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髮之前 | 寫給頭髮'

我現在留到的長度，是有記憶以來的極限。

上一次有齊肩的頭髮，還是幼兒園大班時的事。記得有次我媽出差，早上我爸對著鏡子抓了半天也沒能揪出一個馬尾巴，耗盡耐心後隨手抓起一個髮箍往我頭上一戴。然後長吐一口氣、心滿意足地對我說：“好看。” 我也很配合地眨巴著眼睛點頭。那天正好是校運會，我就這麼散著頭髮、頂著我媽洗臉時用的紅色廉價塑料髮箍、踩著我爸給我買的炫酷旱冰鞋，飛馳在遊樂區臨時劃出的賽道上。我甚至忘了自己最後有沒有得獎（雖然得獎也是貼在前胸的金銀銅三色塑料貼紙。無論如何，那個年紀，得獎就是天大的事）但是現在想起，那時的自己實在有些帥氣。那種瘋癲仍不自覺的狀態，人生能有幾回享？反正只不過六歲。

在這之前，我都是西瓜太郎式男發。就是小時候用的24色水彩筆上印著的那個不穿上衣的小男孩的髮型。2.3歲時被很多人誇可愛，可愛到走到路上有星探要拉我去拍戲，雖然我媽覺得別人是騙子，嚇得抱著我可勁兒跑開了。

後來就是標準的學生頭，我有時候都懷疑是不是因為留這個髮型所以臉越來越圓。

劉海從一開始的稀稀拉拉到後來因為剪的勤髮質越來越好原來越烏黑濃密。當然了，出油時反光度也大大提高也是真的。

第一次認真的想留頭髮是五年級。因為有了不能說的祕密，所以即使知道斜劉海很不好看也要堅持。只是想要做出一些些改變，僅此而已。後來發現其實自己早已經短髮慣了。留長反而不自在，紮起來總會有被人揪住了小辮子的感覺。披下來打到肩膀，寫字的時候阻擋視線。好在中學學習夠忙，沒有給我留長的緩衝時間，反而是有時候會把剪短頭髮當成一種發洩的方式。最短是高一下的期末，以為斷髮就可以重新來過。結果，除了被少數女生誇了帥以外並沒有改變什麼。理科成績仍然一塌糊塗，最後還是轉去文科班了。我是真的有努力過，可還是沒有辦法。

上一次剪頭髮應該是高三了吧，後來就一直沒心情管。就這麼隨意地披著，很不精神，被親媽嫌棄像個小瘋子。就像當初沒有人過問我到底喜不喜歡短頭髮一樣，也沒有人問我到底願不願意留長。只是聽很多人說，你留長頭髮好看。大一的時候腦子一熱燙了髮尾，是那種吹不好就會往外翹的內扣。因為捲髮所以髮尾營養不足開始分叉，幾次衝動想要剪掉。室友抓住我，怎麼說都是兩百塊。於是為了對的起那兩張大額人民幣，拖著它過了整個春天。

然而它終究沒活過那個夏天。放暑假前換回了最沒脾氣的齊肩短髮。為顯示出自己不再是單純的中學生悄悄挑染了兩縷紅色，是將兩側頭髮別到耳後才會出現的那種。它們暗暗藏在萬千黑絲下面，像極了我聲勢浩大卻又扭扭捏捏的叛逆。然而這年天氣變涼的時候我又換上了一頭冷灰綠。扎著介於文青和網紅的那種丸子頭去看喜歡歌手的演唱會，把蛋黃色應援絲帶繫上，像是一盤配色精緻的料理。

那之後還發生了好多事、愛過好多人、換過好多髮型款式。奇怪的是，擁有了自主掌控權以後的我卻再沒有喜歡過自己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