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曹家巷已拆,內曹家巷還在

外曹家巷拆遷已成往事,住在新居里的人們,過得還好嗎?

成都留住了很多人的記憶,也留住了很多人的身心。有多少“新成都人”心甘情願地用青春換來了“土著”的身份?這個問題,只能讓時間來回答。

韋莊說:“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把江南換作成都,也蠻妥帖。

杜甫人生最黯淡的時光在成都度過,也只有在浣花溪畔,杜甫才能寫出“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也才有心情欣賞“黃四孃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

內曹家巷,短期內不會拆。

內曹家巷的建設前後跨越了30多年,重新規劃這個區域,需要向後考慮更長的時間。從1960年代至今的半個多世紀,已經在這裡沉澱出獨有的街坊文化,就像那些大大小小的樹,根已經扎得很深。

半個多世紀,四代人的跨度。當年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現在可能已經做了曾(外)祖父或曾(外)祖母,而從這裡出生、長大的後代子孫們,有很多早已遠走高飛,再也不想回來。

有很多事物和地方,只能屬於回憶,只能用來懷念。

留在這裡的人們繼續著波瀾不驚的生活,就像類似太極雲手的打牌動作和陰陽魚般旋轉於杯中的茶水。

內曹家巷旁邊有個張家巷,張家巷有個工人村。

成都一環內,已經很難再見到這樣的農貿市場:鹹鴨蛋旁賣黃牛肉,黃牛肉旁賣小龍蝦,小龍蝦旁賣手錶,手錶旁邊賣枕頭。醬菜旁邊是水果攤,蟑螂藥、老花鏡、樟腦丸和廚房用具比鄰......

這就是那些年的集市,成都人叫“場”。沒錯,只有在農村“趕場”的時候,才會見到這樣的景象。

對於很多北方人而言,童年最深的回味是趕集時冰糖葫蘆的酸酸甜甜,而對於在成都長大的孩子,趕場時嚼過的丁丁糖就是童年最美的甘。有時候,吃什麼真的不是最重要,即便只是個孩子。

工人村的集市永遠都不缺人氣。到此消費的大多是附近居民。大家好像隨時都有東西要買似的,攤主們一直在忙,不亦樂乎。

無論外部的世界發生了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習慣於在工人村趕場的人們還是會堅持幾十年如一日的購物方式。這無關地段,也無關動線佈局。

住在這裡的居民,可能是這座城市最老資格的建設者。幾十年前,他們來自全國各地,現在,他們都是本地“土著”。

成都人吃海椒的時間,可能連200年都不到,至於麻將,歷史也不超過100年。如果說,有什麼最能代表成都人的生活方式,大抵是兩個詞彙:“耍”、“安逸”。

成都生活對於外地人的“同化”過程,就是杜甫那句著名的“潤物細無聲”。

年代感鮮明的紅磚房,高低錯落的電線網,歲月靜好中透著煙火氣息,人們的步履中沒有奔忙,幾百米外的高樓大廈像是天外來客,兩公里外便是春熙路。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成都人深諳這種生活哲學。

這裡的房子入住率高得出奇,即便是白天,窗戶裡也經常會飄出家長裡短的對話,隨處一抬頭,便可見晾晒的衣物。車輛可以隨意地停靠,做生意可以任性地吆喝。

“城中村”留住了這座城市最初的生活狀態,無序中恣肆著自由自在。

店鋪裡的生意遠沒有攤位上的好,集市更符合這裡的消費習慣,日復一日,涇渭分明。如果有一天,這裡被規劃成“高大上”的“城市綜合體”,聚人氣的時間可能會有點長,而在裡面消費的,可能就是另外的人群了。

一種購物習慣的養成可能需要二十年,要改變這種習慣,也可能需要二十年,加起來正好是商鋪的產權年限。

這些樹不知植於何時,但肯定留下過很多人的童年記憶。那個年代的小區綠化不是物管公司的業務範圍,只要你願意,誰都可以在樓下栽一棵樹,或者種一株花草。

變化總是起於不經意間。老式頂棚的菜市旁,新建的蔬菜超市顯得有些鶴立雞群,也顯得有些“異類”。

如今看起來有些老態龍鍾的工人村,開始修建於1953年,而在它身後,是成都幾千年的歷史。

成都老城門拆除之前,如今張家巷工人村所在的位置正好位於北門外,是距離城門和碼頭最近的郊區。一環內就是郊區了?在當時,是的。

成都北門叫大安門,至今北門大橋下的道路仍以“大安”命名。因為經常迎接來自京城的官員,大安門也被稱為“迎恩門”,北門大橋也被稱為“迎恩橋”。當年的北門,是成都四門中最“洋盤”的一個。碼頭叫北門碼頭,碼頭旁有個十八梯。是的,就是叫十八梯,跟重慶著名的地標重名。成都北門上與重慶重名的地方還有一個李家沱。

1964年開始的“三線建設”,在成都建起了很多的廠,也為成都引入了來自於天南海北的大量“移民”。典型的內陸城市成都給人的感覺是非常的包容,這種氣質從工人村開始修建的時候就已經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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