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樹錚真的收復蒙古了嗎？其實是壞了別人的好事'

作者：金滿樓

按：前幾天發表了一篇關於徐樹錚擅斃陸建章的文章，有網友對徐樹錚收復蒙古事大加稱頌，其實真正的歷史並非如此。

很大程度上說，人稱“天梟”的徐樹錚在多數事務上往往起到的是壞作用，而不是其他，蒙古撤治一事即如此。詳細請看下文。

1911年辛亥革命時，外蒙在俄國人的唆使下宣佈獨立，清廷駐庫倫辦事大臣三多被驅逐出庫倫，烏里雅蘇臺和科布多的相關人員也隨即被驅逐。

與此同時，哲布尊丹巴在俄領事策動下自立為皇帝並宣稱建立“大蒙古國”，年號“共戴”，脫離清廷。

之後，俄國與蒙古簽訂《俄蒙協定》、《俄蒙商務條約》等，同時貸款兩百萬盧布，向蒙古提供武器並派出教官訓練蒙軍。

換言之，蒙古由此成了俄國的勢力範圍。不過，對此外蒙的所謂“獨立”，清廷及後來的歷屆政府均宣佈概不承認。

袁世凱當政時期，經過反覆談判，中、蒙、俄三方簽訂協約，哲布尊丹巴取消皇帝稱號和年號，俄國確認了中國對外蒙的宗主權，但俄國在蒙古的各項特權也被確認。

段祺瑞

所謂風水輪流轉，過了幾年之後，歐洲爆發大戰，俄國不僅參戰而且國內於1917年爆發革命，局勢一片混亂。

在俄國無力東顧的情況下，一直受前者扶持的蒙古當局也陷入了困頓。從這個意義上說，“十月革命”的一聲炮響，不但給中國送來了馬列主義，也提供了一個解決蒙古問題的契機。

之後，在北洋政府派駐庫倫辦事大員陳毅的努力勸說下，蒙古方面也打算宣佈取消獨立，重新迴歸民國。

這裡說的陳毅，並非是後來的陳毅元帥，只是同名同姓而已。此處陳毅在前清時即歷任學部參事等職，民國後做過總統府祕書、蒙藏院參事。

1914 年後, 陳毅以北京政府全權專使顧問身份參與恰克圖談判，期間簽訂《中俄蒙協約》。次年，陳毅由此出任烏里雅蘇臺佐理專員，1917 年升任駐庫倫辦事大員。

徐樹錚

然而，在陳毅即將大功告成之時，段祺瑞的親信、人稱“小扇子軍機”的徐樹錚卻橫插了一手。

徐樹錚，江蘇蕭縣人，其自幼聰穎過人，曾中秀才，後棄文從武，並至濟南投書山東巡撫袁世凱，但未得賞識。

袁世凱不用徐樹錚，不過其手下大將段祺瑞卻覺得小徐人才可用，之後多方栽培並送至日本士官學校學習，之後小徐跟著老段步步升遷。

袁世凱辦大事敗亡後，段祺瑞成為北洋政府的主腦，徐樹錚儼然成為二號人物。然而，徐樹錚有才歸有才，但其氣焰囂張，辦事輕狂，也為人所非議。

再說北洋政府收到陳毅發來的信息時，此時總理是段祺瑞的另一干將靳雲鵬，而靳雲鵬與徐樹錚一向不和，其指示蒙古撤治事宜應由陳毅負責，徐樹錚不得插手。

可是，軍閥時期，誰有槍桿子誰就有發言權。巧的是，徐樹錚這時正好手握槍桿子。

原來，段祺瑞1917年促成對德宣戰後組建了一支“參戰軍”，一戰結束後改為“邊防軍”，這邊防軍的統帥，正是在西北籌邊使任上的徐樹錚。

段祺瑞搞槍桿子、搞武力統一保守其他派系的詬病，這次收復蒙古倒是一個絕佳的表現機會。對此，一向好表現的徐樹錚是絕不會放過的。

對於陳毅發來的蒙古撤治“六十四條”，徐樹錚提出“七不可”，之後乾脆以巡視邊防的名義開進蒙古。

值得注意的是，邊防軍三師四旅中，徐樹錚僅帶了第三旅第七、八、九三個團而已。試想，這三個團在茫茫大草原上能頂什麼用呢？

按北京方面的指示，徐樹錚只負責外蒙邊防事務，外蒙撤治仍由庫倫辦事大員陳毅負責。但徐樹錚到了庫倫後，不但把陳毅一腳踢開，甚至還一度將其軟禁。

北洋政府得知後，嚴厲斥責了徐樹錚的亂來，但後者竟打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旗號，依舊我行我素。

之後，由於缺乏陳毅的從中調和與斡旋，蒙古王公與上層僧侶均拒絕在徐樹錚自己制定的“外蒙撤治八條”上簽字。

本來呢，北京方面是想通過陳毅、徐樹錚兩人一文一武、恩威並重的手段取消蒙古自治，現在好，徐樹錚的大棒既砸暈了外蒙，還直接把陳毅這根胡蘿蔔砸了個稀巴爛。

不久，徐樹錚乾脆用武力把陳毅送出庫倫，兵威之下，庫倫當局也不得不簽下取消“自治”的呈文。1919年11月，外蒙取消自治，徐樹錚也由此聲名大噪，煊赫一時。

就連孫中山，也曾電賀曰：“吾國久無班超傅介子其人，執事(指徐)於旬日間建此奇功，以方古人，未知孰愈？”

然而，庫倫當局只是迫於徐樹錚的軍事壓力，原本的“自願撤治”突變為“強迫撤治”後，非但摧毀了蒙人向華之心，也使外蒙撤治的意義全然消失。

如參與其事的畢桂芳即在《外蒙交涉始末記》中表示異議：“今以一旅之眾，倉促從事，威嚇蒙人則有餘，以言對外，適見其僨事耳。與其用武力以取快一時，反貽後患，曷若稍施以籠絡手段，徐徐圖之之為愈耶？”

時任外蒙都護副使祕書的孟渠也說：“撤銷自治，本非陳使（陳毅）之功，實因外蒙內部分裂。而外蒙二次獨立，實因徐以兵力壓迫之所致。武人跋扈，不達蒙情，可勝嘆哉。”

僅僅半年後，直皖戰爭爆發，徐樹錚回京參戰，結果邊防軍被曹錕、吳佩孚的直系打得灰飛煙滅，皖系就此垮臺，一蹶不振。

從1919年10月29日抵達庫倫始至1920年7月4日免除“西北籌邊使”為止，徐樹錚涉及外蒙不過半年時間。而所謂矇事，不過是過眼煙雲。

之後，陳毅仍被送回庫倫，但在俄國白匪軍恩琴所部及由蘇俄支持的蘇赫巴托爾、喬巴山所部的雙重打擊下，北洋政府在蒙古的第二十五混成旅儲其祥部及高在田綏遠騎兵團（總兵力約四千人）很快一敗塗地，就此徹底退出了外蒙。

1921年，外蒙再次宣佈獨立。1946年，蔣介石政府在蒙古公投後承認外蒙獨立，但之後又加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