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小的時候，國家推行計劃生育，每家都是一個孩子。

我家也是這樣，媽媽身體不好，生完我之後，月子裡沒人照顧，只好自己洗衣做飯帶孩子，好像身體就一直沒恢復過來。記憶裡，她總是病懨懨的。

爸爸是開貨車的，常年在外跑，偶爾在家，所以，我對他，似乎沒有更深的印象。記憶裡，只要爸爸一回家，就能吃到好吃的，媽媽會把肉、魚都留到爸爸回來再做。

爸爸偶爾也會帶一點小玩意回來，我就會拿著玩具，自己找個沒人的角落，悄悄地玩。

爸爸回來後，基本都在睡覺，醒著的時候，不是去看爺爺，就是去找大伯他們，清醒狀態下，好像很少在家。

我15歲的時候，媽媽意外地懷上了妹妹。那時，媽媽40歲，身體不好，就不想生二胎了。可是，爺爺說，這幾家這一輩都是男孩，女娃一個沒有，況且，爸爸那時賺得還算可以，家裡也有再養一個的條件。

後來，好像是說，媽媽如果做一次流產，對身體傷害更大，於是，妹妹就這樣留下來了。

妹妹生下來的時候，好醜啊，像是被水泡過了一樣，皺巴巴的，像個小老太太，小手指，好小好小，我都不敢碰，好像一下子就能斷掉。

再後來，妹妹三個月的時候，就胖胖的，小臉粉紅色的，每天對著我笑。那時，街坊四鄰，只有我有一個妹妹，我經常抱著她，自己覺得好驕傲，她也經常衝著我呵呵地樂。

02

媽媽很愛很愛我們兩個，每次，我放學，媽媽都是帶著妹妹來接我，家裡也一定準備好了飯菜。

吃完飯，我學習的時候，媽媽抱著妹妹一直在院子裡，生怕吵著我學習。等妹妹稍大一點的時候，在凳子上，她很小，可是，會靜悄悄地玩，因為，妹妹知道，哥哥要學習，要上大學。

妹妹讀幼兒園的時候，吃丸子，她說很好吃，就用嘴含了一個回來，說，給我和媽媽一人半個，還道歉，自己只能含回來這麼多。

那時，我們母子三人，真的過得很快樂，好像，那就應該是幸福了。

後來，我20歲的時候，去了南方讀大學，妹妹也5歲了，好像，媽媽和妹妹就一直站在我的身後，每一次看著我離開的背影。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我很想他們，可是，卻被外面世界的精彩沖淡了。

讀大二的時候，媽媽生病了，我知道的時候，媽媽已經病了好久，家裡人不肯告訴我。

那個寒假，爸爸沒有出車，每天在家照顧媽媽，媽媽已經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我下了火車，已經是半夜，火車站門前的出租都好貴，我扛著行李跑回家，進門就看到，我親愛的媽媽，身材好像小了兩號，瘦骨嶙峋地躺在床上，還有點喘。

一個學期沒回來，媽媽就變成這樣了，我不知道說什麼，只想轉身跑出去大哭。但是，我知道，我是個男人了，該我扛起困難了。

我在家照顧了兩個月，爸爸抽出時間又跑了一趟長途，沒辦法，家裡需要錢，雖然，原來有點積蓄，但是，媽媽花了一些，而且，當我們無法掌控生活的時候，就想，錢多一些，可以增加一點安全感。

我開學走了沒多久，爸爸就打電話來，我心裡咯噔一下，我知道是什麼事，立刻訂票，飛奔回家。到家之後，媽媽已經奄奄一息了，還好，我趕上了媽媽最後的時間。

媽媽說，沒想到，自己壽命這麼短，沒有好好照顧我們兩個，現在，我還好，已經成年，可是妹妹才8歲啊，她還是個孩子，這麼小就沒有了媽媽，哥哥以後要多照顧妹妹，兄妹倆一輩子，都不要分開。

03

媽媽生病後，我的小妹妹，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做家務，照顧媽媽。葬禮上，妹妹傻愣愣地，哭，一直哭，一句話都不說。

我告訴妹妹，你不怕啊，有哥哥在。

可是，葬禮之後，一週，我就回學校了，爸爸在家待了幾天，就繼續出車，妹妹被寄養在爺爺家，爺爺年紀大了，沒有精力帶孩子，妹妹就像野草一樣，流浪著長大著。

一年後，爺爺去世了，又過了半年，爸爸再婚，繼母也帶著一個女孩，比妹妹大三歲。爸爸常年不在家，繼母對妹妹沒有做出格的事情，可是，那個女孩卻經常欺負妹妹。繼母也不大管，妹妹滿肚子委屈，可是也沒什麼辦法。

我大學畢業的那年暑假，回家待的時間長，才發現了這些，我可憐的妹妹，失去媽媽的那一天，就等於失去了爸爸，媽媽，還有哥哥。

我心裡特別愧疚，當初答應了媽媽，好好照顧妹妹，可是，那幾年，我忙著悲傷，忙著學業，還有一些不知道的瞎忙，我都忘了，我那個弱小的小妹妹。

繼母說，妹妹學習不好，家長會上，老師說她各種調皮，上課都心不在焉，倒是，繼母的女兒聰明伶俐，成績也很好。

爸爸說，都是孩子，以後哪個成績好，就供哪個讀書。

爸爸不明白，我卻看得清楚，妹妹無人照管，連學習用品都不全，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她和繼母的女兒爭求學的名額，又怎麼會爭得過呢。

我不要妹妹在這個家，委屈地長大，她還是個孩子，她應該被疼愛。

我放棄了去大城市的機會，因為，在那裡，我租了房子，就剩不了多少錢，也沒辦法讓妹妹到學校去上學，我們沒有戶口，沒有學區房。

我去了北方了一個小縣城，事業單位，落戶，工資穩定，更重要的是，我們單位旁邊就是學校，中小學一體，妹妹可以在那裡讀書，我們兄妹可以在一起，這多好。

04

就這樣，我和妹妹在那座小城生活下來了，我好像是一個“爸爸”，每天接送妹妹，給她開家長會，帶著她上補習班，為了她起起伏伏的成績而上躥下跳。

也因為這樣，我大學裡的戀人，最終和我分道揚鑣。快30歲的時候，才認識了妻子小蕊，她也疼愛妹妹，而且，不嫌棄我家境貧寒，負擔重，願意和我一起撐起生活。

是的，小蕊不漂亮，還有點任性，薪水不高，但是，她真心愛我，也願意疼愛妹妹，這就足夠了。

而今，妹妹已經大學畢業，定居在大連，有了自己的戀人。而我，也是快40歲的人了，兒子也快讀小學了。

我和小蕊過著平淡的日子，收入不多，房子很小，即便是在這個小縣城，我們也就算是溫飽之家。妹妹說，如果，我不是為了她，如果不是這些年，我把精力都放在了妹妹身上，當年985大學畢業的我，也許，生活不是今天的樣子。

我的大學同學，確實和我的人生不太一樣。有時，我也會羨慕。可是，我不後悔，如果，想要以後生活得好，我和小蕊可以再努力。

但是，如果當年我沒有把妹妹接出來，她的人生會完全不同。

我沒有辦法改變爸爸的職業，繼母的為人，沒有辦法改變家庭，但是，我可以帶著妹妹，我養大了她。

看著妹妹亭亭玉立的樣子，我有一種老父親的欣慰和滄桑。媽媽，我把妹妹照顧得很好，你放心吧，這個世界，我們會永遠手足相依。

圖片來源：網絡

作者：寧靜，爆文作者，公眾號：遇見寧靜（yjnj006），10歲男孩媽媽，一手執筆，落字有聲，一手帶娃，詩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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