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而亡

明泰昌元年(1620年)九月初一,三十八歲的明光宗朱常洛一命嗚呼。從這一年的八月初一登基到九月一日駕崩,明光宗在位僅一個月,成為大明帝國曆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因此,也有“一月天子”之稱。

過把癮就死-朱常洛

朱常洛像


祖孫四代 病態人生

朱常洛這一輩子可以說是明朝歷任皇帝中最不幸的一個。他的童年有點跟自己的祖父明穆宗朱載垕相似,都不受父親的待見。朱載垕是從小到大活在父親朱厚熜自私猜忌的陰影之下,母親杜康妃失寵,不僅得不到父愛,還一直處在生活苟安窘迫、命運朝夕危懼當中。直到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正月,28歲的他才成了帝國皇位合法的候選人。

同樣,朱常洛的經歷與朱載垕相比,更是過猶不及,因為他遇到了一個比自己曾祖父朱厚熜還要薄情寡義的皇帝老子朱翊鈞。

過把癮就死-朱常洛

明神宗朱翊鈞

要說這朱翊鈞薄情寡義或許是遺傳了他的祖父朱厚熜的基因。朱翊鈞的童年也不幸福,倒不是自己沒有父愛,而是受了父親朱載垕的牽連。因為那個從沒見過自己長什麼樣的祖父朱厚熜是堅持“二龍不相見”,對自己的兒子是多疑自愎,搞得當時還是裕王的朱載垕活得戰戰兢兢,生個兒子也怕引火上身。據記載,朱翊鈞是朱載垕的第三個兒子,結果生下來之後,嚇的朱載垕是“朝夕危懼”,不敢給明世宗朱厚熜說,兩個月了都不敢給朱翊鈞理髮,更不敢給他起名字。直到朱厚熜去世,朱載垕即位後才給朱翊鈞起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1582年(萬曆十年)8月28日,朱常洛出生以後,他的不幸人生才剛剛開啟,父親朱翊鈞對其母子簡直是形同陌路。雖然自己是皇長子,但是母親王恭妃此前僅僅是一個宮女,並不受寵,到朱常洛五歲的時候也沒有被立為太子。可怕的是父親朱翊鈞身邊寵幸的鄭貴妃後來也生了個兒子叫朱常洵,兩個人一直打算立朱常洵為太子。就這樣,從1586年(萬曆十四年)開始,支持立長子的朝中大臣因為立儲之事與明神宗朱翊鈞發生了“國本之爭”,這一爭就是十五年。直到1601年(萬曆二十九年)十月,在慈聖李太后的直接干預下,明神宗朱翊鈞被迫冊立19歲的朱常洛為皇太子。

缺失教育的東宮太子

雖然有一幫子大臣支持,但國本之爭中的皇長子朱常洛仍受歧視。大臣們曾以明神宗自己五歲就讀書的先例來勸說他讓皇長子出閣讀書,但明神宗朱翊鈞藉口每個人的資質不一樣,是遲遲不發冊封之詔,也不讓朱常洛出閣讀書。直到1594年(萬曆二十二年)正月,在朝中大臣屢屢奏疏之下,才同意讓朱常洛出閣讀書,接受教育,《明史》記載是“出閣禮成,俱如東宮儀,中外為慰”。這時的朱常洛已經虛歲十三了,而且其出閣禮儀也是極其簡略,讀書的境況也不好。這種講學沒有系統下去,時行時停,1604年 (萬曆三十二年)之後更是“一輟遂成曠典”。由於萬曆年間所受正規教育極少,直接延誤了朱常洛的能力培養和從政經驗積累。

後來,朱常洛雖然坐上皇太子的寶座,但明神宗朱翊鈞並不支持他,鄭貴妃也在不斷從中作梗,福王朱常洵遲遲不去就藩,留在了京城。

太子之位並不穩固,這使得朱常洛心情並不舒暢,他知道自己並不討父皇喜歡,這種長期壓抑、恐慌的宮廷生活使得少年朱常洛的心理出現了畸形,和大多數家庭缺失的孩子一樣,後來的朱常洛變得自暴自棄起來。如果說明神宗在世時,朱常洛在父親的陰影下開始還能夠謹慎行事,如履薄冰,不敢有半點逾越,而後期就逐漸放縱恣欲,沉溺酒色起來,身體狀況變得極差。

與福王朱常洵相比,朱常洛雖身為太子,但很少有機會能夠見到明神宗朱翊鈞,接受到正規宮廷政治、禮儀教育,沒有任何參與政治實踐的機會。為此,閣臣葉向高曾奏疏提醒明神宗,朱常洛雖然是東宮子之位,但是其待遇不如福王,常常得不到皇帝的召見。

由於太子的教育、經濟、待從標準等各方面都比較差,不僅影響了朱常洛本人,也影響了其子朱由校遲遲不能出閣讀書,導致後來朱由校成為了文盲皇帝。

這種宮廷生活實在是窩囊,朱常洛被立為太子之後,母親王恭妃不僅沒有母以子貴,反而更受冷落,地位沒有進封,卻被打入冷宮幽閉。母子分開,長期不能見面,王恭妃以淚洗面,最終失明。1605年(萬曆三十三年)12月23日,皇孫、朱常洛的長子朱由校出生後,朝中大臣又出面支持王恭妃,才使得她被封為貴妃、皇貴妃。1611 年(萬曆三十九年)九月,王貴妃重病,太子朱常洛在獲得明神宗批准後,才得以去看望病重的母親。《明史·孝靖王太后傳》中記載:妃目眚,手光宗衣而泣曰,“兒長大如此,我死何恨!”

過把癮就死-朱常洛

孝靖皇太后 (王恭妃)像

金鑾殿上的匆匆過客

朱常洛的即位之路並不平坦,他對鄭貴妃是逆來順受,“以母事之”。他深知這個父皇最寵幸的女人有多厲害,稍有不慎,就會被她抓住把柄,這期間先後發生了“妖書案”“梃擊案”“紅丸案”等疑案,皆與鄭貴妃有關。

1620年(萬曆四十八年)七月,明神宗病逝,八月一日, 38歲的的太子朱常洛舉行登基大典即位,是為明光宗,改元泰昌。

朱常洛繼位後,對當初支持過他的東林黨人很是信任,朝中大事交由東林黨人。但朱常洛天生耳朵根子軟,鄭貴妃先是假借明神宗遺詔要求加封她為皇后,結果被禮部給擋了回來。

而他由於貪好女色,開始毫無節制起來。而曾經打壓自己的鄭貴妃,為了改善與明光宗的關係,一面討好明光宗寵愛的西宮李選侍,還投其所好,“進珠玉及侍姬八人啖帝”,讓她們侍奉他,夜夜縱樂,更是掏空了朱常洛的身體。這讓明光宗朱常洛將過去的怨恨拋置腦後,一度答應了鄭貴妃和西李選待要求加封的請求,被朝中大臣給懟了回去。

物極必反,早些年一直備受壓抑的明光宗,在登上權力頂峰之後,變得更加肆意而為,陷於女色不能自拔,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過把癮就死-朱常洛

在何孝榮的《明光宗死因探析》一文中,曾分析認為,朱常洛是常生活在危疑之中,導致他精神很少愉悅,長期的精神壓抑,使他的情志受損,繼而損失臟腑,導致有心臟病、憋氣、痰喘,而且精神壓抑也會使人食慾不振,導致出現抵抗力下降等症狀,長期發展為肺癆,這樣推測的話,朱常洛的境遇或者說病症完全有可能是心臟病或者肺癆,甚至兩者兼有。如此狀況,再加上長期經不住色誘,身體必垮無疑。

不久,明光宗身患痢疾,此時鄭貴妃的指使親信御藥房太監崔文升偷偷給朱常洛服用“通利藥”大黃,而大黃是一種攻積導滯、瀉火解毒的藥物,相當於瀉藥,使得本來身體極度虛弱的朱常洛,本來應該是進補,結果適得其反,病情進一步惡化,以至於後來是“頭暈目眩,四肢軟弱,不能動履”。

為了治好自己的病,朱常洛開始病急亂投醫,聽說了李可灼的仙丹之事。八月二十九日,朱常洛問及內閣方從哲此事,方從哲奏稱“鴻臚寺丞李可灼,自雲仙丹,臣等未敢輕信”。迫不及待想治好病的朱常洛命人宣李可灼進獻紅藥兩粒,明光宗在服下第一粒藥丸後,自我感覺良好,以為病情有所好轉,後來又服下了第二粒,之後就昏睡過去,第二天一早就駕崩了。

過把癮就死-朱常洛

對於李可灼的仙丹-紅丸,一說是房中藥,還有說是道家服用的丹藥,或者是進補之藥,但不管是哪種藥,終歸沒能將這位帝王從閻羅王那裡救回來。

最終,明光宗朱常洛這位中年即位,即將展翅高飛的帝王,從即位到去世歷經一個月的時間,在過了一把皇帝癮之後就結束了他荒誕不經的一生,時年虛歲才39歲。

過把癮就死-朱常洛

明十三陵慶陵

因孝補鑄的泰昌通寶

由於明光宗的過快駕崩,因此,他在位期間,並沒有來得及鑄造與其年號有關的錢幣。這在明朝任何一位帝王的歷史上是沒有過的(建文一朝因靖難之役特殊情況),即使是明朝之前在位時間僅十個月的明仁宗朱高熾,也曾經鑄造過洪熙通寶(有學術觀點認為也是補鑄)。於是,他16歲的兒子明熹宗朱由校即位之後,為祭奠明光宗,於泰昌元年十二月宣佈,從1621年(天啟元年)開始補鑄一年的泰昌通寶,與“天啟通寶”一起流通使用。

過把癮就死-朱常洛

泰昌通寶錢

過把癮就死-朱常洛

泰昌通寶錢

上述兩錢詮釋出了明光宗、明熹宗父子間的骨肉之間,一改前幾輩皇宮大內中嘉靖對待隆慶,萬曆對待泰昌的苦澀之情。但錯誤終歸還是錯誤,並不能因為骨肉親情悲歡離合而扭轉帝國的頹勢,此後的天啟一朝,早已衰敗的明朝更是加速其滅亡的過程。


:明帝世系年齡

明朝皇帝16位,17個年號,享國276年,平均在位時長17.25年,平均年齡為41.7歲。

其中,活到70歲以上的有1個(明太祖朱元璋71歲);

活到60-69歲之間的有2個(明成祖朱棣64歲、明世宗朱厚熜60歲);

活到50-59歲之間的有1個(明神宗朱翊鈞56歲);

活到40-49歲之間的有2個(明仁宗朱高熾47歲、明憲宗朱見深41歲);

活到3O歲-39歲的有8個(明宣宗朱瞻基38歲、明英宗朱祁鎮37歲、明代宗朱祁鈺30歲、明孝宗朱祐樘36歲、明武宗朱厚照31歲、明穆宗朱載垕36歲、明光宗朱常洛38歲、明思宗朱由檢34歲);

活到20歲-29歲之間的有2個(明惠宗朱允炆死亡時間不詳,至失蹤時25歲;明熹宗朱由校2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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