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成:梨樹臺人家

猴子 不完美媽媽 兔子 知了 晒丹鳳 2019-05-02



張書成:梨樹臺人家


在棣花古鎮北部茫茫的祟山峻嶺中,有一個偏僻的小山溝,當地人叫小兒溝。小兒溝夾在兩座大山中間,東邊的叫天坡,高聳入雲,險峻陡峭,坡頂上有一面刀削斧劈般筆直的石崖,石崖上有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石洞,是狼蟲虎豹棲息和出沒的地方。西邊的叫蓮花山,山上有石寨,是古代人“跑土匪”藏身的避難之地,也是怪石粼峋,山高坡陡,一般人難以攀登。就在這壁立千仞的兩山夾縫中,閃出了一片十多畝地大的平臺,平臺周圍長滿了大大小小小的梨樹,因而這地方就叫梨樹臺。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梨樹臺上住了一戶人家,男主人叫寬心,時三十出頭,以種地為生,農閒時節,常上山打獵,用獵物換點油鹽錢;女主人叫蓮花,二十五六歲年紀;夫妻倆膝下有一子,名叫康樂,剛滿五歲,長得虎頭虎腦,伶俐可愛。雖說當時家裡並不富裕,但夫妻恩愛,勤儉持家,日子倒也過得和睦順心,其樂融融。


張書成:梨樹臺人家


猴子傳信

這是1951年的春天,寬心到十多裡外的棣花古鎮去趕集。回來的路上,聽到路邊的黃麥劍草叢中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駐足一聽,聲音又沒有了,剛走兩步,那聲音又傳來了。寬心懷著好奇,放下背籠,踮起腳尖悄悄地走過去,撥開齊腰深的荒草一看:一隻半壯猴子被獵人下的鐵夾挾住了後爪,正在那裡掙扎呢!猴子見了人,嚇得渾身發抖,“吱吱吱”地哀叫,驚恐無助的瞪著雙眼看著這個五大三粗的小夥子。這情景使寬心動了惻隱之心,他猶豫片刻,上前摸摸猴子的頭,掰開挾著猴子後爪的鐵夾,從棉襖裡掏了一點棉絮按在爪子爛傷口上,抱著它回到小路旁,放進背籠脫下身上的黑棉襖蓋好揹回家去。妻子見了,也憐惜地用布條把猴子夾爛的傷口包紮好,又給它弄了點吃的,猴子漸漸地安靜了下來,眼睛裡少了點驚恐,多了些許感激神色。

經過十多天的餵養和治療,猴子的傷很快全愈了。夫妻倆決定放它回山,送了幾次,猴子就是不肯走。夫妻倆無奈,給它在院裡搭了個小房,鋪了草,天天和主人同食,有時寬心打的野豬、野兔,狍子、獾等獵物,也分給它肉吃。猴子很聰明懂事,經常蹲在門口,看家護院,逗康樂玩耍,家裡來了客人,就小跑著到地裡叫主人,儼然成了家裡的一個成員。

寬心有個愛好,逢下雨下雪不能幹活時到山下和好友吳天財下棋。這年冬天,寬心幹活時不小心崴了腳,不能出門,急得拄著柺杖在家裡轉圈圈,幾回天財來陪他下棋,他剛拉桌子,那猴子就會看眼色地去拿棋盤;他去倒水,猴子就去拿旱菸袋,配合得十分默契。二人下棋時,猴子就蹲在桌前瞅著,完了,又把棋盤棋子收拾好,放在櫃蓋上。一來二去,和天財混熟了,每到雨雪天氣,寬心想下棋時,拍拍它的頭,指指棋盤,它就立馬會意,屁顛屁顛地跑下山去,咬住天財的衣襟往梨樹臺上拽,惹得天財哈哈大笑!這消息一經傳出,一時在棣花成了傳奇,引得許多人跋山涉水來看,那猴子好像有點城府,對來的人不理不踩,悠然自得地眯著眼睛晒太陽,捋著自己身上金黃色的毛。


張書成:梨樹臺人家


柳杈救人

轉眼到了第二年的夏天,那時蓮花又生了個女兒,“一兒一女活神仙”,就在這山坳裡的普通人家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一場巨大的災難正撲向勤勞善良的梨樹臺人家。

一箇中伏的深夜,天氣異常悶熱,連平時此起彼伏叫個不停的知了也不知怎麼的一聲不響,平日乖巧的猴子在院裡狂燥不安,左衝右撞,睡夢中驚醒了的寬心覺得大事不妙,當即叫醒了蓮花和兒子,正在這時,一道藍色閃電伴著震耳欲聾的炸雷,緊跟著傾盆暴雨從天而降,不一會兒,傳來一陣可怕的吼聲——溝堖裡的山洪下來了!藉著閃電,寬心衝出院門朝臺下的河裡一看,滾滾的洪水已經漫上了石崖,就要衝垮院牆!情急之下,寬心招呼蓮花趕緊抱上熟睡的女兒,自己揹著兒子,披上蓑衣準備向屋後的蓮花山上轉移——那裡有石洞可以藏身,而且路途近點。蓮花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怕的情況,她驚慌地把女兒拿小被子一裹,緊跟著丈夫踉踉蹌蹌地藉著閃電向房子背後的山上跑去,那隻猴子在前邊帶路,一家人氣喘吁吁到山頂一望,滿溝的洪水已經吞噬了自家的廈子房,而蓮花的一聲驚叫,讓寬心霎時傻了眼——蓮花抱的小被筒裡空空如也,女兒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丟了!

雨漸漸地小了,可咆哮的洪水還在鋪天蓋地發出沉悶的吼聲!夫妻倆束手無策,抱頭痛哭,康樂也嚇得大哭,只有猴子溼淋淋地蹲在地上,無可奈何地望著一家三口。蓮花幾次欲下山去尋,都被寬心擋住——洪水滔天,去那兒尋啊?這個剛強的山裡漢子,不由得也嚎啕大哭,女兒也是他的命啊!

天漸漸的亮了,雨也住了,肆虐的洪水也睏乏了似的,漸漸的退去了。蓮花擦了擦紅腫的眼睛,對丈夫說:“娃生到咱跟前,也是一條命,即使沒了人,我們也應該尋著屍首,也算我們不枉當父母一場!”寬心想想也對,一家人順著山樑下來,把康樂寄在天財家,夫妻倆順著河岸一路尋找,那裡有孩子的影兒啊?不甘心,又順著小河洪水匯入的州河去找,剛尋了一里多遠,一個世間罕見的奇蹟出現在眼前——

滾滾的河面上,河堤上大柳樹伸出胳膊粗的樹杈緊貼著水面,孩子的脖項恰好卡在樹杈中間,腦袋在水上,身子浸在渾濁的河水中!這真是蒼天保佑啊!寬心顧不得多想,撲入河裡,抱著女兒奮力游回河堤岸上,蓮花接過孩子,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口,孩子的嘴臉烏青,幸好還有呼吸……


張書成:梨樹臺人家


狼洞槍聲

洪水沖垮了廈屋,沖走了院牆,幸好女兒到閻王爺跟前轉了一圈,又回到了父母身邊,寬心驚魂之後,又壘了石堰,打了院牆,蓋起了廈屋,一家人又恢復了平靜,生活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人常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這年秋天,寬心到山下給親戚蓋房去了,留下蓮花和兒女在家。這天吃過午飯,她正在掐豆角,女兒在搖籃裡睡著了,康樂在院裡玩“拌甕”,一隻花蝴蝶飛過來,繞了幾圈飛到院牆外去了。康樂舉著泥手,跑出去攆,攆著攆著,蝴蝶飛到苞谷地裡不見了,康樂東張西望,也不見蝴蝶蹤影,正在這時,從天坡狼洞臺上溜下來的一隻狼,閃電般地徑直撲向康樂,把康樂壓倒咬住後脖子處拖著向山坡上跑,康樂疼得連叫幾聲“媽——媽——”後,就再也出不出聲了!聽見兒子的喊叫,蓮花拾起大門後的磨棍,衝出院門,風一樣地撲向奔跑的狼,狼見有人來攆,鬆開血盆大口,丟下康樂沒命似的竄上石崖,向老巢跑去。蓮花急忙抱起兒子,但見康樂的脖子上被咬了兩排窟窿,鮮血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嚇得她臉煞黃!邊為康樂叫魂邊抱回家,放到炕上後,尋了一把頭髮燒成灰給娃敷在傷口處,這才喊來猴子讓下山去叫“掌櫃的”。

看著奄奄一息的兒子,寬心的心像刀割似的難受。他一言不發,牙咬得“咯吱”地響,轉身拿了獵槍,妻子說的啥,他一句也沒聽見,頭也不回地爬上天坡,隱蔽在一塊巨大的黑石頭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懸崖峭壁上的十幾個黑色的洞穴,那是多少人談之色變的“狼洞臺”,裡邊陰森恐怖,深不可測,九曲迴環的大洞套小洞中,據說地上人獸白骨累累,人跡罕至。那隻咬兒子的狼,現在一定藏身在洞的深處,伺機再去害人,“不能讓它再禍害人了,讓它嚐嚐子彈的味道!”寬心恨恨地想。

落日的餘輝收回了最後一絲光芒,天慢慢黑了,可狼洞臺上還是死一般的沉寂。“這鬼東西,心眼還不少!”寬心知道它至少今天不會出來了,不甘心地匍匐著退下陡坡,輕手輕腳地下了天坡,尋思怎樣誘狼出洞……

第二天麻麻黑,寬心在兜裡裝了兩片黑饃,葫蘆裡裝滿了水,早早潛伏在狼洞臺下的巨石後,準備它一露頭,就給它一槍!可這隻狼象聞到了什麼似的,到太陽出來也一直沒閃面。“它總要尋吃的吧?不信它不出來!”寬心掰了片黑饃,塞到嘴裡嚼起來,在心裡安慰自己。正在這時,從中間的石洞口滾下盆子大一塊石頭,蹦到小平臺上後又從臺邊滾下,在峭壁上碰得四面開花,大大小小的碎石片濺得崖下霧起狼煙,一塊拳頭大的碎石恰好落在寬心面前!好懸啊!寬心沉住氣,“這傢伙還會搞火力偵察呢!險些要我的命了!”他揉揉眼睛,繼續瞄準臺上,尋找著射擊的機會。

果然,看崖下無動靜,從滾石頭的洞口探出一個黃褐色的狼頭,又迅速地縮了回去,“真狡猾!”寬心一動不動,等它下洞時再開槍。恰在這時,,一隻老鷹飛過來,在崖下盤旋了幾圈,剛要往大石上落腳,看見有人,旋即叫了一聲,又飛走了。“不好!暴露了!”寬心暗暗叫苦,知道狼不會再露頭了,但還是不甘心,硬是臥到天黑才返回梨樹臺的家裡。

翌日,他又潛伏了一天,仍然掃興而歸。

難道拿這隻狼沒法了嗎?寬心找到天財商量,天財告訴他:狼洞很深,有一個洞口通到北面的橡子樹崖下,一般人不知道……,寬心想了想,心裡有了主意。

半夜起來,天財拿了一頂自己的破氈帽,披了一件黑夾襖,又摸黑到了天坡的狼洞臺下。把氈帽和夾襖放在崖下的大石頭上,象石頭後趴著一個人一樣,然後悄悄地摸到橡樹崖下,隱藏在茅草窩裡,靜靜地等待著天賜的良機。

太陽出來了,滿山起了薄霧,橡樹崖下的石洞口,那隻狼探了探頭,看看沒有什麼危險,便搖一搖尾巴,放心大膽地走了出來。

正在這時,槍響了……


張書成:梨樹臺人家


作者簡介:

張書成,生於1956年12月,陝西省丹鳳縣棣花鎮人。中共黨員,大學文化,政府公務員。商洛市作家協會會員,市詩歌學會會員,丹風縣作協理事。

從上世紀 90年代開始業餘文學創作,先後在《金秋》、《先鋒》、《共產黨人》、《當代陝西》、《教師報》、《陝西教育》、《工商時報》、《農民日報》、《陝西農民報》、《法制週報》、《文藝報》、《商洛日報》、《丹江潮》、《山泉》、《丹水》等發表小說、報告文學、詩歌、散文數百篇(首),《萬灣農家樂》、《旅遊遐想》等獲丹江旅遊徵文二等獎。部分散文、詩歌被收入《採芝商山》、《丹風文學》叢書,巳由北京團結出版社結集出版《棣花細語》散文集。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