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學校門口，直到看不見兩個孫子的背影才離開。
已經退休十年的他，每天都過著重複而幸福的生活：送孫子上學、買菜、做飯、接孫子放學。
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改變著，包括病魔的侵襲。
他來到菜市場，站在人潮中，突然覺得眼前出現了幾個黑點，周圍的時空在不停的旋轉，眼前的黑點在不斷放大。
“有人昏倒了，快撥打120！”好心人將他送進了醫院。
能夠導致暈厥的原因有很多，但對他來說根本的病因又是什麼呢？
幾分鐘後清醒過來的他卻並不關心這個問題：“我的身體我知道，就是這幾天沒有睡好，沒有什麼大問題！”。
我將要求回家的他勸了下來，因為我懷疑類似癲癇發作的他可能存在其它問題。
“最起碼做一個頭顱CT吧？244塊錢，買一個安心。”和這樣倔強的老人只能如此溝通。
糾結幾分鐘後，他答應了我的要求。
頭顱CT讓人覺得意外，因為它既不是腦出血，也不是腦梗死，而是大腦里布滿了大大小小的佔位！
從經驗上來看，這些佔據大腦的東西應該腫瘤，而且是從其它地方轉移過來的腫瘤。
可是，為什麼之前沒有發現或者其它症狀呢？
我沒有直接將結果告訴老人，而是將聯繫了他的子女。
世界上從來沒有任何人會無緣無故突然患病，只不過是因為醫務人員、家屬和患者本人沒有發現那些細微的變化罷了！
關上辦公室的大門後，大兒子痛哭流涕的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原來患者最近半年來總是反覆的咳嗽，而且逐漸消瘦。
“我以為是糖尿病呢，讓他來檢查，他一直不答應！”小兒子有些後悔埋怨道。
如同患者自己說的那般：“我根本沒有病，抽菸的人哪有不咳嗽的？如果我有糖尿病，也沒見我多喝水？”
各種原因導致患者錯過了最佳的診斷治療時機，而現在瘦弱的他就如同狂風暴雨中即將凋零的花朵一樣孤單的坐在診室外。
大兒子很傷心的表示父親這麼多年不容易，現在雖然知道是癌症晚期，但仍要盡一切努力為父親治病！最起碼要讓他不那麼痛苦的離開！
暫時住在留觀病房裡的患者很明顯在強裝歡笑，查房時他說：“老天爺要收誰是註定的，我想的明白！”。
大兒子反覆強調：“錢不是問題，該怎麼治療就怎麼治療！”。
小兒子理智的說：“不要讓他遭罪就好了！”。
但是，患者的兩個兒媳婦卻不停的追問：“如果要醫治需要多少錢？治療後能活多少年？”
有時候我總是會覺得：在突如其來的變故面前，女性可能會更加冷靜一些。
肺癌是全世界都面臨的難題，已經出現腦轉移的他似乎只有一條結局：“人財兩空！”。
三日後，他們選擇了放棄治療。
在病歷上簽字的不僅有小兒子，還有兩個兒媳婦。
在他離開留觀病房的那天，我並沒有看見大兒子。
那個時候，我甚至想到了他臨終時的情景和不斷髮生頭痛、暈厥、抽搐、嘔吐的痛苦表情。
趙大膽感慨的說：“如果換做是兩個女兒，會怎麼樣呢？”
如果你以為故事到此結束了，那就大錯特錯了。
因為翌日，李師傅的大兒子外出回來發現父親已經被接回家後，大發雷霆。
原來大兒子一直不同意放棄治療，接老人離院是他們私下商量的結果。
再次看見大兒子的時候，是我經歷過最艱難的時光之一。
因為我始終覺得自己沒有經過他同意就輕易讓老人離開了醫院，是對一位兒子的不負責任。
“一輩子操勞，最後連病都不給看嗎？”
“我知道是治不好了，但是總要治療一些併發症吧？總要減輕一些痛苦吧？回家除了死路一條外，還有受不了的痛苦！”
當晚大兒子又將父親送到了醫院，雖然兩個多月後李師傅還是去世了。
但是，在人生最後的日子裡，他一定很滿足。
或許，他是帶著微笑離開的吧。
讓更多人瞭解更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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