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安處有茶香

書桌後的一面牆,半牆是書,半牆是茶,都是使人安心之物。而我總覺得,人生於世,最重要的是安放好自己的一顆心。

吾心安處有茶香

不管怎樣的光景,忙到焦頭爛額還是閒得百無聊賴,總要等坐下來,慢慢地燒一壺水,好好地選一款茶。然後按部就班,燙壺,滌器,洗茶,沏茶,都是習慣性得幾乎不過腦子的動作;而後,第一縷氤氳的香氣拂面,或是清澈,或是濃烈,或是馥郁,或是甜美;再然後,第一口茶湯滑過脣齒間,或柔或冽,或稠或爽,或是兼而有之。要到這個時候,才覺得整個人踏實下來,放鬆下來,彷彿“魂兒”回來了。

“回魂”是個有趣的形容,像是有一兩片靈魂的碎片,被茶香茶氣牽引著,找回自己的位置,安分下來。

每到這時,我就忍不住想,這情形是怎樣開始的呢?茶是如何進入了我們的生活,又是如何與我們的靈魂牽掛上的呢?是不是上一輩喝茶的人,把茶香茶氣帶進下一代人的生活中?就這樣千百年來,一代又一代,使我們成為一個“喝茶的民族”;使我們每一個人的基因中,都或多或少地帶上了茶的味道和氣質;使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或早或遲,都會與茶有那麼一些關係。

吾心安處有茶香

茶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六千五百萬年前的新生代第三紀。這時,茶樹的老祖先出現在中國四川、雲南、貴州交界的一帶,這是今天已經確認的茶樹最古老的起源中心。原始茶樹為了適應環境和氣候變化,以及由此帶來的不同水質與土壤,緩慢地演化出不同的生態。它一路進化,一路擴張,等待著與人類的相遇。

傳說,嘗百草的神農氏最先發現了茶的妙處,成為世上第一個喝茶的人,之後就開啟了中國人的飲茶歷史。這是一個美好而有趣味的故事,一種植物和一群人的故事:人如何馴化了植物,使之不斷地改變、豐富、演化;與此同時,植物也在不知不覺間悄悄地改變著人們,豐富著他們的生活方式,他們的心靈與氣質,以及他們的文學、藝術、社交、風俗、禮制……直至成為他們的歷史和文化傳承中微小卻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吾心安處有茶香

唐代茶神陸羽二十一歲時,踏上了遊歷考察之路。他一路風塵,經義陽、襄陽,過南漳,潛心尋覓茶事、茶情,終成世界上第一部茶學專著《茶經》記載的種茶、製茶和飲茶之道已經非常成熟詳實,只要再加一點點想象力,就能大致復原出當時的茶文化和茶生活。陸羽推崇的飲茶方式,是一種從煮茶向點茶過渡的狀態。

宋徽宗時的飲茶方式已從陸羽時代的煮茶,發展到更具儀式感和炫技性的“點茶”,茶道之精巧、雅緻、優美和奢華,已經是無以復加了。這時的主流茶是團茶,此時的龍團,也許是中國茶史上曾經有過的最美麗的茶。宋徽宗時的貢茶“龍團勝雪”“將已揀熟芽再剔去,只取其心一縷,用珍器貯清泉漬之,光明瑩潔,若銀線然。其制方寸新銙,有小龍蜿蜒其上”。

明代開始,罷造龍團,散茶大行於天下。簡單隨意沸水沖泡的瀹飲法,取代了唐時的煮茶和宋時的點茶。此時最有影響力的茶人是寧王朱權,他對點茶法進行了一系列簡化,稱之為“烹茶之法”,茶在朱權手中,對技巧和手法的鑽研,變成了對品茶時賓客、時節、環境、情景、話題和風度的強調。

這之後,茶最終呈現出了今天我們所熟悉的樣子。大大簡化的品飲程序,使得上至天子、重臣、名士、詩人,下到販夫走卒、尋常百姓,“隨手一杯茶”成為可能,成為日常。至此,茶才算是真正的、大規模的、徹底的,進入中國人的生活,進入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

吾心安處有茶香吾心安處有茶香

這是中國人和茶的故事。和世界上所有生生不息、綿延長久的故事一樣,其中有愛恨嗔痴,有悲歡離合;有美好,也有遺憾;有溫馨,也有酸楚……有值得傳頌紀念的人物,也有讓人感動、歡笑或是落淚的時刻……又因為這是一個屬於中國人的故事,所以註定了還會有動人的詩句、雅緻的藝術、美麗的器物、深邃的哲思,以及對自然和時節的敏感、尊重與珍視。

而這個故事,中國人和茶的故事,儘管已經講了很久,卻還沒有結束,遠遠沒有結束。

無論何時,無論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只要有一個人——也許就是你或者我,握住手邊那一杯茶,不管是頂級的佳茗還是便宜的高碎,是率性的大茶缸還是精緻的小茶盞,是復古的小泥爐橄欖碳還是劍走偏鋒的冷泡,甚至哪怕是加糖、加奶、加丁香和肉桂……這個故事,就輕輕地延伸出了一個小小的章節,就像一首傳唱了千載的詩歌,再一次響起輕快的一句,嫋嫋不絕。

這實在是一個美妙而有趣的故事,不是嗎?所以,我也想來借《與茶說》和大家聊一聊這個故事,聊一聊故事裡那些有意思的人,那些打動人的片段,以及那些值得“浪費”時光和生命的美好之物。講著關於茶的故事,怎能沒有茶相伴?還請稍等,我這就去沏一壺茶。如果你恰好方便,何妨也為自己準備一盞好茶。正如我非常喜歡的,南宋大學者張栻關於茶的兩句詩——更碾春風白雪,同看明月清江。

“春風白雪”,是形容宋時人們常喝的團茶,這種茶已經隱退到了歷史深處,但不管我們現在喝的是什麼茶,沏一盞春風白雪,看著明月清江,將故事娓娓道來的心情,卻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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