瞭解自己就是了解大多數人。)

筆者說:

魯國人、齊國人、鄭國人、衛國人、鄧國人、陳國人……,“某國人”這個詞在左傳故事中出現的頻率之高讓人歎為觀止,它代表的往往不是國君、大臣的意志,而是普通人和由他們組成的“百姓(民)”群體的意志。從帝王將相這種微觀研究的角度去理解“某國人”的行為肯定會失之偏頗,所以從“蜂群思維”的整體角度去理解我們的春秋祖先一定會是個有趣的嘗試。

“某國人擁立某人”、“某地人攻打某人”、 “某國人要求某事”,這種現象有趣的地方在於它和蜂群思維非常相像,一是“群氓政治”,這些集體行為有可能是華夏族甚至現代中國原始民主的發源之地;二是“湧現現象”,從這些“群氓”的行為中湧現出來了許多超越個體的文明與智慧;就像很多智者所表達的那樣,“三根弦代表三個音階,當人們以為加入第四根弦就是單純的增加一個音階時,得到的卻是星辰和大海!”

左傳對於民主的啟示大約有兩點,一是不論是在事件的開始亦或是結束,群體行為必是一個顯著的觀察節點;二是不論一個群體是強盛亦或是消亡,智慧必是超越個體、超越階層的存在;最後,文明的諸多支流終將匯合成文明的大海,可是那宏大華美的樂章總還是讓後來者抱有一絲遺憾、一點失落,因為我們得到的同時也正是失去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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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衛人立晉,大眾的意志。

1、從眾行為,“衛國人”的民主啟示。

蜂舞是蜜蜂的溝通之道,它們通過這種形式去交流採蜜和選巢的信息,舞蹈動作越誇張說明這隻蜜蜂的主張越好,之後其他蜜蜂根據強烈程度核查幾個備選地點後,就會加入到它們選擇的蜂舞個體中,直到最終形成群舞,最大的蜂群獲得勝利。

不論是州籲弒君自立的行為也好,還是石碏大義滅親的行為也罷,他們的行為都是在通過自己“誇張的舞步”去主張自己的政治選擇。在衛國這個由數以萬計的衛國人合併成的一元整體中,“衛人”在既沒有遵從於團體的直接要求,也沒有任何改變行為的充分理由的條件下,就通過群體的自適應技巧去讓每個個體改變並適應了群體的選擇與信念,這大約也算是民主的“奇蹟”了!

不論是為了獲取群體的接納,又或是為了獲取個人的正確感,“從眾行為”成為了“衛人”給予我們的最大啟示。這種由“陌生人”選舉“陌生人”的選舉大廳,大約就是民主制度的真髓,但其產生的效果卻是驚人的。曲終幕閉,按照民眾的選擇,衛國選擇了公子晉作為他們的國君,向著群選的目標繼續前進。

2、衛國州籲之亂。

魯隱公四年春,衛國的州籲殺死了衛桓公而自立為國君。而他討好諸侯、安定百姓的方式是發動對鄭國的復仇之戰,結果是聯合宋殤公、陳桓公、蔡國人聯合攻打鄭國,包圍了鄭國國都的東門,五天以後才回去。魯國眾仲對州籲的方法給予了評價,“只聽說用德行安定百姓,沒有聽說用禍亂的。用禍亂,如同要理出亂絲的頭緒反而弄得更加紛亂。殺了他的國君,又暴虐地使用百姓,不致力於建立美德,反而想通過禍亂來取得成功,就一定不能免於禍患了。”

州籲也想獲得衛國人的支持,這是肯定的,但用“禍亂”的方式來吸引衛國的百姓絕對不是正確的方法。那麼為什麼州籲還要這麼做併成功發動戰爭了呢?他為什麼認定復仇戰爭可以作為“蜂舞”來吸引衛國百姓呢?大約有兩個原因,一是他有少許支持者,比如:石碏的兒子石厚。從眾行為的發生率在孤單的意見者得到少許支持之後就會降低,所以州籲利用了規範性影響對民眾的影響力,減弱了從眾行為對自己的束縛,暫時獲得了對衛國人的控制權;二是他找出了“向鄭國報復前代國君結下的怨恨”這樣一個動機。個人動機越強烈則群體吸引力和凝聚力越強大,所以在對鄭復仇之戰中,衛國百姓在群體壓力下就不可能輕易地抵制它;最後,州籲成功發動了對鄭國的戰爭,但這與他“討好諸侯,安定百姓”的願望也漸行漸遠了!

3、衛國石碏之鑑。

州籲通過戰爭安定百姓的圖謀失敗後,於是通過石厚向石碏詢問安定君位的辦法。石碏藉此機會用調虎離山之計,假借“朝覲周天子就可以取得合法地位”和“陳桓公引薦就可以成功”的理由,將州籲和石厚騙到了陳國,並借陳國之手除掉了他們。左傳對石碏行為的評價是“大義滅親”。之後,衛國出於大眾的意志,到邢國迎接並擁立了公子晉為國君,即:衛宣公。

石碏不能禁止自己的兒子石厚與州籲交往,又不能禁止州籲殺死衛桓公而自立為國君,但是作為一個智者,“安定百姓”也是他的終極目標。那麼為什麼石碏仍要與州籲和石厚背道而馳併成功除掉了他們呢?他為什麼認定“大義滅親”可以作為“蜂舞”來吸引衛國百姓呢?原因也有兩點,一是他自信自己是一位智者。在信息性影響對從眾現象的作用中,智者(專家)身份在面對有風險的判斷和不確定性的選擇時,會產生更多的從眾行為發生,而對某個問題判斷能力的自信心也會產生相同的促進作用,所以州籲才通過石厚去求助於石碏;二是他是一名有堅定信念的“創造性異議者”。作為一種自我表現的行為,表達異議特別容易出現在像石碏這樣的“智者”身上,因為智者通常不會簡單地“從眾”,即:不思考就贊同或反對多數派的意見,所以在州籲弒君自立和兒子同流合汙的情境中,他通過“大義滅親”的“個性化”選擇去堅持表達了自己的不同意見;最後,石碏成功實現了自己“安定百姓”的目標,而衛國人也通過公議選擇了自己的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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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鄾地之亡,量變到質變。

1、情境強化,“鄧國人”的民主啟示。

魚群是小魚的生存之道,它們通過這種形式去震懾和躲避掠食者,成千上萬的小魚形成魚貫而行的密集隊列,當它們遇到危險時,會以波狀傳感的方式作出轉向的動作,而這些動作從一條魚到另一條魚,魚群遠非魚的簡單聚合。

不論是鄾地人殺使奪財的行為也好,還是鄧國人敗軍失鄾的結局也罷,他們的行為都是在通過自己“群體轉向”的行為去對楚國、巴國的聘問作出自己的情境反應。從鄾地人的個體行為發展到鄧國援軍的集體行為,隨著參與成員數目的增加,成員間的連接度也隨之增強,最後就產生了群體行為的動態特徵,一種由量變引起質變的 “群體民主”行為。

暴力衍生暴力,如果在暴力行為之後得到的不是懲罰而是獎勵,那麼暴力就會產生很強的侵犯性,這是鄾地人和鄧國人行為的主要原因。但更有趣的是他們對記憶行為和感知行為的一致性,因為情境刺激可以增加人們先前行為發生的頻率和對緊隨行為發生的預測,所以楚國和巴國到底強化了鄾地人和鄧國人的哪一部分記憶和感受?這真是讓人浮想聯翩。不過,這已不是本文重點,重點是“楚國、巴國的求和行為”成為了鄾地人和鄧國人產生群體行為的辨別性刺激源,它就像一個信號燈,控制後兩者作出了群體暴力反抗的“民主”行為。

2、鄾地人殺使奪財。

魯桓公九年春,巴子派遣韓服向楚國報告,請求和鄧國締結友好關係。楚武王派遣道朔帶領巴國的使者到鄧國聘問。鄧國南部邊境的鄾地人攻擊他們,並掠奪財禮,殺死了道朔和巴國的使者。楚武王派遣薳章責備鄧國,鄧國人拒不接受。

當一個行為成為改變環境中某些方面的手段時,人們就會在某一特定反應和該反應的結果之間建立一種聯繫。但是很難想象鄾地人為什麼會把“掠奪財禮,殺死了道朔和巴國的使者”的行為和“平安無事,有益於己”的結果連在一起的!也很難想象他們又怎麼把這種暴力侵犯行為定義為“獲得益處的工具”和“一種正強化”的!人們會通過工具性學習把能帶來令人滿意、有益的或是令人愉快的行為進行重複和強化,但是這種“正強化”反而成為了鄾地人增加暴力和侵犯行為發生的刺激源,更甚者繼而成為一種“民主行為”,真實歎為觀止!

3、鄧國人敗軍失鄾。

魯桓公九年夏,楚國派遣鬥廉率領楚軍和巴軍包圍鄾地。鄧國的養甥、聃甥率領鄧軍救援鄾地。鄧軍三次向巴軍發起衝鋒,不能得勝。鬥廉率軍在巴軍之中列為橫陣,交戰時假裝敗逃。鄧軍追逐楚軍,巴軍就處於他們背後。楚、巴兩軍夾攻鄧軍。鄧軍大敗。鄾地人黃昏後就潰散了。

在許多情況下,人們通過觀察他人、聆聽和閱讀方式,間接學習那些能為他人帶來積極結果的行為,同時迴避那些使他人陷入困境、受到傷害、被拒絕或帶來更糟糕後果的行為。所以,鄧國人到底是怎麼理解鄾地人殺使奪財的行為的?難不成他們把這種瘋狂的暴力侵犯行為當成了“正能量”!從鄧國人拒不接受楚國指責和派遣援軍救援鄾地的行為可知,他們把鄾地人的行為當成了自己的榜樣。在觀察性學習的幫助下,鄧國人把鄾地人的行為規則內化成了“自己的規則”,把“殺使奪財”的成功當成了“鄧國可以戰勝楚國、巴國聯軍”的猜想!鄾地人的“成功”對鄧國人的行為產生了列聯強化效果,從而為其敗軍失鄾的結果打下了基礎。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通過工具性學習和觀察性學習也是會產生“民主”行為的,只是這種類似魚群的群體行為可能帶來的是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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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陳掌齊政,看不見的手。

1、服從行為,“陳國人”的民主啟示。

旋渦是水滴的湧現之道。拔去水槽的塞子,水開始攪動,先是渦流,後發展成旋渦,它從水面擴展到槽底,帶動了整槽的水,不停變化的水分子在旋轉,時刻改變著形狀,而旋渦就在崩潰的邊緣舞動著。

不論是陳公子完(敬仲)逃到齊國被任命為卿的偶然性也好,還是陳桓子、陳成子在齊國昌大、掌權的必然性也罷,他們本身只是“一滴水”而已,真正偉大的是從他們的行為中湧現出的“陳人代齊”的結果。促成“敬仲逃到齊國”行為的陳國人只是一個個愚鈍的凡人,他們沒有能力控制陳國將來的命運,但是從這些普通的人群中卻湧現出了能控制“未來”的隱形之手,它讓陳國人在齊國不斷聚集、壯大,它使“齊國陳人”這個群體從陳公子完身上湧現出來。這是一種終極的“民主”,它不是“1+1=2”的線性因果關係,而是“1+1=蘋果”的湧現質變。

一個人的機體只是軀幹、五臟而已,但從許多個體組成的集群中湧現出來的卻是高聳的城牆、無邊的田野、美妙的旋律、無限的智慧。“民主”可以幫助群體變成一個超級有機體,整體行為從各部分的有限行為裡有規律的湧現出來,身體與心智、整體與部分的二元性就真正煙消雲散了。所以,陳國人趕走陳公子完也好,陳國人在齊國紮根壯大也好,從“湧現”的角度來看,“民主”讓華夏合一成為了一種“必然”!

2、敬仲入齊為卿。

魯莊公二十二年春,陳國人殺了他們的太子禦寇,陳公子完和顓孫逃亡到齊國。顓孫又從齊國逃到魯國。齊桓公讓敬仲(即陳公子完)做卿。敬仲以“所得的已經很多了,不敢奢求高的職位”為理由辭謝了,齊桓公於是讓他做工正。之後,又發生了齊桓公宴飲事件,當桓公因為高興而要求“點上燈火繼續喝酒”後,敬仲以“占卜白天招待您,沒占卜晚上陪飲”為理由辭謝了。君子對敬仲的評價是“使自己完成禮儀而有節制,有義;使君主完成禮儀而不過度,有仁。”

服從權威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它實際上是一種能夠征服道德規範、同情心和社會操行的強大驅力。有很多的“偽民主”其實都來源於服從行為,因為要對某個人提出的直接而明確的要求說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尤其當這個人以權威身份出現時。面對服從即可獲取眼前利益的誘惑,敬仲為在齊國的陳國人設立了一個了不起的榜樣,一是克服了“服從合法的權威人物”這一規則,面對錯誤的命令能夠拒絕這是英雄才能做到的行為;二是克服了“不作任何質疑的無頭腦服從”這一規則,面對齊桓公的權力與情境壓力,敬仲沒有讓焦慮戰勝理智,沒有讓短期利益遮蔽自己的雙眼;陳國人能在齊國昌大大約都源自一開始由敬仲建立的根基。

3、陳國人得齊政。

陳厲公是蔡女所生,所以蔡國人殺了五父而立他為君,生了敬仲。在敬仲年少時,有一個周太史為敬仲占筮,說:“‘出聘觀光,利於作國君的上賓’。敬仲要代替陳而享有國家吧!但不在本國,而在別國;不在其本身,而在他的子孫。”之後,懿氏占卜女兒嫁給敬仲的吉凶。他的妻子占卜,說:“吉利。這叫做‘鳳凰飛翔,唱和的聲音嘹亮。有媯的後人,養育於姜。五代要繁榮昌盛,與正卿並列朝班。八代以後,地位沒有人能與他爭強。’”等到陳國第一次滅亡,陳桓子開始在齊國昌大。後來楚國再次滅亡陳國,陳成子執掌了齊國的政權。

在生活情境中,一些權威會向你施加壓力並迫使你遵從其要求,而要求本身是不道德、違法、邪惡、不合理也不合適的。這就需要人們制定一套心理對抗策略,所以就產生了“占筮”行為,說到底它不過是一種藐視權威的“不服從暗示”罷了。敬仲以及之後的陳國人在齊國為了獲得所謂的“民主”與百姓的服從行為,不自覺得就去樹立了敬仲的占卜之詞,目的是為了樹立一個不服從的榜樣,從而減少了齊國百姓對齊國公族的服從行為。這個不服從的榜樣就像讓每個人們都能看見的、容易觸及的“放棄”按鈕,讓齊國人對原有統治者的服從行為大大減少,因為這個按鈕暗示停止服從的正確性及停止的方法,從而讓“新民主”代替了“舊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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