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汸是怎樣教育弟子的?

國學 朱熹 朱升 程敏政 我讀徽州 我讀徽州 2017-08-07

《東山存稿》卷三 有 《答汪德懋<性理字義>疑問書》,文不長,先錄於下:

答汪德懋《性理字義》疑問書

陳先生《性理字義》取先儒周、程、張、朱精思妙契之旨,推而演之,葢為初學者設。然欲析之,極其精而不亂;合之,盡其大而無遺,使一本萬殊、萬殊一本之理釋然於中,則惟深潛涵泳,不亟不徐,以俟其一旦之通暢可也。

揣摩比較,雖若得其皮膚,終非實見爾。尊兄叅以前輩格言,擿其疑似,萃以下問,寡陋何足取?衷不欲遽忤嘉意,輙於條目之下,各綴臆説數語,更俟切磋,不可便以為是也。

昔有傳侏儒觀俳優者,言其立於眾人之後,非有見聞而亦大笑。或問之,則曰:“長者豈欺我哉?”今吾儕為致知之學,而徒取先儒之言以為已言、持先儒之見以為已見者,何以異此?又況於借視聽於盲聾者,其可不審乎?每勤相愛之隆,深愧無以相發,故併以是説復焉,未審高明以為是否?

汪德懋其人

汪德懋(1322—1375),名天應,字德懋,休寧羅墩人。六歲的時候父親過世,母親吳氏撫育長大。他不屬於神童之列,但讀書非常刻苦,“雖隆冬盛暑未嘗釋巻,久漸成疾。”家裡人看他這麼好學,就給他請了一個了不得的家塾老師,叫汪克寬(1304—1372)。汪克寬是祁門人,是與趙汸、朱升同時期的徽州大儒,學者稱他為“環谷先生”。程敏政(1446—1499)《贊》曰:“此考亭世嫡門生第四人也,此龍興史局布衣第一人也。”說的是汪克寬是朱熹的第四代傳人,朱元璋徵召山林遺逸之士修《元史》,16人中,汪克寬排位第一。

這還不算,汪德懋後來從學趙汸,而趙汸的侄子趙鎖又成為了他的門生。我們今天之所以對汪德懋有所瞭解,是因為趙鎖寫有《故城縣丞汪先生(德懋)行狀》,收在程敏政的《新安文獻志》中。

讀趙汸《答汪德懋<性理字義>疑問書》,其中有“尊兄叅以前輩格言,擿其疑似,萃以下問,寡陋何足取?”言辭客氣,並沒有把汪德懋當成學生看待,而是朋友之間的學問探討。

《性理字義》是部什麼書?

“陳先生《性理字義》取先儒周、程、張、朱精思妙契之旨,推而演之,葢為初學者設。”如果沒有趙汸在書信一開始的這句話,一般人會以為《性理字義》為《性理字訓》之誤。

《性理字訓》是理學的啟蒙讀物。朱升《跋<性理字訓>後》:“晦庵門人程正思《字訓》二十條勿齋增廣之為六門一百八十三條。” 《性理字訓》是朱熹的弟子程端蒙(1143—1191)所編,共三十條,四百二十八字。後來休寧程若庸(學者稱勿齋先生、徽庵先生,他是吳澄的老師)著《增廣性理字訓》,增加到一百八十三條。是一種類似於《三字經》的小學教科書。如:

物格知至,聲入心通,洞徹無疑,是曰知言。

主敬集義,勿忘勿助,剛大無懼,是曰養氣。

勇之所存,堅實強勁,不屈於物,是之謂剛。

剛之所發,奮決果敢,見義必為,是之謂勇。

今天看來,其實就是理學範疇的定義,也可以說是名詞解釋。顯然“陳先生《性理字義》”也是類似的教材。陳先生就是陳櫟(1252—1334),前面的札記我們說了,他是朱升、趙汸、倪士毅的老師。陳先生是一個喜歡模仿刪輯別人著作的鄉村老師,主要的目的有兩個,一是為了便於教學,更主要的目的則是“畔於朱子者刊而去之,其微辭隱義引而申之,其所未備補而益之”。(墓誌銘)意思是,朱熹學說的原貌,他是可以認定的。

陳先生的做法,你怎麼看?揭傒斯(1274—1344)在為陳定宇寫的墓誌銘中說:“聖人之學,至新安子朱子廣大悉備。朱子既沒,天下學士群起著書,一得一失,各立門戶,爭奇取異,附會繳繞,使朱子之說翳然以昏。”在這種情況下,陳先生的做法是“有功於朱子”的。

汪德懋的疑問

汪德懋的疑問顯然是針對陳櫟的解釋而來。趙鎖《故城縣丞汪先生(德懋)行狀》:“嘗以疑問請質東山先生,凡三十餘條,究極性理之説。”對於這三十多條疑問,趙汸只是給予了簡單答覆。因為在他看來,真正的學問不在此處,汪德懋所提的問題,只是些表層問題。趙汸在《答倪仲弘先生書》中就曾說到:“《四書》海涵地負,初學所未解者多矣,豈能一一點掇耶?”

趙汸的方法

“惟深潛涵泳,不亟不徐,以俟其一旦之通暢可也。”這句話的意思是:真正的學問來自自己的用功和思考,與他人沒有關係。

在這一點上,趙汸《答倪仲弘先生書》說得更直白:“大抵近世君子,多以辨析義理便是朱子之學,纂述編綴便是有功斯文,故於向上功夫鮮有發明......聖賢中庸之教,豈如是哉?”

所以他勸汪德懋不要“取先儒之言以為已言,持先儒之見以為已見”,更要小心自己誤入歧途:“借視聽於盲聾者。”

這些話,在今天來看,也是非常有價值的。

趙汸的寓言

要說趙汸在寫這封信的時候,也是煞費苦心的。他竟然編了一個寓言:

昔有傳侏儒觀俳優者,言其立於眾人之後,非有見聞而亦大笑。或問之,則曰:“長者豈欺我哉?”

的確,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只知一味依附他人的人,在精神上還沒長大。

汪德懋後來怎麼樣了

在5月8日的札記裡,我們提到過汪德懋的名字。截個圖:

趙汸是怎樣教育弟子的?

我讀徽州 2017-05-08 札記

汪德懋“以秀才被召,擢故城縣丞”是在1371年,故城縣在河北省衡水市中部,大運河西側。

趙汸是怎樣教育弟子的?

汪德懋在故城縣做了一年縣丞,為逋租事所累,謫居鳳陽。歿洪武乙卯九月十三日,葬鳯陽府鍾離縣西屯

1371年,趙汸過世兩年了。在趙汸故後,汪德懋把老師平日裡寫作的詩文收集起來,找到朱升,請他“選其涉於教道,可以開發疑難長見識者,刊而傳之。”這個集子應該是《東山集》。朱升還為此寫了一篇簡短的序言,這篇序言收在了《朱楓林集》裡,名叫《集東山文稿序》。所以趙鎖說他“尤篤氣誼”,意思是說汪德懋對趙汸有情有義,超過了其他人。這個評價略過,趙汸的門生金居敬、詹烜、戴尚文、倪氏兄弟,還有餘鏞,都是不錯的,以後會說到。

趙汸《東山存稿》收有“贈德懋”詩一首:

贈德懋赴鄉塾,因懐尚文

籃輿曉過悠然閣,楊栁依依士塞門。

此日端居先業在,當時避地幾人存?

扁舟夜雪湏乗興,錦裡煙塵正斷魂。

尊酒喜君文會近,莫輕一技好重論。

這首詩當作於1356年,其時,汪德懋被汪同聘為休寧商山書院的訓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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