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司考“賽跑”的法律人

本社實習記者 宋韜

我們的文化中有這樣一種對“苦難”的崇拜,而且似乎這也是獲得話語權的資本。因此有人便習慣性地要去佔有“苦難”,認為自己的經歷才算苦難。

剛接到這個題目的時候,我自擬的視角是:代表備戰司考的一類人,來講述一段關於備戰司考的“苦”日子。但是,落筆的時候,我猶豫了。我開始思考:我有什麼權利代表大多數人?

我們總習慣於代表某個集體來發聲,而這種主觀意識下的發聲,往往夾雜著些許揣測,少了幾分真實。在掙脫了這一文化禁錮之後,我決定只發出自己的聲音,不去代表任何人。

在平淡的日子裡,我喜歡沉溺於別人的故事。在解決了以上兩個問題後,接下來,我將講述一段屬於我自己的司考故事,無關苦難。

末代司考考生的一天

凌晨5時36分起床。但其實在此之前,還有5時16分、5時26分兩個鬧鐘。

清晨的覺總是最香的。第三個鬧鐘響起時,我倏地坐起身來,匆匆忙忙把胳臂伸進晨衣,頭髮耷拉到眼睛上。趕忙用手揉揉眼睛,使勁睜大眼睛,帶著滿面睡容,去洗漱。

6點,一個書包、一個水杯、兩包咖啡,開始了一天的“法制”生活。

有人說,世界上有兩種人:司考人和其他人。司考考生說,其實只有一種人。因為前者叫“司考狗”,意即所過的並非人的生活。經歷過司考的人,都把司考形容成一種苦難。“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到司考把命抵。”雖是笑談,但這“苦”的程度可見一斑。一談及司考,彷彿就只有這一種語調來描述。

而我的血液裡,流淌著一種從祖輩遺傳來的樂觀因子。在喧囂的日子裡,我們曾為願望、夢想、慾望、激情所驅使,曾緊張、充滿期待地為成功和失望而強烈激動。而司考的日子,是平淡的。在這樣的平淡裡,觀看、審視不知不覺地滲透進我的全部行為中,讓我得以發現那些,犄角旮旯裡的美。

去自習室路上,有一小段林陰路。兩旁是參天古樹,風吹高高的樹,葉片颯颯作響。樹上通常會落幾隻鳥,大大小小的鳥用不同的方言叫。我就想,它們是不是在爭論該去哪兒吃早餐。偶爾,也會有幾隻在地上踱步。路過時,它們也只是側側身子,讓我過去而已。

晨讀時間,背理論法和程序法講義。

早餐15分鐘,飯畢要趕快去佔座。上午1.6倍速聽課程音頻。司考的教室會有一種詭異的現象,經常會出現某個戴耳機的同學突然大笑。別被嚇著,那只是各科老師為了調動課堂氣氛,在各顯神通。“你現在看的書,就是以後數的錢。”“晚上想看《我的前半生》?勸你考前別看,否則你的後半生就沒了。”“關於重婚罪,我說一點,其實在三角關係中,不被愛的一方才是第三者。”類似金句穿插授課,很難忍住不笑出聲。也為這單調的備考,增添了一些可愛。

11時30分,午飯時。30分鐘後,回到教室午休。如果你運氣足夠好,佔到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那真是好極了。在靠窗的座位上坐定,半小時後,被陽光晒醒,午睡前的書就都記到腦子裡了。

17時30分,晚飯;15分鐘後,回到教室做真題。22時30分,下自習,跑步沖澡。23時30分刷題。00時30分到5時30分,睡覺做夢押司考題。

也許你會覺得這樣的生活枯燥、乏味、毫無生氣,但這就是真實的生活。正如《海邊的曼徹斯特》裡卡西·阿弗萊克的生活一樣,毫無起伏,似一潭死水,但總有一個“忽然變得美好的瞬間”讓人值得期待。而這瞬間到來前的日子,需要我們各自孤獨修行。

我無意詩化自己的“苦難”,因為我並未將其定義為“苦難”。相反,我將這視為自己的精神花園。

孤獨的時候,你可以通過和自己聊天,來經營這座精神花園。在這花園裡,正盛開著一些昔日沒時間去護養的花兒。這裡盛開著忍耐的花,讓我變得更加泰然;這裡盛開著友情的花,因為司考,我需要計算,和朋友聚會一次,需要花費幾個音頻的時間。我開始對於去參與某些事件的要求越來越小,靜觀生活的能力變得越強,日子也這樣一天天豐盛起來。

司考與馬拉松

7月下旬,我和劉桂明老師在鄭州出差。凌晨5時30分,老師約晨跑。老師是一位馬拉松骨灰級跑友,我屬於菜鳥。

在當天的日記裡,我記錄下了以下文字:今天和老師晨跑,3公里之前,並排跑;4公里時,看著老師背影跑;5公里時,連背影都看不見了。於是,我就開始按著自己的節奏跑。

約7公里處時,我開始口渴難耐、雙腿發麻。我心裡唸叨著向前衝,但身子卻不聽使喚。我拼命擺動手臂,感覺自己像塊絞肉機裡艱難移動的肉,累得幾乎要癱倒在地。

但是我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停下,不然呆會兒老師問起來,怎麼好意思告訴他自己中途放棄了。於是,我繼續強忍著向前跑、跑、跑。這個時候,我不再看遠方,而是將視線只定在前方3米的地面。這時,天空和風、草地、現實、過去——所有這些都被我排除在外。

神奇的是,不知從哪一秒開始,我渾身的痛楚突然消失,整個人彷彿進入自動運行狀態。心理也由之前的“再跑1公里就回去”變成了“再跑1公里再回去”。這次經歷讓我意識到:終點線只是一個記號而已,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關鍵是這一路你是如何跑的。

而司法考試與馬拉松有著天然的相似性。馬拉松運動被公認挑戰了人類的體能極限,而司法考試需要複習的內容也在挑戰著人類大腦的極限。

作為一名馬拉松跑者,北京華允律師事務所主任李毅律師認為,越來越多的普通人之所以能夠通過非專業訓練完成馬拉松以至超馬,積極而強烈的跑步動因是一切的前提。足夠強大的目標感,使跑者在跑步之初,內心便充滿衝勁與力量。而運動如同吃飯,不可暴食暴飲,規律、持續、不斷的積累是提升耐力的不二法門。同時,跑步也是與自己的身體交流、對話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必須時刻關注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我們需要去發現自己的優勢,諸如體能更佳還是腿部力量更強,以便適時調整到最佳狀態。同時也要發現自己的侷限性,以避免危險發生。而在這項需要持久耐力的運動中,爆發力不足以撐滿全程,分配好體力,確保有效完賽,方為明智之舉。

細想,其實司法考試與馬拉松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目標感使我們滿懷激情地開始備考,複習過程則是日日與繁複瑣碎的知識點相伴,我們必須在浩如煙海的資料中找到適合自己的複習節奏和方式,管理好自己的時間,分配好自己的體力,方能取得優異的成績。

村上春樹在《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麼》中寫道:痛苦不可避免,但可以選擇是否受苦。有了目標,控了技巧,懂了優勢,認了侷限,無論是司法考試還是馬拉松,都可以暢享人生之快!

法律人如何看司考

青春是什麼?青春是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以為青春是快樂的,這是一種錯覺,是那些失去了青春的人的一種錯覺。

每個正在經歷司考的考生都痛苦不堪,那麼,已經通過司考的法律人,是如何看待司考的?

回想自己當年備戰司考的時光,北京某法院李法官說:“回想整個備考過程,時間充裕與恰當方法十分重要。歷時4個月,日均8小時,採用車輪戰術,‘翻來覆去’教材、講義與聽課三遍,之後信心倍增,終償所願。”於2005年通過司考的李主任回憶:“我們當年一門心思地只想把該學的都學會,該背的都背下來,完全沒有像現在的很多熱門文章描述的那樣,關注超過人類大腦極限的資料數量,也不太感覺每天覆習16至18個小時有多麼辛苦,更沒有給自己冠以夢想的名義。三個半月裡,就是很純粹地看書、記憶、做題,循環往復,每天幾乎都做夢:A想殺死B結果槍法不準誤殺了C;又或者A經過B家,戲弄了B的狗,被狗咬傷住院。”可見,每一個經歷過苦痛掙扎的人,在將來都會笑著回憶。

如何看待目前的司考制度?李法官認為,司考是一場相對公平的法律知識的競賽,也是法律人將來繼續從事法律工作的門檻。當然,通過司考僅是新的起點。法院工作需要司考知識,更需要司法技能與實踐。北京某公司法務部楊主任認為,司考作為執業的門檻,建議應該將其報考資格限制在法學專業,只有經受過專業的法學訓練的人員才能報考,這樣有助於保證法律從業人員隊伍的專業性和認同感。未來,還可以在考試方式上進行改良,比如增加口試或面試的部分,或設置單獨專業領域的法律資格考試,畢竟社會分工是向越來越細的方向發展的。

而非法科畢業生是否就不具備法律素養?或者說,非法科生是否就不會具備法律職業的認同感?關於這個問題,清華大學物理系學士、碩士,於2015年通過司法考試的王小廣律師認為,司考制度為非法科畢業生從事法律工作提供了通道。自從開始上學後,大多數人的人生軌跡就是小學-中學-大學-畢業-就業。在校期間接受更多的是科學文化教育,較少接受職業和人生規劃教育,以至於各個階段的目標都是簡單而直接,就是努力進入下個階段,大學及專業的選擇基本是盲目的。而他也是工作多年後才發現,自己的職業興趣是法律。所幸存在司考制度,為自己這名喜歡法律工作的非法科生從事法律工作提供了通道,能夠讓自己在較短的時間裡獲得進入法律領域工作的敲門磚。

每個正值青春的人,都在為這種不知所措而苦惱。而每個過來人,都會因遺忘而為往事蒙上一層玫瑰色薄霧。西川有句詩:“烏鴉解決烏鴉的問題,我解決我的問題。”至於自己應該如何面對司考,這是你自己要回答的問題。

司考如馬拉松,複習的過程需要專注的力量。我們不刻意追求速度,甚至不苛求一定要到達終點,全程我們只是密切關注並適當調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後來,我們慢慢就到達了終點。其實,無論是司考還是人生,我們真正的對手都只有自己。確定目標並自律、堅持,便沒有到不了的終點!

祝福每一個2017年司考考生,都能取得與付出相當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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