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我的父親母親

不完美媽媽 餘繼澤 2019-06-06

我的父親母親

在我小的時候,依偎在爺爺的懷裡的時候,他就總愛給我講我的父親和母親的事情。

爺爺說我的父親小的時候,特別的調皮。他就給我說了關於父親調皮的事情。有一次父親拉肚子,晚上起野,夾不住了,從爺爺的身上經過,就把屎拉在了爺爺的臉上。可是,他是爺爺領了好幾個孩子唯一領成器的,沒有捨得打他。還有一次,父親偷了爺爺的錢,到了學校裡,讓人喊一聲老子,他就給一塊大洋。最後的一次,父親的調皮,終於惹出了讓我們這個家族開始衰敗的事情。冬天裡,他去山上燒炭,燒好後,堆在屋後,沒有想到炭沒有完全熄滅,後來著了火,就把屋給引然了,把本來很是殷實的家,燒了個精光,也把爺爺一生辛苦所獲得的東西,化為了烏有。無奈之中,才帶著全家,到了我們現在一直住的這個地方。

當說到父親的調皮時,爺爺的臉上甚至有一份甜蜜的微笑。彷彿在說,小孩子不調皮有什麼用。可是,當說到父親的調皮最後釀成的禍,爺爺只有嘆息,臉上也陷入了痛苦中。爺爺說,要不那一把火,咱家比現在好過的多,起碼你父親不用受太多的生活的苦辛。這可能就是命吧。他就是該受苦的命,自己惹的禍,自己就要對此負責了。

爺爺說到了母親。說母親是一個老教書先生的女子。是家裡失火燒了之後,搬到咱家現在住的這地方後找的。爺爺說先前給父親找了幾個對象,可是都沒有成。找我的母親,因為家裡已經破落,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就找下了。爺爺還說了我母親的事情,說母親在家當姑娘的時候,就特別的懶,尤其的是怕做的飯,往往睡到太陽都出了山頭,她的母親給她把飯做好,她才起來。爺爺還說,在當姑娘時,母親就有一些凶。多的爺爺沒有說。

爺爺給我說這些時,在我記事時,爺爺就沒有和我們在一塊過了,和奶奶在挨著我們家的山牆的一間偏房子裡住。自己種地,自己做飯吃。我當時也不明白,為什麼爺爺不和我們一塊過,不一塊兒吃飯。

爺爺也說到了我。說我是我們家的老三。我是父親盼了太久,太久,母親受了太多的磨難後,才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母親生的第一個就是個女孩,這讓父親很是失望。本來就是獨子的父親,特別盼望有個兒子,能來續我們家的香火。於是,在母親生了第二個還是女子的時候,父親已經無法忍受了。他對母親直接說,如果第三個再生不出個兒子來,就別想吃飯,或者離婚。母親抱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懷了我。在臨產時,由於家裡窮,父親去臨家接了一升白麵,對母親說,如果生了兒子就吃,生了女子就別吃。還好的是,在那年的寒冬臘月裡,盼到深野的父親,聽到了我的哭聲,去看了我,知道我是兒子的時候,他是無比的興奮,拉開門,衝進寒冷的野色中,挨家去給信,說我母親生了,生了個兒子。

我的到來,給父親帶來了喜悅。也彷彿給這個家帶來了希望。父親一改懶散,彷彿看到了日子的奔頭似的,什麼苦都吃,什麼活都幹。他為了慰勞母親生了兒子有功,去河裡摸了好多的魚,天天做了魚湯給母親吃。

由於盼子心切,盼了多少年終於盼到了,父親對女子很是淡然,對我倒是特別的好。爺爺說,他在外邊幹活,再累都要趕回來看我。再餓都要剩一些東西帶回來給我吃。家裡什麼都沒有,就是欠,都給我欠好穿的回來,買吃的回來。

爺爺說的是真的。因為在我記事後,我的父親正是如爺爺所說的一樣的對我。小時的我愛吃糖,可是家裡窮。父親就是剩,也剩下那一份,一毛的錢,給我買糖吃。

爺爺說的都是比較粗泛,是存在他的記憶裡,非常值得他記憶的事情。而我在那個冬天出生後,隨著一天天的長大,在和父親母親的共同生活中,我對他們有自己的記憶。

最初記憶中,父親和母親那是天天多起的特別的早,去給隊上修田地。父親和村裡許多的男人一塊抬著石頭,修著石坎,母親和許多的女人,在往架子車上裝土,或把倒在地裡的土耙平。在修的地邊,就架起高高的一堆柴禾,點然後,就澆土掩住,說是弄火糞,可以肥地的。我們小孩子就圍在那火糞堆邊,邊烤火取暖,邊做著我們感到快樂的事情。大人們邊幹活,時不時的抽空過來看我們小孩子,要我們好好玩,莫打架的。我們都一一答應,不但不大家,玩的還特別的默契。

母親後來對我說過,在我能玩一前,要出工,掙工分,沒有人領我,開始背的是我姐,後來把大姐背大了,由她照顧二姐。後來背的是我,邊揹著我,邊給幹活的。我就想到,那真是難為了母親的。

修畢了田,後來父親和母親就和村裡許多的人一塊去修村北的洞子。修那個洞子,是為了改水。如果把水從那洞子裡改過來後,那外邊將可以修出上百畝的田地來。父親還是和那些男人一塊兒或者放炮,或著打炮眼的。母親就裝土。那時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和父親小時一樣的調皮,就愛到處跑。不知道是玩餓了,還是怎麼的,去找母親,一下就爬到正開著的洞子頂上去了,衝著洞子下正出土的母親哇哇哭著。母親可嚇壞了,衝我喊,要我趕快下來。他們都知道,我再走幾步,就意味著什麼,將會從洞子頂上摔下來,不死怕也活不下來。我可是父親盼了多少年的獨子,如果沒有了我,對於我們家來說,將發生什麼。母親啞著嗓子衝我喊,要我不要動,她就如瘋了一樣,放下工具,就從洞口旁邊的斜坡往上爬,來解救我。還好的是,我聽了她的話,沒有動,我感到了母親上來抱著我時的身子是軟的,是顫抖的。

父親知道後,把母親打了一頓。聽爺爺說,為了我,母親經常捱打。給我把奶沒有喂好,我哭的厲害了,父親都往往要打母親的。我記事了,也深有體悟。母親做的飯,我不愛吃了,就哭,父親為此就會發火,然後打母親。記得那次,母親做了糊湯,我不想吃,就哭鬧,父親聽到了,來說母親不該做這飯,讓我不愛吃,餓壞了怎麼辦。母親說家裡沒有細糧了。父親是武斷的不由母親解釋,就用拳頭在母親身上打。把灶裡的柴全推了,扔在屋裡到處都是。嘴裡邊說,我讓你吃,讓你吃。把母親打得躺在地上直呻吟。我也嚇到了,止住了哭。看到母親被打成那樣,我大有她沒有給我做好吃的,得勝後的得意,同時,內心裡也有一絲愧疚,知道母親捱打都是因為我而起,父親打她又那麼重,打壞了可怎麼辦。後來,不論母親做什麼飯,我再也不哭鬧了。並且再也不因為我而讓父親打母親。幼小的我心裡其實明白,母親也不容易的,一個女人家,就象一個男人一樣的,家裡,地裡的活都得幹。還要操心我們姐妹。母親對我其實也特別的好的,時時象著辦法給我做好吃的,給我做鞋子衣服穿的。

我也能體會到父親為什麼為了我時常打母親的。我可是父親盼了多少年盼來的兒子,在他的心中,我就是他的希望,是他將來家裡的香火延續的人,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他的內心的精神支柱將要倒塌。

只是小小的我,不明白,父親對母親為什麼那麼的暴虐。這隻能在我真正的大了後,能真正的分析和了解了。

小時的我,在我們家中,就象個小皇帝一樣。可以說整個家,都是圍繞著我而轉著的,我的一點小小的舉動,對於這個家來說,就可以發生一場地震。家裡的一切,都得圍著我。不但母親,就是兩個姐姐,一切都得服從我。要照料好我的吃,我的穿,讓我快樂,不能哭。而父親,就如一個國家的軍隊,隨時以他的武力,來維護著這個秩序的運轉。

不過,這都是姐姐後來說的,對這些我沒有過多的體會,我的記憶裡,小時的我,沒有多少的快樂。甚至可以說孤獨。

小時的我,我懶,什麼都怕做,飯熟了就吃,衣服髒了由他們洗。其實,那個小男孩子學做飯,洗衣服呢!哪個小孩子不貪玩呢?我象姐姐說的,有可能是言過其實,只不過因為我是男孩子,加上父親格外的疼愛,他們照顧的多些罷了。

我大概被他們照看的多,讓人感到就象一個犯人了,往哪都跑著玩不成,去一會兒就有人找,似乎被看管著,壓守著。而最讓人頭疼的是,母親人特別的麻明,不知道什麼原因,她不怎麼喜歡院子裡別家的小孩子,我去了別家找人家的小孩子玩,隨時會被他們找回來。而帶了別家的小孩子到家玩,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就會劈頭蓋臉,以種種理由把人家罵走。到後來,再也沒有別的同齡的夥伴到家裡來玩,我去找別人玩,人家就以我母親麻明,或者種種理由,不讓我去和人家玩。一個小孩子,沒有夥伴,沒有同齡的人玩,可是什麼滋味。我也試圖來反抗,讓父親向著我,讓我去和別的孩子玩,帶別的孩子到家裡來玩。但是,父親對這是忽略的,似乎只要我吃的好了,穿的好了,不哭鬧了,就是幸福的,他也不再過問什麼。父親哪瞭解,他滿足了我的一切的物質需求,卻傷害了我的兒時的內心世界,讓我的兒時的生活,被困在家裡,沒有夥伴,是那麼的單調,孤獨。

後來,沒有過多久的時間,父親和母親就不再給隊上幹活了,說是包產到戶了。父親和母親,從隊上的倉庫裡,分到了好多的包穀,還有一些麥子,就和隊上脫離,我們家自己過日子了。

從小村外那大片的土地裡,給我們家也分的有田地了。自己給自己家幹,幹多少自己家得多少。這對於我的農民父親和母親來說,真是天大的好事。年年幹,可是年年都吃不飽肚子,也吃不好,有了自己的土地了,父親和母親與小村裡其他的人一樣,激情是空前的高漲,不但把分給自己的土地種上了糧食,還嫌不夠,又在小村外的山上,開出了大片的坡地來種糧食。就在這一年,家裡收回了不少的糧食,裝滿了家裡所有的櫃子。就在這一年,在父親和母親的辛苦勞動下,解決了家裡的吃飯問題,並且還時常吃麵和饃,這讓我們小孩子感到了幸福。

我們的肚子幸福了,可是家裡的日子總時常的不太平,父親和母親經常吵架。他們為什麼吵我們小孩子當然不知道,只知道母親總愛嘮叨,父親的脾氣總是剛烈,嘮叨輕了父親就讓了,嘮叨重了,父親發了火了,母親還是嘮叨,父親就要打人了,母親的嘴裡還不停,於是一場撕打就開始了,往往是父親把母親打的躺在地上呻吟。

母親的嘮叨,後來在意了,她嘮叨的內容,都不外是誰家有什麼了,我們家沒有。嘮叨父親懶,什麼什麼沒有做。她也經常的嘮叨我們。而父親就厭煩這些,在父親認為只要夠吃,一家人餓不到就可以了,人還是要玩好。在大集體那幾年,不都是過來了嗎。不知道怎麼,母親的思想就是跟不上父親這思想。彷彿不勞動,不多種糧食就是犯錯誤還是什麼的。也不知道是她曾經餓怕了還是怎麼的。儘管為此和父親產生了不少的矛盾,但是她已經不改變她的做法。父親因此要受累,我們也要跟著受累的。在他們給隊上幹活的時候,雖然吃不好,可是,我們有的是時間玩。到給自己家做了,肚子吃好了,我們也得時時的跟著去幹活。重的幹不了,就讓幹輕的。這不但我的姐姐要幹,我也不例外。人的身子被活捆住了,這童年真的是沒有玩好,到讓人懷念那雖然餓,可是沒有活纏著的日子。

玩,只能是偷偷的去了。雖然母親的麻明,得罪了院子裡的小夥伴,但是,我偷偷的去和他們玩,他們到不介意。我們就在院子後邊的槐樹林裡,打了棚子,真是熱天,一熱了我們就去那棚子裡玩。到柿子下來了,就偷了院子里人的柿子,埋在棚子裡,等熟好了就去吃。

到了傍晚,就在小院子裡,我們要麼玩逮養,要麼玩捉迷藏的遊戲,讓人感到很是快樂。

那有個放牛的,他放的牛人能騎。也就偷偷的跟了去。那騎在牛背上,被牛馱著的感覺可真美。熱了,就脫了衣服,在那清澈的河水裡,玩到身子都懶洋洋的了。

這讓母親知道了,都要罵好吃懶做,一天只曉得瘋玩,家懶外勤。她罵她的。只要玩的高興了,我們也不敢理。可是罵父親,有的時候父親就忍受了,忍受不了了,父親揪住她的頭髮就是一頓。所以在我的記憶裡,父親和母親間的戰鬥,就如一場持久的戰爭,時斷時續的。最嚴重的一次鬧到都要離婚了,父親去把字都簽了,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沒有去。那婚也就沒有離成。

到了上學的年齡,父親要送我去小村的學校裡唸書。學校離我們家有兩三裡的路。把我送到學校後,一天的新異感一過,對學校就沒有一點兒興趣了。在家,雖然時時被管著,但是那比學校要強的多。想玩了,可以乘空偷懶玩一會兒,想去哪了,乘空偷著跑去玩一會兒,就是要撒尿了,找個地方,隨時可以。可是,去了學校,時時得有人管。只要那哨子一響,再好玩都得進教室。進了教室,尿把人憋的肚子疼,都起了一個包了,都尿不成,憋急了,只能尿在褲子裡了。做錯了事了,還會被老師批評,重的還打人。對學校一下就沒有了興趣了。第二天,我是死活不去的。父親和母親就哄我。母親說我是不是在學校裡餓的慌,不想去了,就給我做了油饃,還給挎包裡裝了蘋果,要我去學校唸書去。父親也對我說,唸書多好,又不累,也不晒太陽的,到時把書念出來了,就不用挖地,可以一輩子吃輕鬆飯的。他對我說,一後悔的就是書沒有念好多,又做了壞事,讓家裡一貧如洗了,要不是,他現在就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是,不論父親和母親好說,歹說,我就是不想去學校。這下可惹怒了父親,他一下變了臉,一改對我溫和的態度,衝我怒吼道,你個狗日的,不去學校,老子就打死你,不要你了。說著,就去柴場子裡抽了一跟細棍子就要打我,我一見怕了,父親從小一直都對我好,從沒有打過我,也沒有對我這麼的凶過。我知道,我不想上學,傷了父親的心了。就拔腿就往學校跑,邊跑我心裡邊想,我不上學是不可能的了,不上學父親還打我,就沒有人向著我了。雖然對學校沒有了興趣,不想上學,可是又懼怕父親的打,就只好去學校了。父親拿了棍子一直把我追到學校,看我進了教室,這才回去。從此,我就再也不敢不去學校了。

其實,在我上學的時候,大姐已經在小村的學校裡唸書了,她念書似乎就沒有我淘氣,說送到學校去念書,就一直念著。我念書,大姐也照顧著一些,尤其是吃的,照顧的多。她拿了好的東西,在課間總送給我吃。因為有她,也沒有別的同學欺負我。

我們兩人上學,一大家人過日子,家裡雖然糧食夠吃了,肚子問題解決了,可是,沒有錢用,生活處處都得錢花。在農閒下來,父親就去了村裡的林場幹活。一塊去的還有我們院子其他的一些人。那林場離我們家有幾十裡的路,在一個深溝兒裡,父親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的,才回來一次。就從父親去那林場幹活後,父親和母親的架吵的就稀少了,也不知道是我們兒女大了,還是在父親的努力下,家裡有了錢了,什麼都不愁了,還是父親和母親時時分別,小別勝新婚,讓他們變得親熱不吵了?

母親嘴不饒人,但是母親是個能幹的女人。我不知道在孃家當姑娘時,愛誰懶覺,睡得飯都要大人喊著起來吃的母親,何以在成了家,有了兒女後,那麼的勤勞,那麼的能幹,什麼苦都能吃,只要為了家裡的日子能過好,我們活都能幹,就如一個男人一樣的。

在父親不在家的時候,她就帶著我們,還邊做著地裡的活。有院子外地裡的活,也有山上的活。她也時時的嘮叨我們懶,要我們一塊去幹活。上了些學,對父母的辛苦能瞭解些了。在她嘮叨時,就也願意和她一塊去幫著幹活。不再象以前,對她的嘮叨厭惡。

父親沒有兄弟姐妹,母親的父母早死了,有一個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本來有一個家,可是後來女人跟他離了婚,跟了別人過,舅舅一個人在一個小溝兒裡,過的很是淒涼。於是,小小的我們,就沒有什麼親戚,加上沒有什麼夥伴,也就無比的孤獨。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走動,可以去玩的。我的最快樂,能去玩的地方,就是去隔壁偏房屋爺爺那,依偎在他的懷裡,聽他和奶奶給我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爺爺時不時會從貼身的兜兒裡,掏出糖給我吃。奶奶也時不時做好的給我吃。有空了,我還和爺爺一塊去他們的地裡,幫著他捉土老鼠。爺爺沒有錢用,就在山上下套,套野牲口,來換一點錢用。我有時也跟他一塊去。那一次去,就套住了一隻,我高興的不得了,就向那套住牲口的套前跑去,不小心滑到了,手中的刀,就把手割了,流血了。爺爺嚇極了,就把衣服撕了一片下來,給我包好了手。我卻不知道疼,倒為爺爺能套住這條牲口高興,因為這樣可以改變爺爺家的生活。現在我的手上還有一條刀印,印記著我對爺爺深深的懷念。

除了去爺爺那玩,自從父親去了林場後,最高興的是禮拜了,去父親的林場上去。第一次去,是和母親一塊去的。那是父親好久沒有回家了,母親怕父親餓到了,拖壞了身子,就給父親送了好多好吃的,還拿了一些換洗的衣服。我的心裡就明白,母親雖然嘮叨,麻明,但是,她的心裡是愛父親的,她的嘮叨,麻明是為了我們兒女,為了這個家。

知道了地方了,在母親忙家裡的活,顧不上去林場了,就讓我去林場給父親送好吃的,送洗乾淨的衣服。和我一塊同去的,還有同院子另外的夥伴,一路上別提有多高興。

在林場裡,我第一次見到了現代文明的東西,柴油機和電鋸。父親在林場上,有時候是伐木,有時候加工木材。父親有一點文化,對機器也懂一些,有的時候是修理機器。我去的時候,父親多的時候是在那鋸前加工木材。看著那很大的原木,在父親和另外的工人的加工下,從鋸子裡出來後,就變成一塊塊的木板的時候,心裡對父親特別的敬佩。

父親要我不要到處跑,就在場子附近玩。到了吃飯的時候,林場上有伙食。我和父親就吃母親讓帶來的好吃的。心裡感到特別的溫暖。

加工出來的木板,被一層的碼上去,方方的很高一座一座的。對那一座座堆好的木材,我很是好奇,就想爬上去玩,不小心就從那上邊摔下來了,幸虧下邊是鋸沐,人沒有被摔壞,不過身上還是被擦出了好多血口子,直冒血。這可嚇壞了父親,連忙找了石頭上長的那種治療紅傷的草藥給我擦,並連連的責怪我,以後不要再去爬那堆好的木板了。

冬天冷了,父親邊在林場幹活,邊用那廢棄的木材,在鋸木裡偎出木炭,乘空回家了,揹回來,讓我們上學冷了烤。因為有父親燒出的炭,那上學的許多的冬天,儘管教室外邊飄著雪花,但是我感到的是那麼的溫暖。

當真正的上起了學來了,不知道是為了對得起父母親,感到父母親送我上學不容易,還是我本來就聰明,反正是自從走進學校後,我的學習就好。深得老師的表揚。在放假了,我取回了我的通知書,父親看著老師的好的評語,和比較的分數,高興的把我摟在懷裡。在過年時,給我買了新衣服來表揚。

老師見到父親就對父親說,我是一塊上學的料,要父親好好供,以後一定能上出學來。父親聽著,臉上洋溢著微笑。同時,也在暗暗的為供我們上學下決心。彷彿要把他沒有上出學來的遺憾,在我的身上補充回來。

父親帶我出了一趟遠門。父親有一點文化,深受林場廠長的喜歡,有的時候,還帶上他一塊兒,去山外邊推銷木材。那次出去,父親就帶上了我。我是和父親乘坐來林場拉那木板的叫解放牌卡車的車出去的。那車拉了很高的木材,我和父親坐在駕駛室裡,那車走的很慢,就如一頭負重的老牛拉著重犁在犁地一樣,怪叫著,在坑窪不平的路上,一會兒高,一會兒底的走著。不過我到不怕,不是我膽子大,而是有我的父親在身邊,有他在身邊我就不怕。我緊緊的依偎著父親,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車外的新奇的一切,心裡那麼的激動,由這負重的卡車,把我一步步的帶入到家鄉以外的地方。

卡車依著那盤山的崎嶇的公路,把我帶出了山,來到了山外更廣闊的地方。當我看著那沒有山的一馬平川,我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我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有如此開闊平坦的地方。當再來到了省城西安,看著那縱橫交錯的街道,一座挨一座的高樓,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流,人流,我更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有如此熱鬧繁華的地方。

在西安,父親帶我逛了好多條街,進了好多大的商場,看到了好多我沒有看到過的東西,以至在一家商場裡,我被一件東西所吸引,忍不住就跑到了櫃檯裡邊去了,被售貨員吼了出來。父親還帶我去那有特色的餐館裡吃了我在家沒有吃過的東西。尤其是拉麵,那一團面,在廚師的手裡,就如玩魔術一般,很快拉成一絲一絲的,吃著別提有多爽快了。還吃了羊肉泡饃。夜來了,父親還帶我去電影院裡看電影。在家鄉院子裡,我是看過電影的,那是在空曠的場院邊栽兩根木杆子,掛上了銀幕,全村的人,就齊齊的來了,聚在院子裡看,比過年還熱鬧。可是我卻沒有見過城市裡的這電影院,那麼大,椅子都成排,能座那麼多的人,黑壓壓一片。父親還帶我登上了鐘樓。登鐘樓的時候,因為我的頭被父親剃光了,驗票的開我的玩笑,摸我的腦袋,弄的我怪不好意思的。登上鐘樓,看著南來北往的車,我有何等的豪邁呀!父親就給我講有關鐘樓的故事,他說鐘樓下是海眼,以前那海水從鐘樓下邊的海眼裡出來,淹死了城裡許多的人。修這鐘樓是來堵海眼的,修了後,那海水再也沒有出來過。父親說時,更增添了鐘樓在我心中的位置。回來的時候,卡車先回去了,父親帶著我去車站。這城市裡雖然熱鬧,繁華,但是,城市裡沒有我們的家,沒有我們的親人,我和父親的心裡都牽繫著我們的家,我們家中的人。父親走,我生怕被掉了,就一直拉著他的手。在車站裡,臨上車,因為人太多擠,我的手從父親手中溜掉了,我嚇急了,生怕父親走了,扔下了我,就一把抓住了父親的衣服,才沒有被人擠掉。坐在車上,父親對我說,這城市裡好玩嗎?我說,好玩。父親說,那就把你扔在這城市裡,不回去了。我說,不。父親說,為什麼。我說,這裡沒有我們的家,沒有父親和母親。父親就一把把我摟進了懷裡,說,到底還是家的。

我就依在父親的懷裡,出了城市後,城市就我們的身後,在我的記憶裡了。車進了山,我就在父親的懷裡,那麼溫暖幸福的睡著了。醒來車已經到了離家鄉不遠的小鎮上,又等了便車,回家鄉那小山溝裡去。人回了家鄉了,心裡卻記得山外那個大城市。我真的在心裡感謝父親,能在我小的時候帶我去山外的大城市裡,讓小小的我,就知道世界就不是家鄉的小村那麼大,在山外有山,在山外還有那麼大的地方。

母親在家務農,操持著我們這個家。父親在林場搞副業,以自己的苦力,掙了些錢帶回家,讓我們艱難的家,日益過的好起來了。母親和父親之間的爭鬥,也隨之漸漸的少了下去,我們一家幾口,過的也挺幸福的,讓院子裡的人羨慕。

雖然如此,父親在我和他在一塊兒時,他對已經稍稍懂了一點事的我就提說過他小時候的事情。他說,人在小的時候,要學好,不學好就要惹下大禍吃虧的。他就給我講他把家當燒的一乾二淨的事情。說畢後,他挺為那事情後悔,他說如果他不把他父親本留給他的家當燒乾淨,他現在完全可以不必要受這些苦的,就是受苦也比現在少的多。父親說,自己惹下的事情,自己就要承擔責任的。

大姐已經在村子的小學上學了,二姐因為要領我,就不得不在家,雖然到了上學的年齡,卻不能去上學。在我們這個已經很明顯的重男輕女的家裡,對二姐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傷害,讓她沒有上學。而一切都完全是因為我,讓我在成人後,每想起這些,對二姐就感到歉疚。

父親和母親和好了,不象先前一樣經常的吵架,甚至還差點離了婚。父母和好了,對我們兒女來說,也是莫大的幸福了。

父親從林場掙了錢回來,給家裡該買的都在買。父親心疼我,給我買的最多,給我買了新衣服,新鞋子;給母親買的也有。把家裡的房子,也收拾了一下,從林場弄了許多他們沒有用的木材回來,把房間的頂子用木板頂的很是平整,做了新式的房門,還請了木匠,做了一些傢俱。這就讓我們這個家象個家的樣子了,在農村是很溫暖的家庭了。父親走到人前,就有人打招呼,讓父親感到很是有面子。人們背地裡,也就談論著父親,說我父親是個有本事的人。

家象個家了,兒女也都有了安頓,父親的心裡,就有了新的更大的希望。他時常對我說,他不該在小的時候做了錯事,不然的話,在成年後,就可以少受些生活的苦。他還對我說,他小的時候,太調皮了,惹了事,沒有錢,沒有上多少的學,如果學上多了,他就可以不勞動,去工作的。父親說,他有好多的同學,學習不如他好,可是,人家學上的多,後來工作了。父親說,工作多好,雨天淋不著,熱天晒不著,又體面,啥都不操心,少受多少的苦。父親就對我說,將來要好好的上學,把學考出來,將來工作,不受生活的苦,不去做體力勞動的活。我似懂非懂,但是卻覺得父親說的是好話。

父親因為有這想法,他並沒有滿足現狀,已經去林場給幹活,他要掙好多的錢回來,讓我上學,實現他的願望。

爺爺和奶奶一天比一天蒼老了。在我記事的時候,爺爺和奶奶就另外的過著日子,爺爺用他蒼老的雙手,在他那薄薄的土地上種著莊稼,養活著他和奶奶。地裡的土老鼠太多,總拉走爺爺辛苦種出來的莊稼,記憶裡,時常陪爺爺去地裡捉土老鼠,中午不回家了,奶奶就用小木桶送飯來,爺爺淄流淄流喝一陣,就給我。陽光暖暖的,讓人感到那麼的愜意。我上學了,就不能陪爺爺去捉土老鼠,也不能和爺爺一塊兒上山去套牲口。爺爺總時常的勸我,要好好唸書,將來給國家幹事。在我去上學時,總時時讓奶奶煮些雞蛋讓我帶上,免得在學校餓。

爺爺老了,漸漸的做不了什麼了,父親就得照顧爺爺奶奶的生活了。上邊有爺爺奶奶,下邊有我們一家大小,父親肩膀上的擔子越來越大了。

爺爺沒有能力照料自己了,父親不得不時時給爺爺送糧食和油鹽。母親看見了,就會罵父親說他不該送。我心裡想,父親做為爺爺的兒子,現在爺爺老了,自己養活不了自己了,兒子給老子送生活上必須的東西,是應該的,晚輩養活老人,是義務,為什麼母親要罵父親,說父親不該呢?我也就想起了我時常去爺爺家,母親也說不該的事情了。我的心裡就有了疑問,是母親不孝敬老人,還是爺爺和母親見就有什麼冤仇,導致母親對父親的老子那麼的仇視。

終於,從母親對父親的吵罵聲中,我聽出了原由。母親罵父親,說她才嫁到我們家來時,就被爺爺分開了,什麼都沒有給,就給了幾口破櫃,幾鬥爛了的糧食。到後來有了娃兒,負擔重了,爺爺傢什麼都有,可是對他們什麼都不管。現在,別指望她去管他們。母親罵的氣憤憤的,父親也不言語。我不知道母親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至少把爺爺和奶奶為什麼不和我們在一塊兒過,有裡點的瞭解。儘管一切也許並不如母親所說。

母親儘管罵,但是,父親做為爺爺的兒子,爺爺和奶奶老了,他不得不管,要管首先的是做為一個兒子的孝心,去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再次,要管是他的義務。最後,要不是他小時做的壞事,爺爺的家產,就可以讓他老年不受任何的生活的苦的。這些做為一個讀了一些書的父親,自然是懂的,他就時時的揹著母親給爺爺和奶奶送去生活上必須的東西。爺爺也知道獨自的兒子家庭的擔子有多重,一大家人的,在自己能盡力解決的事情,就不去麻煩父親,父親送的有些東西,他能掙到的就不要。這都讓父親感動的熱淚直流。一想起小時候所惹的禍,心中更是愧疚。

父親上要養老,下有我們。而且他對我還寄託著很大的希望,是他所沒有完成的夢想,希望我能去實現。而這一切,光靠在家鄉這貧瘠的土地上的勞動,是不可能實現的,也是在林場給別人伐木也實現不了的。他也深深的知道,那林場的樹遲早有砍光的一天,林場遲早有倒閉的時候,是不可能永遠靠下去的,得自己想辦法。所以,在別的小村裡的人,從林場裡掙了錢回來,要麼給一家人買了穿的,買了好吃的,或者以別的種種方式花掉了時,父親卻把他掙的錢,維持必要的家庭開支外,去山外邊買回來了柴油機,磨面機,脫粒機。家鄉人那時家家都種的有大面積的小麥,收割回來後,用廉仗打,不但累人,乾的又慢。麥子打出來後,要磨成麵粉要背幾十裡去一個小街上。讓小村的人,成年都在為了吃而忙碌。忙碌著種,種回來了,要吃也的費不一般的力氣。而我們家,父親也一樣的受著這份苦。父親起初買回這機器的想法很簡單,方便自己家,讓自己家用起來方便,不受那份苦了。沒有想到的是,全村的人,甚至外村的人,都來找父親給脫離麥子,給磨麵粉。每脫離一個小時的麥子,沒磨一百斤麥子的麵粉,別人都響應的給一些錢。把油錢,和磨損成本一算過,父親感到還能掙一部分錢,完全夠維持一家人的生活之需。這讓父親很是高興,就辦起了磨麵坊。他在家了,他磨,他不在家了,母親學了幾次後,也會磨了。他就去林場,繼續找活幹。

吃的問題解決了,母親在家裡能掙錢,父親在林場也能掙錢,讓家裡的日子,一下好過了許多,不但能更多的照顧爺爺奶奶了,還能實現父親對我的願望。父親就一遍的對我說,要好好唸書,書念出來了,就不象我一樣的受苦了,反正你能唸到哪我就供到哪。如果你不努力,就得回來挖地了。

父親和村小學的一個姓王的男老師關係很好,時常去那老師家玩,瞭解我的學習情況。父親對王老師說,如果我不好好學習,隨便的打。那王老師也特別的厲害,一聲吼,就會讓人發抖,一次把一個調皮的男孩子打的鼻血直流。這都讓我嚇壞了,對學習也就不敢怠慢。好的是,這王老師書教的還好,我完全能聽的懂,學習一直在前面,深受他的喜歡,不但不打我,還很器重我,表揚我。甚至在我犯了一些小的錯誤時,也能睜一隻眼閉一直眼的。王老師一見了父親的面,就彙報我的學習,知道我的學習一直很好時,我要吃什麼,穿什麼的,父親再沒有,就是給我欠都滿足我。我深深知道了把學習搞好的好處,就對學習特別的用心。

學習好,在學校受到老師的表揚,回家,因此也深受父親的喜歡,我對上學就有了很濃厚的興趣,對學校特別的喜歡了。小村學校裡家不是很遠。從家裡去學校時,小村裡成群的麻雀在為我唱著歌送行,那早晨的陽光是那麼的明媚。放學回家,一路唱著歌,聽著山林裡的鳥叫,路外小河水的丁冬聲。回家,有時父親在,有時父親不在,就去了林場了。有的時候,老遠就可以聽到機器的叫聲,那是母親在給小村裡或者院子裡的人加工麵粉。見我回來了,母親就從那機器的叫聲中,使勁的向我喊著,飯給我留在鍋裡,讓我自己舀了吃。吃著那溫熱的飯,一股暖流就湧上心頭。吃畢飯,有時就跑到機房去看母親給人加工麵粉,有時就跑到院子裡去找一塊兒剛從學校裡回來的夥伴,要麼在院子裡瘋玩,在天暖的季節裡,就下河弄魚,或者上山找野果子吃。有的時候也揀一些柴禾帶回來,給家裡解些憂愁。

在那個冬天裡,快過年了,母親沒有回家過年,父親從林場回家了,顯得林場回家了,顯得忡忡的,使得日益和睦幸福的家裡,一下變得冷清了不少。我們問父親,發生了什麼事情,父親不說,只說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問。

過了年了沒有多久,母親回來了,給我們生了個小弟弟,同時政府的人也來了。父親和母親違反了政策,家裡的好多東西都被拉走了。使得家裡空落了不少,但是家裡添了人了,看著小弟弟那可愛的樣子,雖然損失了東西,但是卻給家裡帶來了另外的幸福。小院子裡的人,都來看弟弟和母親,也送來了各種的東西。

有了弟弟了,我在家的地位漸漸的就發生了改變。我的一些需求父親不再象以往一樣的儘量滿足。因為父親態度的改變,母親對我也就淡然了許多。幾個姐姐對我象伺候皇帝一樣,此時因為有了弟弟,父親對我不再過分的寵愛,她們便也不再對我百般依順,在有的時候,還敢打我,我去找父親告狀,父親還說我活該。

弟弟的到來,讓我一下受到了冷落,但是好的是,父親有一點沒有改變,就是供我上學。在家受到了冷落,在學校因為學習好,處處受到老師的表揚,使得我更加的喜歡學校,喜歡上學了。

因為我,二姐上不成學,把我帶大了,二姐去學校只上了一天學,因為年齡已經很大了,比別的同學大好多,被老師羞辱了一下,二姐就再不去學校了,又在家帶弟弟。

家裡有了兩個兒子了,這讓父親和母親彷彿看到了生活的更大的希望,母親除非病倒了,要不,山上,山下,家裡,磨面房裡的活,她都象個大男人一樣的幹。這讓院子裡的人都特別的佩服母親。父親也在林場下苦力幹活。儘管家裡的人口眾多,但是有父親和母親死命的奔日子,卻讓家裡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的好起來。讓同時從貧困線上起跑的小院裡的人家中,我家早早的比別的人家過的好起來。家裡的日子過好了,父親沒有忘記小院子裡其他的貧困人家,哪家有事需要幫助了,要幹活了給幹活,要借錢了,只要有儘量給別人借,家裡沒有了,他就去別處借了給人家。院子裡一戶人家,過年裡,因為玩雷管,把手炸了,父親就當成是自己家的事情,連年都沒有過,把這孩子送到了醫院。一家的小夥子要找對象,沒有錢,他就去信用社借了錢,再借給了這小夥子去辦事。母親與父親在這一點上就不同,他時她時時的唸叨,嫁到了咱家來後,被爺爺分開了,給了兩間破房子,還是自己糊的,分了兩鬥糧食,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向院子裡的人借都借不到,現在她不象求別人,有不想管別人的事情。她把一分一毛,看的很緊。母親常常因此和父親發生爭執。父親說,都是一個院子裡的人,計較那些幹啥,同在一個院子裡,應該互相幫助。母親說,要幫了,你一個人幫,我們一大家子人的,沒有那個本事去幫。父親知道,母親如果什麼都順她的意了,一切都好,如果不順了,一但橫起來,是幾十頭牛都拉不轉彎的,兒女成群了,上有老的,不再象以前的吵鬧了,家裡和順,平穩是最重要的。父親就不再敢多管別人的事,就是幫誰了,也是揹著母親偷偷的去做這一切。

父親是偉大的,不論是對我們這個家庭,還是對我們這個小村來說,他都是偉大的,他對小村文明的進程,有著很大的推動作用。父親因為小時候的調皮,惹下了大禍,讓成年後的他和他的父親都過著艱難的生活,受著生活的辛酸。在他和他的妻子的努力下,讓家庭的日子漸漸的有了改變,再也不受生活的累,不受生活的辛酸了時,他也懂得玩了,彷彿又回到了孩提時代。他經常往離我們小院有十幾里路的一個街上去跑著玩,也經常到我們鄉上去玩。因為那地方一到了晚上,就有電。那小街上是用水發電,鄉上是用柴油機發的電。有了電了,就明晃晃的。那小街上,和我們鄉上都有一臺十四寸的小彩電,每天夜裡都放一些好看的片子。尤其是放那《陳真》和《霍元甲》時,小院裡,幾乎是家家走空,去鄉上看電視,一路上,都是成群結隊的去看。把鄉政府那間房子,塞的滿滿的,真有點水洩不通的效果。夜裡,看畢了電視回來,打著火把,在依山的路上,真象一條長龍,邊走邊討論著電視的內容,又盼望著明天夜裡又來。這真是一道特別的景觀。

看一晚電視,最初是兩毛,因為人太多,就漲成了五毛。就那,看的人依舊特別的多,把個房子塞的滿滿的。

父親也天天夜裡跟著去看,看畢了,心裡也就在尋思,要是我們小院子有電可多好呀!不但能坐在自己家裡看電視,還免得受這夜裡跑幾里路的辛苦。他也在盤算著,一個人收五毛,十個人收五塊的帳,不但看了電視,也可以掙一點補貼家用的錢的。

父親的心裡在想著,也在暗暗的努力著,他知道修一座水電站,是一本萬利,可是不是自己家能修的起的。而弄馬達發電,是可以想的。自己家正有柴油機,投入不大,就可以發出電來。說弄他就弄,把在林場掙的錢,拿著去買了馬達和一臺十四寸的彩電回來。是父親發出的第一縷電,劃破了家鄉小院時代黑暗,靠油燈來照明的夜空。依舊記得父親發出第 一縷電,那白花花的光亮,驅趕走了小院的黑暗時,那上到七八十歲的老太太,老漢,下到幾歲的孩子,全都聚到咱家來看熱鬧,我們家真的比過年還熱鬧。當父親打開電視,一些小夥子幫忙在院子裡舉著天線,找到了信號後,讓從沒有看過電視,也沒有出過家鄉這小山村的老人,孩子看到了小院外的世界時,他們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那夜父親沒有收鄉親們的錢,那也小院的人就全聚到我們家裡,直到把電視看到停臺。

所以說,父親是偉大的,他所做的一這些,至少讓我們小院的文明進程提前十幾年。

也就在這一年,父親幹活的林場,因為廠長經營不善,終於因為負債累累,而不得不倒閉了。父親也就回到了家裡。回到了家,幾年的積累,家裡已經在各方面都有了基礎,就靠著那磨面機,發電看電視,給小村人家脫離麥子,掙的錢已經足以維持家用了。但是,家鄉的土地是貧瘠的,只有山腳下的一綹兒,對家鄉小院的人口來說,這山腳下的土地是那麼的稀少,僅靠這一點土地是難以讓人吃飽吃好的,而且每家的人口都在增加。做為農民,上靠的是天,下靠的是土地,別的就只有靠自己的雙手了。不勞動,不想辦法,是沒有人給吃,給喝的。人要想活下去,而且活的好,就得自己想辦法。於是,家鄉的人,自從土地分給了自己後,種糧食的積極性,是空前的高漲,一年比一年種的多,一家比一家種的多。就是家裡有了積糧的,也不放鬆種糧食。不知道是前些年餓怕了,還是想把祖祖輩輩吃的糧食,都種下來。在小院裡,那些年,似乎去掙錢,都不是什麼正業,而是叫副業,也只有種糧食,才是主業似的。哪一家有了糧食,說話也就有了底氣,做人也挺著了腰板,在小院裡似乎就比別人高大,讓人敬佩的。我家也不例外。以父親的意思,是家裡錢不卻什麼,他弄回的機器,掙的錢貼補家用,供我們上學,已經完全可以了。糧食,只要一年夠吃,就行了,不必要那麼受累。可是,母親不行,說家家都下死命的種糧食,我們家不種怎麼行。母親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她不但要種糧食,而且還要和院子裡的人家比誰種的多。於是,我們家也就和院子裡別的人家一塊兒,在小村附近的山上比賽著開地。小院裡幾十戶人家就那麼比賽著種地,不幾年,就把小院四周的山砍的光禿禿的了。小院附近沒有什麼砍的了,沒有地了,就一直砍到了小院外幾里路外的山坡上,在山上搭了簡易的草棚,住在山上砍地,種地。不知道為什麼,小院裡那時,每一家種地種瘋了,那光禿禿的山,那山頂子上殘存的草棚,就是那時瘋狂的小村人的見證。

母親定時給小村人加工糧食外,就率領著父親去山上砍地,種地了。在這事情上,父親是和母親沒有商量的餘地的,如果他有不願意了,母親就會以種種的理由罵人,罵父親懶,罵父親不顧家,罵父親不象一個男人。母親罵人不分場合,不給人留面子,越是人多,她似乎就越罵的起勁,彷彿以此來顯示她的能幹。她什麼也都能罵出來。父親很惱火她的這一點,為了不讓母親罵,他也就只能跟著母親去和小院裡的人一樣的種地了。母親幹起活來,她雖然是個女人,身材嬌小,瘦弱,可是,卻比一般的男人都厲害,這讓小院裡的人佩服,也成為了母親心中隱隱的驕傲。既然母親都這麼下死裡的做,父親儘管不願意如此的生活,但是他卻沒有退縮的理由,一是怕母親罵人,二是怕小院裡人的議論,一個男人還不如女人,靠女人養活。父親也知道家裡的負擔,有一大群的兒女,上邊雖然沒有和自己的父親過,母親也不管,但是,暗地裡,他不得不管,這是他無法逃避的責任。儘管家裡的日子一時好過,但是,未來的生活道路並不輕鬆。多種些地,家裡多有些糧食,也不是壞事,做為農民,能有飽飯吃,不餓著,也就不慌了。

因為種地,我的因此少了許多的快樂了。母親是個好勝心太強的人,什麼都不願意比別人差,地一定也要比別家種的多,糧食收的多。她和父親就忙不過來了,在我們從學校回到家裡來的時候,或者假期裡,都不能閒著,得和他們一塊上山幫著幹活了。為了種地,我們家的成員裡,除了兄弟小,做不了外,大姐,二姐,包括我都是上好的勞力,真的是全家皆兵了。當被頭上的太陽晒的腦袋發昏時,當抗著重東西,肩膀被勒的生疼了時,當怕坡怕的汗流夾被時,對種地充滿了厭惡,滿心盼望的是能自由自在好好的玩;同時對生活的艱難就有了過早的體會,明白了活人那麼的難,吃一口飽飯咋就那麼的不容易;而對父親母親為了這個家,為了我們而受的辛苦就有了更多的瞭解。於是,暗地裡就下決心,要好好的上學,一是為了將來不種地,二是知道這上學是多麼的不容易,要對得起父親母親。

在和父親一塊兒抗著重重的東西回家時,父親有時也就衝我嘆息,地上要是有一砣金子可多好啊,就不受這苦了。同時也喃喃到,要是小時不把他父親本該留給他的那麼多的家產燒掉,現在是否能好過些,少受些苦的。我聽著父親無數次說過的他小時候的故事,心裡知道自己不能犯這樣的錯誤,犯了,長大了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同時,也只能是在心裡和父親一樣,面對艱難的生活,面對家鄉這連綿的的大山,留下沉重的嘆息。

父親和母親雖然不象我小的時候一樣吵架,打架,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儘管父親儘量的做的如母親的意,不讓她罵人,可是,母親似乎就生就了罵人的性格,還是真的父親有什麼不對,總之,她還是時常的嘮叨父親。不知道是因為我們兒女大了,還是父親感到自己老了,性格有所改變,在母親嘮叨他,罵他時,他不再打母親了,要麼默默的走開不理她,要麼就是忍著,裝聾由母親罵去。儘管在父親被母親罵的一文不值了,可是,父親不但把家裡的日子搞的好,還幫助別人,在小村裡的威信是那麼的高,都說父親有本事,有頭腦,說母親麻明,我們家裡的一切,要不是父親,就過不到現在這個樣子,家裡的一切,不過是父親搭好了戲臺,母親在唱戲罷了。

因為威信好,父親在村領導班子的改選中,就被選著當了村上的幹部。當了幹部的父親,不知道是不會當官,還是思想老化,在別的村上幹部,一切都想著自己,給自己撈好處時,父親不是這樣的,而是處處想的是群眾的事情。哪家有了老人了,他想著辦法幫助,給弄吃的,弄穿的。哪家有了年輕人,他就當成是自己的兒子一樣,教他們學好,到處給打聽媳婦。在他的牽線下,小村裡,就有好幾對結了婚,那男的打心眼裡感激我的父親。

父親當了村幹部了,就有了好多的時間,不能和母親一塊上山去幹活,今天得處理這家的事,明天得處理那家的事,後天還得處理村上的事。真的是顧了公家,沒有自己家了。母親為此常常就罵父親,說父親不顧家,說父親懶,去幹那村上的活是躲懶,不幹家裡的。小院裡的人就勸母親,說我父親哪裡是躲懶,他是在為大家忙,這村裡的事情,沒有個人忙,操心怎麼能行。他們對母親說,如果我家裡有什麼事情,我父親忙不過來了,他們可以幫著幹。母親不說家裡需要別人幫的什麼事情,只是忙父親懶,父親不顧家。多少年的歲月過去了,似乎什麼都在改變,母親這一點沒有改變,越是人多,她罵人就越起勁,在罵著父親,在訴說著她的本身和能耐,彷彿我們這個家,離了她就不行了似的。

父親是個好面子的人,在小村裡,他把家搞的要錢有錢,要糧有糧,現在當了村幹部,好壞都是個人物的,他十分的討厭母親對他的漫罵,這不但把他的顏面盡掃,還讓他丟了太多的面子。在母親的漫罵下,父親顯得十分的孤立,任何人都不再到家裡來玩了。因為來了後,父親非要盛情款待來的人,可是,來的人前腳剛走,母親就開始罵來的人混吃混喝,是好吃懶做的人。罵家裡的好東西,儘讓父親給了人家吃了,虧欠了她,她什麼都沒有落到。父親想象以前一樣的揍母親,可是他知道,現在他身為村幹部,是說別人的人了,去走母親,定是輸理的,在人面前就更加的說不起話。況且,他走了母親那麼多,都沒有改變她,父親知道,揍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在我去了鄉上年書的時候,一天,父親一大早就來到了學校,給我送來了好大一跟柴。他知道,我欠了夥上的柴,不交將吃不上飯了。本來說好了是以後給錢請人弄,或者給學校錢的。可父親把柴送來了。父親來的很早,來的時候我還沒有放早飯學。父親把柴給我扔在學校的柴場上後,找到我對我說,娃兒,要好好的唸書,一定要把學念出來,不管咋樣,我都會供你上的,沒有唸到書的人可憐,也要受好多的苦的。我不知道父親咋了,定定的看著父親,父親的臉上佈滿了陰雲。好會兒父親又說,如果你沒有媽了行嗎,你能好好的唸書嗎。我搖了搖頭。父親不再說什麼,摸了我一下腦袋,對我說,柴給你交了,莫操心了,好好唸書。就走了。後來我才知道,父親一大早,又被母親罵了,他是想給我交了柴後,走,或者給母親再次離婚的,可是,因為我的搖頭,因為我們孩子,一大家人,父親忍受住了他內心深處的苦衷,回到了家,在母親的漫罵下,在他內心的孤獨中,過著一個農民的艱難的日子。

不知道是書念多了,人就自然懂事了,還是為了體會父親,替父親分解憂愁,先前感到被喊去勞動,就是一種痛苦,和束縛的我,竟然願意自願,或者主動要給父親一塊兒去山上勞動了。薅草,割麥子,我就跟著父親學會了。在山上的玉米將要下來的日子,我一到週末還跟著父親一塊兒上山去看野獸,住在那人字形的棚子裡,隔一會兒就吆喝一陣,或敲打一陣,不讓山林裡飢餓的野豬下地偷吃正灌漿的玉米。父親去地裡弄一些玉米,和核桃來,在棚子前生著的火堆子裡燒熟了,玉米摻和著核桃,特別的香,特別的好吃。夜裡,下雨了,以為著父親,聽著棚子外邊的沙沙的雨,感到特別的溫馨,幸福。有一次下了大雨,隔了水,不能回家,父親就和我在棚子裡呆了幾天,父親天天給我做好的吃,煮玉米,煮四季豆。那香味依舊留在心間。

和父親母親一塊兒上山幹活,最多的就是夏天裡。夏天裡,家家的麥子都下來了。瘋狂種地的家鄉人,在這時創造了太多的奇蹟。他們嫌割下來的麥子,往回挑,太累人,就不願意挑了,就把機器弄到了自己家的地邊,平了場子,來把麥子脫離好了,光弄麥粒回去。於是,今天給這家平場地,弄機器,脫離麥子,明天給那家平場地,弄機器,脫離麥子。我家的機器,就滿山裡跑,今天在這面山上響,明天就在那邊山上響。好的是,畢竟是我家的機器,給我家脫離麥子時,幫忙的人自然就多,讓我們都輕鬆了不少。當看著家鄉的人在家鄉四周的山上看出的荒地,當看著家鄉的人把機器抬上一面面的山坡,我就想到了人類創造力和破壞力都一樣的大。也就對長城在那個年代是怎麼修出來的,不感到特別的驚奇了。當人類被逼迫到一定的時候,沒有什麼奇蹟創造不出來的。

家鄉的人瘋了種地,母親也就跟著一塊瘋了。我家種了好多的地,也就收了好多的糧食,把家裡的櫃子都裝的滿滿的。受了一年又一年的苦,受著那苦時,也許覺得是苦的,可是,當吃著那白白的饅頭,長長的麵條時,心裡卻是那麼的幸福。

而與我家糧食一樣在改變的是父親和母親的身體。母親的身體,似乎越發的瘦弱嬌小了。而父親的變化更大,人瘦的特別厲害,最大的是,他的背不覺間,就已經馱了下去。父親是被家裡沉重的生活的擔子給壓彎了腰的。

我念書也從小學唸到了中學。小學畢業,本來是要在我家鄉考,考上後,到離家鄉比較遠的一個鎮子上去讀書的。可是,在我小學快要畢業的時候,家裡來了兩個木匠,給我們家做門和窗子。其實家裡已經有了門和窗子,父親嫌那木格子窗和老式的門不好看,自己弄了木料,請了木匠來給做新式的門窗。

來的木匠一個老,一個小,小的很年輕,地人很熱情,上了些學的,一到了晚上,就找書看。

大姐這時正在家鄉外那鎮子上上學,每個週迴來,就給兩個木匠做飯,母親好做別的一些活。大姐一直就對父母說,去上學,要走幾十里路,從我們這山溝兒去那唸書的,沒有幾個堅持下來的,差不多都嫌路遠,難走,不念了,她也不想念了。父親說,你都念了那麼多年了,不念了不就是白浪費了那麼多的工夫嗎,家裡供你上學也不容易,再苦些日子,恐怕把學考上了,將來也吃個輕省飯,一輩子不受生活的苦。

可是,在兩個木匠給我們做好了門窗,回去後的那一學期,大姐就下了決心不去念書了,她說路太遠,家鄉這山溝裡,已經沒有人去那唸書了,她一個人去那唸書怕。父親就對她說,堅持了這麼多年,不堅持了。大姐說不堅持了。父親說,那你以後不要抱怨我們,家裡女子就是你懂事,聽話,想把你的學供出來,別的幾個都沒有機會上學。大姐說,我不抱怨,以後過好過差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決不抱怨你們。父親見此也不好說什麼了。母親也一直堅持要大姐去上學,可是,她是鐵了心不去上了。

回到家的大姐,真的是母親的一把好助手,自從她回來後,母親基本上是不用做飯,也不用洗衣服了,家裡的事情,大姐基本上就做了。這也正和了母親的意圖,母親身為女人,可是,她哪怕就是寧願上山幹一天活,也怕做的飯,或者是洗衣服的。大姐上學時,大多數都是二姐做飯。母親也就騰開了手,去給村裡人加工糧食,或者幹山上的活,給人們的是一個女強人的形象。而外人在評價母親時,在說他麻明的同時,也佩服她能幹。母親以此感到特別的光榮的。

大姐回來沒有多久,那小木匠就請了媒人來我們家提說大姐了。我在小木匠在給我們家做門窗時就感到小木匠對大姐有好感的。因為小木匠想找大姐,在我小學畢業時,就以他們那教學質量高為由,說服了父親,把我轉到了他們那鄉去考的中學,後來就在他們那縣的鎮上上的中學。

小木匠在找我姐時,我父親基本沒有什麼意見,他是看上了小木匠對人的熱情和忠厚;而母親則不相同,她有她的想法和意見。每在父親說小木匠好,大姐雖然沒有上出學來,嫁了人家受不了苦時,母親就會罵父親,女子小的時候,一把屎,一把尿的時候,沒有人管,現在把女子帶大了,就有人管了。父親知道母親的蠻橫,就不好再說什麼。

小木匠愛大姐是真實而執著的。他並不想一般的農村人找對象,就象買賣,答應了就託媒人娶,不答應了就算了,又另外找。而小木匠不,雖然在母親面前阻撓重重,可是,他沒有退縮和放棄。反而在母親越是執拗時,他越執著,母親說什麼他都默不作聲,該給我們家做什麼就做什麼。

小木匠追我大姐,一追就是好幾年。中間除了母親在拗著外,小院裡的其他人也在破壞,並切有條件較好的人家,也在託人來提說大姐。但是,大姐是知道小木匠愛她的,她也愛小木匠,沒有答應這些人,和小木匠一塊兒堅持著。在堅持了幾年後,在父親極力的支持下,最終大姐和小木匠終成眷屬。

我們在長大,家裡的日子,在一天天的變好了。我上學很是用功,學習很是好。上中學是在小木匠他們那縣的鎮上上的。上中學時,我已經開始變得懂事,在思考我的家庭,也小思考著自己的未來。我想到了母親的麻明,就想,如果不上學了,就回到那樣的家庭裡,可如何能呆的下去,天天得無休止的幹活,稍微有一點偷懶,就得捱罵。我就想我不能回去。在上到初二時,我對學習就分外的用功了。從家去學校,每週要走幾十裡的路,幾乎都是我一個人,在那山間樹林間行走。冬天,下雪了,路很滑,老是摔交,可是我都沒有退縮,依然堅持著,一心想著要把學上出來,為自己,更為了的是不回那個家。

上中學離家遠了,一心只考慮著自己的學業,對家就漸漸疏遠了。每個週迴家,只是為了拿糧飯,別的,只知道父親在母親的領導下,幾乎天天都在山上幹活,很少休息。

不過,這些年月,回憶起來,仍然是我感覺裡,家裡最幸福的日子,父親很少,也幾乎不和母親吵鬧了,母親罵人時,他要麼走開,要麼改變自己順從她,那怕他內心裡再不願意,身體再吃不消。

在他們兩人的共同努力下,小木匠也時時上來幫著幹一些活,家裡一天比一天有了氣色,不但吃不愁了,父親還和小木匠一塊兒去小木匠那縣上,給家裡買了臺收錄機,每週從學校回到家裡,聽聽那些好音樂,可讓人感到幸福的。

中學快畢業那年,父親有接到了一畢活,去給人家伐木。父親包下了,找了幾十個人,在那個冬天裡,天氣雖然很冷,父親的手都凍裂了,可是,父親掙到了不少的錢。為此,在我後來考上了學後,父親完全有能力供我去上了。

中學畢業時,我的學習已經是相當好了,在小木匠,也就是我大姐夫那縣上,是完全也可以考上學的,可是,因為不是那縣的人,被人告了,眼看就考不成學,要回家了。我的心裡十分痛苦,回去找到了父親。父親就憑藉著他和鄉上人關係的熟,四處求人,最後得以讓我轉到了我們自己的縣上順利的考上了學。那些日子裡,父親沒日沒夜的跑,可受了不少的苦。他為了蓋一個章,從鎮上騎自行車連也走,走到鄉上,天剛亮,蓋了章後,他又往鎮上學校趕。我現在才深刻的體會到,父母對兒女是實心的。

也就在這一年,小木匠終於和大姐結了婚,也就在這一年,我考上了學,去城市裡讀書,不論如何,將來都是公家人,吃國家的飯了。我的父親別提有多高興。這一年,我們家裡,洋溢著喜慶。

我帶著我的心中的夢想去到那個小城裡去上學了,我成立父親的驕傲,我去學校不久,父親就給我寫來了一封信,這是我平生收到的第一封信。父親在信裡對我問寒問暖的,還給我說了家鄉及家裡的一些情況。初到異地他鄉,對這個學校和城市還不是十分的熟悉,感到特別的孤獨,父親的信溫暖了我的心,感動的我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滴落,就懷著滿腔的感情,給父親寫了一封信去。給父親介紹了我的學習生活情況,還問了家裡的一些情況。父親再給我寫來信時,對我說我懂事了。就這樣,在那個小城裡上學,和父親寫信,一寫就寫了幾年,一直到我畢業。在信裡,父親對我的是拳拳之心,關心著我的學業,操心著我的生活。在那字裡行間,讓我對父親的愛體味的是那麼的深刻。父親每次告訴我的都是家裡的好的消息,每次都對我說,家裡一切都有他,要我安心把書讀好,別的不要操心。其實,每每在回家時,才知道,為了我讀書,他是受了多少的苦,他把愛吃的煙戒了,最愛體面的他,也穿著補丁衣服。因為對上,爺爺奶奶身體不行了,儘管母親還依然不讓他管他們,可是,父親依然給爺爺奶奶盡著一個兒子的孝心。對下,得按月給我把錢湊夠給匯下去。他在信裡曾經對我說,他在傢什麼都能將就著過,而我在城裡上學,該穿的就要穿好些,別讓別的同學看不起。也正長身體,想吃什麼了就吃什麼,別把身體弄壞了。想著這一切,我只有感動的流淚,也在暗暗的下決心,等到工作了,第一筆工資就給父親,好好的孝敬他,給他買好煙好酒,給他買好衣服。

我在城裡上學的幾年,是父親最幸福的幾年,也是他最辛苦的幾年。因為我考上了學,出來工作了,吃國家的飯,圓了他沒有完成的夢,也讓他在他前有了面子,走到哪都有人誇,心裡有了對明天美好生活的盼頭。最辛苦,是因為在那城裡上學,我每月生活的開支都比上中學大的多了,而爺爺奶奶都要他照料,奶奶又病了。父親除了盡力的刻薄自己,節省外,和母親起早貪黑的山上山下的忙著農活。捨不得吃,也捨不得穿的。

在我上學期間,奶奶因病去世了,父親怕影響我的學業,沒有告訴我,直到假期裡回去才知道。這是我平生自己家中最親的人去世,想著曾經有過的日子,想著小的時候奶奶給我做的好吃的,在我受了委屈時,勸慰我時,我的眼裡滿是淚水。

奶奶的去世,讓人痛苦,可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剛走入社會,父親就得了重病,在家鄉的小醫院裡,吃了不少的藥,都看不好,要到城裡的大醫院去看。可是,為了供我上學,家裡哪有錢。父親的病又不得不看,母親就忙著去院子裡借,但是,看到我父親病成了這樣,家裡將沒有了支柱,都沒有人借錢給我們。就連父親曾經幫助過的人,都沒有借錢給我們。從這裡,真的是讓人看盡了世態炎涼。母親也嘮叨著病重的父親,你總是幫人,可是,論到你落難了,誰管你呀。最後,還是村裡,答應借給了我們錢,才得意帶父親城裡的大醫院看病。儘管跑了太多的醫院給他看,也也都不能給父親把病治好。有醫生私下對母親說過,父親的病是絕症了,能吃啥就吃點啥,準備後事吧。聽著,母親和我們只有落淚。我們都盡力瞞著父親,不告訴他的病情。父親自己也感到了自己病的不妙,最後,他索性就從醫院裡逃了出來,發誓不看了。他說,就是死他也想過了,該玩的玩的,該做的做了,我們都大了,他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要說不放心,就是沒有給我找對象。父親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到我的單位上去看看,他都做了準備去,可是去不了。

原本想的是,我領到的第一個月的工資,給父親買好煙,好酒,好穿的,可我沒有想到,我領到的第一個月的工資,卻是給父親操辦喪事。

父親為了這個家,為了我們操勞了一輩子;在母親的嘮叨下,過了一輩子,家裡開始的時候,佈滿了吵鬧,也就是這幾年,家裡的日子,漸漸的過好了,父親漸漸沒有大的負擔,我也工作了,家裡的一切都慢慢好起來時,父親卻去了。老天怎麼這樣的和我們家開著這樣的玩笑。難道父親的命中就註定是個只受苦,而不能享福的人。難道我們家,也只能在苦日子裡掙扎,而不能過的美滿幸福。老天不能回答這個問題,讓人只感到,命運有的時候,真的是難以違抗。

以前想到的死是多麼的恐懼,可怕。可是,父親的死,讓我感到一點都不恐懼,一點都不怕,我就一直的坐在他的遺體旁,默默的流著淚看他。他除了面容被病疼折磨的枯瘦外,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就好象睡著了一樣。再想著這麼多年來,他寫給我的一字一句,我就靜靜的拉著他的手,想著他寫給我的文字,心裡那麼的溫暖。我這時才感到,死去的人是不痛苦的,痛苦的是為死去的人而活著的人。內心曾被他溫暖過的人。而你又無法去回報,內心裡,留下的只是永久的歉疚,時間越久,那份歉疚越深。

父親死的時候,我一直拉著他的手,沒有任何的恐懼,父親,也就彷彿睡著了一樣,終於結束了他終日的痛苦。我在日後在體會到,死去的人不痛苦,痛苦的是為死去的人活著的人。而這份痛苦是刻骨銘心的。

我看著父親,知道父親的生命在這一刻,就永遠的終止了,是到了蓋棺定論的時候。父親的一生,小的時候,因為頑皮,終於在成年後,不但帶給家庭的是困難,而且帶給自己的是艱難的生活,自己獨自飲啜著自己釀下的苦酒。面對艱難的日子,他沒有低頭,而是努力的奮鬥,抗爭,讓家裡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過的有了起色,在一切艱難將要過去,來飲啜幸福時,他卻去了。我就感到有的人,到這世界上來是享福的,有的人到這世界上來就是受苦的。而父親到這世界上來,所受的就是艱難,困苦。縱觀父親的一生,處處充滿了艱難困苦。

但是,我認為父親的一生是值得的。雖然他沒有享受過一天的幸福。在生活上沒有享受過幸福,在家庭中,沒有幸福而懂得他的妻子。可是,他的一生,要我評價是有價值的,尤其是在成年以後,他買回來了磨面機,脫粒機,發電機,電視機,把家鄉的人,從繁重的勞動力中解脫了出來,提前多少年把現代社會的文明帶入了家鄉那偏僻,閉塞貧窮的小山溝。家鄉那小山溝的人,在享受了之後,也許說不出來,評價不出來,而做為一個下層的農民,所做的一切,也都無人去評價。可是,我的心裡,就是從客觀的角度來講,父親給小村做的貢獻,就象科學家對國家的貢獻一樣的巨大。

父親,沒有人評價你的一切,記得一切,你的兒子會永遠記得這一切,給你正確的評價的。

父親去的時候,我沒有流淚,可是,我的心裡在流淚。流淚的是母親,還有爺爺。母親流淚哭訴著父親去了,留下她一個人,可咋辦呀!母親要強了一輩子,而且在家裡,唯她的貢獻是大,什麼都說她怎麼了,怎麼了,彷彿沒有她,我們這個家就過不下去一樣。而在父親去了,她哭訴著終於說出了內心裡的話。也許有一個人在自己的身邊,就不覺得,甚至有的時候,還做出一些傷害人家的事情。而當有一天,天天在身邊的人去了,才開始覺醒一般的知道他在身邊的作用,價值。於是,悔恨,遺憾,懊惱……種種的感覺就湧上心頭,最終的是,無論如何的以淚洗面,也換不會死去的人的任何的反應了,只留下空空的一切,讓活著的人去回憶,去細想。

爺爺也哭著他老葉沒有落,青葉落了,他將來可咋辦呀!流的老淚縱橫的。細想爺爺也是可憐,生了那麼多的孩子,最終也就領成了父親一個,就這,還沒有能為他送老。

父親去了,家裡一下,就如沒有中心柱的房屋,使家裡顯得空落,淒涼,搖搖欲墜的感覺。也給我留下了說不出,道不明的痛苦,天天夜裡都夢到他多麼慈祥的和我在一塊。父親為我付出太多了,而我什麼都沒有回報於他,我感到我欠父親的太多了。世界上最難還的就是這感情的債,想還,可沒有還的地方了。

人擁有時不覺得,一但失去了才知道珍貴和作用。父親在的時候,很少見到母親和父親好好的說過話,對於父親,她不是嘮叨,就是罵,父親稍微有一點玩的,他就說父親懶。這下,父親去了,安靜的永久的沉睡了,再也沒有人去打攪他,驚動他的好夢。母親也沒有可以嘮叨的人了,也才知道自己的悽苦,日子的艱難。父親在時,她總認為家裡的什麼都是她做的,父親去了,那磨面機,柴油機壞了,她不會修,家裡的好多事情,她做不了,地裡的活,她做不完。這時,也只有這時,她才真正明白父親對這個家的作用,在家中的位置,父親把舞臺搭好了,她不過是唱現成的戲而已。

父親活著時,母親總想著奔日子,幹活,她沒有任何的休息,父親也少有休息。在父親死了,母親時時念叨的是不該讓父親做的太多了,把他催的太緊了,一輩子沒有玩到。她還遺憾沒有把父親伺候好,給父親做好吃的,好喝的太少了。不知道是在父親臨死時,母親才醒悟,還是忽然內心深處面對父親永遠的離去的愧疚,在父親的診斷結果下來了,醫生已經告知父親的病是目前的醫學下,任何的醫生都難以治好的,讓回去想吃什麼了,做點什麼吃,準備後事時,母親還不心甘,把父親從這醫院拉到那醫院,去給父親買血,要輸給父親。可是,血買回來,父親已經奄奄一息,無法輸入,幾千塊的血就糟蹋了。她又個父親做好吃的,父親已經吃不下去了。母親留下的只有流淚,父親枯澀的雙眼望著她,什麼表情都沒有。父親什麼都沒有說,我想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就是說出來了,也不想說了。我就想到,對一個人好,要在他活著的時候,在生活中的一點一滴中。而在他將離去時,已經太晚了。

所以,父親安靜的上路了之後,就給家裡留下了太多的帳。這些帳,如果是理智的人,是不應該去欠的,但是,母親執意要那麼做。所欠的帳,在父親死後,都是母親一點一滴的還著,沒有要我們一分一文。我想母親是在以這種方式,來回報對父親的愧疚。起碼這樣能讓她的內心好受一些。

父親去了兩年多後,爺爺也就去時了。爺爺是在我在外地工作的時候去時的,他是就我的父親,他的兒子在另一個世界團聚去了。父親死了之後,我因為工作不能在家,是母親照料爺爺,雖然照料的不是十分的周全,但是對母親來說,已經是十分的不容易了。因為,她也是受著深深的打擊,一個瘦弱的女人,能做到這一點,是那麼的不容易的。

幾個親人的離去,大姐嫁了,二姐也嫁了,我到了找對象的年齡,由於各方面的原因,很難找到,家裡只出人,不進人,讓家裡倒顯得越來越空落,荒涼了。

在單位上工作的壓力特別的大,加上一些不順心的事情,特別的是想家,想一個溫暖的家,能給人一些溫暖。於是,最盼望的就是回家。但是,回到家裡,不但不能給心靈上應有的溫暖,反到的是越來的越冷漠。不知道是父親的去世對母親的打擊特別的大,使他受了刺激,還是父親不在了他沒有了嘮叨,吵罵的對象,我不在家裡,他就罵妹子,或者和院子裡別的人家吵,把家庭關係,鄰里關係搞的特別的僵。他唯一不吵的就是兄弟,她從小到大都寵著弟弟的。我回到家裡,不知道我是因為懶,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不能讓他滿意,就罵。對家我是沒有什麼大的貢獻,但是,在力所能及的時候,該給錢的,只要有,都能給的,我不知道一切都是為什麼了。而回到家裡,是為了圖家的溫暖,可是,家不能給我,這讓我很是失望,在一個年終歲尾的時候,為了婚姻問題,更多的還是得不到家庭的溫暖,儘管我不想那麼做,還是不得不那麼做了,申請調離到一個離家特別遠的地方。

在我走的時候,妹子也離開了那個家,家裡也就只有母親和兄弟了。在多年的離開後,我對那個家已經漸漸的遠離,默然回去後,聽說母親有開始對兄弟是莫名的罵。我不知道母親到地是受了打擊,還是別的原因,難道她只希望家裡的人,一個個都遠離,只留下她一個。

父親不在了,家已經殘破了,我多麼希望的是還艱難的活著的我們,能好好的活在一塊兒,但是,卻是那麼的難,溫暖,如果說曾經有過的家的溫暖,只永遠留在記憶裡了。隨著父親的離去,那溫暖的家已經不存在了,給人帶不來任何的希望了。

這就是我的父親母親。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