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恩情,作者:羅麗麗

作者:羅麗麗 誦讀:羅麗麗

剛剛過去的這個假期,婆婆去桂林旅遊。每次外出旅遊,給兒子買衣服是必不可少的。這次也不例外,而且還買了兩身。

中午我剛下班到家,婆婆不好意思地說:“哎呀,給孩子買的衣服買瞎了。”公公在一旁說:“我說看著小吧,你不聽。”婆婆小聲嘀咕著:“我覺得優優比較瘦,我以為能穿……”先生在一旁說:“優優已經是大孩兒了。”

其實,這不是婆婆第一次買小了衣服。可能在老人的潛意識裡,孩子永遠是他們的小孩子,永遠不會長大。


愛與恩情,作者:羅麗麗


我十一歲那年,到姥姥家過暑假,那時候,我的姥爺還健在,我回去時,他總喜歡在爐子上烤小魚給我吃,有時用紙菸盒糊扇子,還會在本子上畫福祿壽。那天,他帶我去買糖葫蘆吃,姥姥忽然問我“麗麗有八歲了吧?”姥爺開玩笑地說:“麗麗這輩子再也沒有八歲了。”姥姥有點黯然,我感到,那黯然絕不是因為記錯了我的年齡而懷疑自己記憶力的黯然,而是深深的傷感。

每次我回去,姥姥都會給我留著一個扒雞腿,那是我舅舅或者姨媽買給她的。高中時,因為學業緊張,我兩個星期沒有回去,那時沒有冰箱,我去姥姥家時,姥姥歡天喜地地打開櫃子去拿扒雞腿,但是,那個扒雞腿已經壞掉了。姥姥說:“可惜了,我覺得沒多長時間啊。”姥姥不敢把壞掉的雞腿給我吃,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姥姥又覺得扔掉心疼,於是她自己吃了起來。下地幹活回來的舅舅剛好看到了,說:“娘啊,為什麼香著時你不吃,偏偏放臭了再吃啊?”明明是玩笑的語氣,我卻聽出了心疼。那一刻,我希望心疼是一份一份的,那樣,我可以把它們打包,放到我們觸摸不到的地方。


愛與恩情,作者:羅麗麗


2012年,我寫了一篇文章,關於姥姥的,我說:“姥姥70多歲,我也快30歲了,因為在外地工作,我能陪伴她幾次?”沒想到,一語成讖,2014年,姥姥去世了,原來人生的列車會出軌,我們會面目全非。

後來每次回家,媽媽總要帶我去買衣服,我穿著運動服,拿著球拍,汗水從我的短頭髮上一滴一滴流下來。媽媽拉著我逛了好幾個商場,她終於看中了一套衣服,是成熟的樣式,媽媽堅持讓我試試,她說:“以後你長大了,該穿這樣的衣服了。”售貨員笑著說:“不是以後長大了,是現在已經就長大了。”的確,我的身高已經超過了媽媽,應該為成長高興吧?可是,那一刻的心痛,像是明明考試得了一百分,卻像交了白卷。

今年的清明節,我去給爸爸上墳,到了爺爺家,爺爺堅持讓姑姑去買水餃,姑姑買了素餡的,沒買肉餡的。爺爺說:“我不是和你說了嗎?肉的素的都要,這小孩,唉,這小孩。”姑姑已經五十歲了,卻依然是爺爺口中的“這小孩”。

姑姑說她小時候在農村,在自家門口玩沙子,夏天熱,沒有穿衣服,她的舅舅經過門前,看到了。時至今日,她的舅舅依然說:“我那時對你說‘穿衣服去’!然後你哭著叫著和我要個小皮孩。”小皮孩我覺得可能類似於現在的洋娃娃吧。姑姑也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可是在她舅舅眼裡心裡,她依然是那個要小皮孩的光屁股的姑娘,聽上去有點難為情,卻也暖暖的。不管到了什麼年紀,總會被長輩當做小孩子,當我們經歷人生的頹敗和凋零之後,可以憑藉當初的疼愛為自己點燃一盞燈,並且知道,有些疼愛,我們再也遇不到了。

因為,有時候,他們不是記不住我們的年齡,只是不願意接受我們長大了的現實,但是,漸漸的,他們真的記不住的豈止只是年齡啊,還有容顏,甚至姓名。


愛與恩情,作者:羅麗麗


我是老姥姥最疼愛的孩子,那時候,包餃子是奢侈的,可是,如果我想玩面,是被老姥姥允許的,她只允許我這樣。老姥姥生命的最後幾年是癱瘓在床的,我去看她,她已經沒法抱我了,她說:“麗麗,上來。”我沒有聽明白,她再重複一遍:“上來。”是的,她會允許我騎在她的肚子上。

有時我去看她。她的床有點硬而且單薄,我說給她鋪厚點,她會用一種撒嬌的語氣說:“我不,這樣得勁。”可是,後來我再去看她時,幾個親戚照例把我帶到床邊。還是那張床,還是那條被子,只是她的頭髮更白了,她看著我,又看看其他人,再看看我,我說:“老姥姥,我是麗麗。”她的目光裡沒有驚喜,像看一個陌生人,我說:“我是麗麗。”我抓住她的手,她還是不認識我,我哭了,如果剛好有陽光射進來,你們一定能看到我臉上藏著從未有過的心痛。

所有這些,就像電影裡的快鏡頭,我身後的景象千變萬化、飛速流轉,但是,我寧願固執地留在原地,回頭張望,這生命途中,與年齡有關的愛與恩情,能夠在平淡的生活中給我們力量,讓我們降服妖魔、踏平坎坷、度一切苦厄。

愛與恩情,作者:羅麗麗

愛與恩情,作者:羅麗麗

愛與恩情,作者:羅麗麗

羅麗麗,筆名絡絡。80後作家,德州市作協會員,齊河縣作協副祕書長,山東省第20屆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參與編寫口述紀實文史資料《額爾古納的齊河移民》,已出版。作品散見於《山東文學》《魯北文學》《德州晚報》等。

作者誦讀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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