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東方，且聲勢漸盛。具象而論，即東方的文學、書畫、服飾、飲食、雕刻、建築、戲曲等，正在源源不斷地為當代社會烙上風格印記。2019 年 5 月底，《T》中文版將再度攜手成都 IFS 聯合舉辦的第三屆全球風格論壇，正是以風從東方來的時代背景為契機，探討東方風格的在地傳承與全球發展。《T》中文版將邀請到若干具有東方背景的設計師、藝術家，與我們一同見證風從東方來。本週，我們將走進藝術家劉韡的藝術世界，從那些看似平凡之中尋找時代的有趣性。
——《T》中文版編輯部
威尼斯不熱且涼，走在石板路上，熙攘的街客多半為了藝術而奔走四散在威尼斯軍械庫與綠城花園附近。2019 年威尼斯雙年展主題，「願你生活在有趣的時代」（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被以多彩的顏色設計供奉在可見明顯之處，像標語也像指示牌的存在，使人每見到一次就如同心理暗示或者真如藝術總監 Ralph Rugoff 所言「咒語」般地在腦海裡加強這句話所帶來的想象與思考。
其實這句話的出處與使用早已被曲折且長久地失了原意。按照「quote investigator」網站的考據，這句話還真不能百分之百被定性為中國人說的，而是來自17世紀在中國居住的英國外交人員的生活觀察。當時他們觀察到中國人民的世界觀是「與其在戰爭的年代當人，還不如在和平的年代當狗」，而後，這句「寧當和平狗，不當戰爭人」的格言被英國外交使節們經常引用，並在 1898 年被 Joseph Chamberlain 進一步地引申成為來自中國人的詛咒：「願你生活在有趣的時代」。
2019 年威尼斯雙年展上，藝術總監 Ralph Rugoff 正在致辭。圖片來自網絡
Rugoff 以此句話作為展名，並不是挑起對立，也不是呼籲大家要有尋求真相的能力與慾望，相反地他以這句話帶出了全世界 79 名在世的藝術家們的近期創作（策展人認為展覽是一次性的，要活著的藝術家的作品才帶感有風險），製作出兩種迷離（如 Lara Favaretto 的作品《思考的頭腦》）、視覺愉悅、複雜、相斥的視覺景觀，用以映射我們身處不確定的、充滿危機、動亂，「後真相」（post-truth）與「另類事實」（Alternativefact）的時代。
走在史上最多美國藝術家，最多女性藝術家，作品密度最高的主題展場裡，感官上的刺激，移步換景的頻率，考驗人的手眼協調能力，到底讓人止步的作品會是什麼？或者說，這場集合了 79 位樂手一起合奏的交響樂，策展人所安排的休止符，會是在哪裡？
劉韡
2004 年，32 歲的劉韡將作品《風景》展於上海雙年展，這件可被稱為「臀山風景」的作品中，所隱含的挑釁，刷新了藝術家與藝術圈對於上海雙年展接受度的認知，也確立了劉韡的知名度。2005 年，劉韡成為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的參展藝術家，也有了第一次個展的舉辦，而後一下子躍升成為國內主流藝術家，2006 年其作品也進入世界知名收藏家希克的收藏展「麻將：希克當代中國藝術收藏」之中。2018 年，長征空間畫廊為劉韡舉辦個展「幻影」。展覽中的作品《幻影》、《洞穴》、《週期》等，均通過不同體態的物質並置，直抵人、物與所處空間的關係思考。
劉韡，《風景》，2004，Giclee，306 x 612 cm，M+希克藏品。©劉韡
「劉韡：幻影」，展覽現場，2018，長征空間，北京。圖片承蒙劉韡工作室提供
「劉韡：幻影」，展覽現場，2018，長征空間，北京。圖片承蒙劉韡工作室提供
在此之前，劉韡和其在杭州中國美院讀書的小夥伴們屬於非主流的北漂藝術家，需要邊工作邊攢錢做作品，抱團集資租場地做展覽。在這段時間裡，劉韡不拘創作媒材的各種作品，在各種藝術家號召的群展中出現，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當代藝術史上知名的「後感性」系列展覽。1999 年在「後感性」第一回展覽上，劉韡展出的是錄像裝置作品《難以抑制》，這算是劉韡第一件公開展示的作品。
藝術家劉韡。圖片承蒙劉韡工作室提供
作為藝術創作的領跑者之一的劉韡，在 2005 年辭職成為一名全職藝術家時，就已經明白自己創作的作品已經不能單獨依託任何單一個體或者群體的評價了，「你要重新判斷一個藝術形式，無法通過一個機構來認定這個東西，但是不好的傾向就是會變成娛樂化的東西」，喜歡用廉價材料的他，並不是在追逐一種情懷也不是環保，而是喜歡用最平凡的材料和詞彙創造新的意義，而這種創造正是欣賞劉韡作品的樂趣，「你做的東西，不可能逃出你看到的東西」，劉韡說道。
微觀世界
在軍械庫裡的《微觀世界》，是一件單一視角，需要保持稍遠距離才能看清全貌的裝置作品。極具美感的鋁板，圓潤的邊緣線，或薄或球，或躺或立，以神祕的力學邏輯擺放在一起，配以美好舒適的美術館級別的天頂燈光，以與層高相近的高度盒裝，並在以正面以透明玻璃完全密封。
如此的展覽的方式，喚起的是在自然科學博物館裡參觀的經驗，那一排排擬真的植物與一個個凝態的假人假動物，以特定的姿態展示歷史某個時間節點的生活樣貌。我們透過距離去認識回溯曾經的我們與過往經歷。同樣地，這些被密封起來的幾何體，以層疊堆疊的方式，安靜地喚起我們視覺經驗裡所看過的靜物作品，不管是牧奚的《六柿圖》或者是莫蘭迪的瓶畫作品，藝術史裡代表歲月靜好、經營位置的靜物畫曾經並長遠地吸引我們的目光，讓我們定睛於生活的當下，美好的瞬間。儘管《微觀世界》裡的幾何物會讓我們想起美好的過往，但是，藝術家卻不允許我們以如同觀賞園林假山石那樣穿梭其間。他以透明卻存在感十足地玻璃，將這些美好與我們隔開，使得《微觀世界》成為一個典型，美好的客體，一個實驗室裡被觀察的對象，一個動物園裡被保護的動物，其中那種力學的不穩定，張力與危險的平衡，被美感遮蓋，被人忽視。
劉韡，《微觀世界》，2018，鋁板，尺寸可變
展覽現場，「願你生活在有趣的時代」，2019
第 58 屆威尼斯雙年展 Arsenale 軍械庫，威尼斯
圖片承蒙劉韡工作室提供
早已是「中堅力量」的劉韡其作品越來越成熟與細緻，在選用的媒材與材料上越來越老練，使得欣賞劉韡的作品，其實，除了思想的啟發，還是去享受藝術家對於顏色的掌握與想象以及作品裡面隱晦的幽默，如早期的遠觀看起來很美的臀山「風景」系列，或者色彩越來越豐富的「紫氣」、「真實的維度」、「無題」、「頻率」等系列作品，或者是「愛它，咬它」，「僅僅是個錯誤」，「瓷器」、「反物質」、「切」、「迷宮」系列與「書城」系列作品等等，都在攝影、牆上作品，裝置等方面展示其創作的能力與豐富性。劉韡自言，「一直以來都關心對於現實的理解，就是怎麼描述世界，用什麼手段描述，怎麼去延續我們對於未來的一個想象的問題。因為很多問題，我們已經談不下去了，包括藝術也是。」
劉韡，《微觀世界》，2018，鋁板，尺寸可變
展覽現場，「願你生活在有趣的時代」，2019
第 58 屆威尼斯雙年展 Arsenale 軍械庫，威尼斯
圖片承蒙劉韡工作室提供
不是在生產文章，而是在生產關鍵詞，在「組裝」，在經營關係的劉韡，以「簡單直接」的表達方式與「充分自由」的創作形式告訴我們，我們早已接受那些美好安靜的永恆美感已成過去，並也習慣以此種保持距離的方式觀賞，否則，我們在觀賞《微觀世界》時，會覺得被冒犯，如今我們得以舒服地駐足觀察，行為已經說明一切。
撰文：劉品毓
圖片承蒙長征空間提供
編輯：王楚瑜
編排：Antoine 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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