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窯洞我的爺'

不完美媽媽 體育 永磊圓桌 2019-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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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還後悔沒有在老莊基平整之前給它拍一張照片,現在這個缺憾已經無法彌補。過去的老莊基被剷車推成了一個大梯田,種上了小麥,只有一排被煙燻的烏黑的窯洞,像老太那雙深邃的眼,默默注視著埋在溝那邊公墓裡的兒孫們,如怨,如訴………

我是在這裡的窯洞出生的,在我的記憶裡,它是一個長方形的,由一圈窯洞組成的大雜院,上院坐東面西,五隻窯洞,南北兩側各兩隻,下院坐西面東,用土坯箍成的五隻窯。中間有一條長坡,是出入大雜院的咽喉。大院裡住著五家人,每家上院一隻窯,下院一隻箍窯,長條形。南北兩側四隻窯,一隻裡面是一口井,是全院的水房;一隻裡面是一個石磨,是全院的麵粉廠;一隻栓著兩頭驢;一隻是老太的住處。石磨和水房是公用的,驢是二爺的。

大雜院住著五戶人家,據老一輩講,原來我的老爺在世的時候是十幾口人的大家庭,後來人多了就分成五家,並用土牆隔開,每道牆上開一個土門,便於南北往來。我的爺爺住中間,一邊是六爺和二爺,另一邊的是八爺和九爺。

八爺去世很早,我沒有見過,八奶至今還健在。在我記憶中她永遠是那麼健壯,走起路來呼呼生風,一隻眼睛有點斜視,她多看你一眼,你就會不由地檢討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她會瞪得你頭皮發麻,瞪得你後心發涼,如果你不主動移開目光,她會一直把你從地縫裡瞪回去。她的三兒子年輕時候因意外而少亡,這個叔父是我們大院的李元霸,力大無窮。八奶的棍子落在他身上毫無反應,只是徒費力氣。於是她就改變了策略——罵,惡毒的咒罵。不停頓,不重複,連續罵你兩個小時,我很驚訝的她那些永不枯竭的豐富的罵人字彙。記得她的三兒子明明是意外去世,但我老太堅持認為他是被他的母親咒死的。為此,我老太至死都對此耿耿於懷。她還有一個絕技,就是將燒火棍從窯洞裡扔出,能準確無誤地打在院裡孩子的腿上,無論你跑多快,每次都棍無虛發。所以我們小時候跑經她家門前的時候得十分小心,但大多是捱了一棍後才記得。八爺死的時候八奶才三十多歲,已是五個孩子的母親,她一個寡婦要拉扯這麼多的孩子長大,不強勢能行嗎?我想這可能就是她脾氣大的原因。

和八奶緊挨的是九爺,是老太的小兒子,他和老太在一起過。這裡我要先說一下我的老太,她當然是全院的最高權威,在分窯的時候,其他人都是每家兩隻窯,給她單獨再分一隻。老太去世的時候89歲,(據說是老爺的二房老婆,)那時我才五六歲,儘管我披著紅布,在人縫中穿梭,但看到她被裝進棺材抬走的時候,在大人的哭聲中還是滴了兩點眼淚。她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個子不高,也許是年齡太大身體萎縮了。她拄著一根紅色的棗木柺杖,一雙不到三寸的小腳,和柺杖不停地在運動中尋找著平衡。褲腿下面永遠綁得緊緊地,顯得乾淨利落。臉上的贅肉像兩個乾癟的旱菸袋向下墜著,一雙深陷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下巴向上撅,嘴脣向裡包著。她沒有了牙齒,說話的時候怕漏氣,儘量咬著牙床,用喉和鼻子發音,但很洪亮。每當我八奶打罵孩子時候,她就會站在界牆的土門下,一邊用柺杖在地上搗,臉上的肉袋一抖一抖的:“你是遭瘟呀不絕聲的罵人,你消停得哈一會子,嗯 ?”她把在院裡哭的孩子就會帶到她家裡,這時候八奶的罵聲就會小一些,大院逐漸趨於平靜。

在我兒時的記憶裡,大雜院的孩子有兩大樂園,一是晴天時候,下院的水洞,這個水洞有一米高,是整個大院的排水管道,直通溝底。聽上一輩人說這個水洞在很久以前還有一個功能,就是跑賊,當有土匪來襲的時候,全院人就從這裡撤向溝底。當然,在我出生的時候已經天下太平,跑賊的功能基本喪失,只是排水。對孩子來說它最大的功能就是打仗。全院孩子分成兩派,一派是“八路軍”,一派是“鬼子”,從水洞跑到溝裡,再從溝裡跑到院裡,直到“鬼子”投降為止,弄得灰頭土臉,泥不溜秋的,回去免不了屁股上挨笤帚把。再一個樂園是老太的窯洞,每當下雨的時候,水洞裡去不了,孩子就會集中在老太的窯裡,爭先恐後地擠上炕,老太用柺杖往下趕,我們都知道她掄的很高,但落下來卻很輕,所以都不怕,或者乾脆用被子把頭蒙起來,擠成一團,大聲地笑著,老太的肉袋子一抖,牙床咬得緊緊地,用柺杖戳。最終還是她敗下來,退回九爺的灶房。孩子們佔領了陣地,在裡面歡呼雀躍,隱隱聽到她在院裡喊:“我爺乍不得活了,看把炕跳塌了!”

老太很狡猾,她在灶房裡是看守她的蒸饃,因為經常有孩子溜進灶房偷吃,而且屢屢得手。她行動不便,等發現早已跑得沒影了,這不叫偷,簡直就是搶,只有當被九奶發現的時候就只得束手就擒,九奶會以最快的速度將“小偷”抓獲,並奪去蒸饃,最多給你留一小塊。

九爺在村上的三年制小學教孩子,每天掙一個全勞工分,所以他家的糧食是大雜院裡最充足的,偶爾還能見到純麥面做的蒸饃。他是爺輩年齡最小的,笑嘻嘻的,脾氣很好,永遠戴一頂藍色的帽子,穿著乾淨,孩子都不怕他,可惜五十多歲就死了。最怕九奶,她個兒高,腿長,能攆上孩子,並用手打你屁股。據說她以前唱過戲,稜角分明的鼻子,一雙丹鳳眼。如今她已七十多歲了,還風韻猶存。

二爺是這個大雜院裡除過老太年齡最大的。他是一個石匠,專給人鏨石磨,他留著三撇鬍子,圓臉,禿頭,像年畫上的壽星。我只記得每當下雨的時候,北邊窯洞裡就會傳出“咣,咣咣”的聲音,偶爾會唱一兩聲秦腔,沒有詞,只有調子,這是二爺在鏨大雜院的石磨。當你聽不見“咣咣”的聲音的時候,他準是爬在石磨上睡著了。這活永遠都是他的,沒人分,也沒人派。我依稀記得二爺八十歲的時候去世。

六爺是個大高個,典型的豬腰子臉,留著一撮小鬍子,眼睛不大,眉毛很長。我六奶死的很早,我沒有見過,從我記事起他就鰥居。他擔任十多年生產隊隊長,你可不要小瞧這個無級別的職務,在當時卻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利,全隊人的面袋子掌握在他手裡,誰家孩子要當兵,當工人都要經得他的同意,所以不僅大人讓他三分,就是孩子也怕他,因為他會經常用手在自己鼻子上一抹,說:“來,爺給你吃蜂糖”,孩子就一鬨而散。他有很強的原則性,從來不會對大院裡的人搞特殊化。我的爺爺是“四類分子”,每次開批鬥會他會被第一個拉上去,當然,這也是當時的政治生態造成的,他一個小隊長也無能為力。我記得他是在一個冬天的清晨,上廁所的時候,突發急病而亡,病因不祥。

這裡我要重點說一說我的爺爺。

我的爺爺中等身材,大眼睛,稀疏的幾撮鬍子,向上翹著。印象最深的是他那一口牙,到死一個不缺,整齊而修長,八十多歲了還能咬碎杏核,可惜一口好牙,被他帶進墳墓,埋了。

我的爺爺不但有名,而且有字,在他去世後的屏文中,我才知道他的字叫子璽,光這個字,就知道他是一個識文斷字的人。關於他的生平,在他去世後三週年紀念日的時候,當地的一個文化人送他一篇屏文,文說:

石公諱懷印,字子璽,生於一九一二年正月二十日,出身耕讀世家,卒於二零零一年,享年九十。自幼天資聰穎,勤奮好學,膽識過人。求學平涼師範,文才出眾,從教育人,譽滿桑梓。而立之年,步入政壇,歷任平子、永正鎮長。秉性剛毅,心繫黎民,頂壓抗暴,安撫百姓。指揮鄉武痛打偽裝稅吏,當地商賈免受非法征斂之災。怒對槍棒威逼,懾退行旅之兵,本鄉民眾幸避抓丁拉夫之禍。因受其惠,口碑載道,擢升縣參議員之職。民國末期,弊政日落,惡其腐敗,不願合汙,毅然辭歸,躬耕隴畝。汗浴家業,磨日碾月,備受艱辛。文革蒙受批鬥,尚能豁達應對,理申往事原委,春回景明,陳冤終被昭雪。吉人金安,歲至耄耋,直系至親,五世同堂,樂享天年。江湖之遠,仍懷家國,嚴教子孫,誠報社稷,親撰“言行志”,規範銘心。福以壽載,壽乃德積,福壽雙全,德高望重。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欣逢三年隆祭,仰止德行,謹撰屏文,以暢文明。並贈對聯一副:才華和方輿賢達為友 膽識與同僚邪惡爭仁。

對這篇文章的真實性我無從考證,我想或多或少有誇張的成分,我只知道爺爺確實教過書,當過舊政府的鎮長,不然他不會在文革中受那麼多的罪。說他“躬耕隴畝,汗浴家業”,我不敢苟同,因為據我所知他一箇舊知識分子,對子乎者也倒有所研究,對農活一竅不通。新政府成立後,他的主要任務接受改造和被人批鬥,哪來時間“躬耕隴畝,汗浴家業”。他是否打過稅吏和兵痞我不知道,我卻知道他脾氣很暴。無論兒子還是兒媳婦,只要犯了錯,他就會揮起手中的柺杖打下去,聲色俱厲,容不得你有些許反抗,小時候我怕他甚過怕我的八奶。

爺爺一生不沾菸酒,我沒見過他除過喜歡古詩文還有什麼別的愛好。只記得他是大雜院裡起床最早的一個,天還不亮,他站在院子裡,一聲震耳欲聾的咳嗽,長長的,有腔有調,好像要把一天積蓄在嗓子裡的垃圾都要清理出來。這一聲咳嗽,如軍號,如晨鐘,響徹大院裡的每個角落,一會兒,各個窯裡的門就有了響動,人們起床,倒尿盆,洗臉,做飯,新的一天就在爺爺的咳嗽聲中開始了。

這裡我不得不說農曆的老年,即春節。

過了臘八就能嗅到年味,最怕過年的是二爺的那兩頭驢,每天不是拉磨就是拉碾子。半夜,二爺就給驢拌草加料,另加一升黃豆,作為加班的工作餐。天剛矇矇亮,母親就端著一升糜子佔碾子,隨後驢耷拉著臉,掉著眼淚很不情願的被父親從圈裡拽出來,開始它一天單調而乏味的工作。最盼望過年的是孩子,孩子們每天都要問母親:過了今天距離過年還剩幾天,今年是不是還發五毛錢,或者漲了一點,爺爺櫃子裡的核桃和大棗是不是備好了。偶爾溜回他的窯裡,摸摸那冰冷的銅鎖子。過了臘月二十五,年味更濃了,心裡按捺不住的激動,一個叔父從煤礦帶回幾個雷管,我和小叔父把雷管綁在一棵小樹上,點著導火索,“啪”地一聲巨響,樹被炸成兩段,我倆被嚇傻了。爺爺拖著鞋,提著棍從窯裡吼著跑出來,我一看闖禍了,撒腿向水哨裡跑去,小叔父跑得慢,被爺爺抓住,等我從水哨那頭出來,在窯洞背上偷看的時候,小叔父一張臉已被眼淚抹得像年畫裡的敬德,面牆站著哭。顯然是挨湊了,我暗自慶幸,但這一天都沒敢回家,在老太窯裡躲著,我知道這裡是最安全的,爺爺不敢在這裡打人。晚上母親碾完米將我領回,幾天都不敢去爺爺窯裡看那放核桃大棗的櫃子。

終於盼到過年了,人們似乎忘記了我闖的禍,沒有人再提起。先貼對聯,對聯是九爺寫的,大人站在凳子上貼,孩子負責摸漿糊和接運,貼完,爺爺要出來檢查一遍,看有沒有貼反了的,如果沒問題,他就反揹著手,一邊往回走一邊說:“好了,點爆竹!”孩子們馬上點燃備好的鞭炮,“噼裡啪啦”震得窯頂掉細土,鞭炮聲剛止,孩子們就在紙屑中找沒有響的啞炮。炮響完,該敬灶爺了,盤子裡放著豬頭、豬心,幾個點著紅點的白麵蒸饃,鍋灶旁的窯壁上貼著“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對子,點上紅蠟燭,由爺爺領著向灶膛燒表(一種黃色的薄紙),紙快燒盡的時候,他猛的向空中一扔,一片黑灰向上飄去,那時我想,這一定上天言好事的灶爺了。除夕晚上,我夾在大人腿中間溜進爺爺的窯裡,爺爺穿著黑色印有古錢花紋的綢緞棉襖,正襟盤腿坐在大土炕中央,六爺和九爺坐在兩邊,父輩們依次站地上,等四叔父將酒菜端上來的時候,我只眼巴巴地看著那放核桃棗的櫃子,心想:快點發吧,快點發吧!大人們依次給爺爺敬完酒(其實只是接過來用嘴脣碰一下),爺爺從稠棉襖下的衣兜裡掏出一個用手絹包著的包,哆哆嗦嗦地打開,我早已佔據有利地形,墊著腳爬在炕沿上,五毛和一元不新不舊的錢足有一指厚,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爺爺慢慢騰騰地從裡面挑出一張最新的五毛給我,小叔父也領到一張,不過沒有我的錢新,然後又從身後的被子下拉出一個布袋子,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隻樹枝一樣的瘦手在布袋子裡摳,我鞠著雙手領到三個核桃,三個大棗,這時候我真希望爺爺的手能再大一點。領完壓歲錢和核桃棗,我和小叔父飛一般的跑向二爺和老太的窯洞,因為那裡還有一份同樣的禮物在等著我們。

正月初一才是過年的高潮,天剛麻麻亮,爺爺就穿著嶄新的稠棉襖和白色的棉布襪子,褲腿扎得緊緊的,先在院子裡以清嗓子的方式吹響起床號,然後度回窯裡,用小泥爐子熬茶,窯洞裡一會就煙熏火燎的被青煙籠罩,等爺爺的茶喝完了,灶房裡的水也燒開了,三叔父或者四叔父給他端來洗臉水,他洗完臉,馬上喊孩子們打掃院子衛生,每個角里角落都要打掃乾淨,然後招呼每個人洗淨手臉,準備祭祖獻飯,當然這項儀式只有男人才能參加。如果有那個大人或孩子沒有洗臉爬在那磕頭,被他發現,輕則訓斥,重則用柺杖打屁股,小時候我就被訓斥過多次,所幸沒有捱打。吃過早飯,他領著全家給老太拜年,然後由父親領著去給二爺、九爺、九奶、八奶磕頭,再由我輩給父親輩依次磕頭,這是我小時候最愛參加的活動,因為每磕一個頭,都或多或少的有所收穫,當然收穫最多的是老太,不但有核桃和大棗,還有水果糖(那時叫洋糖),最少的是八奶,只有幾顆幹撇的棗。當大人們守夜的時候,孩子們揣一肚兜的好吃的已進入夢鄉。可惜這樣的年只過了兩次,就再也沒過,據說是上面不讓燒香磕頭了,說這是封建迷信。爺爺是四類分子,更不敢輕舉妄動,不過我見過他一個人在窯裡偷偷燒紙。

小時候常常想,要是天天過年該多好啊。現在早就恢復了過年,儘管什麼都不缺,可怎麼也找不到那時的年味了。

爺爺是這個大院裡活的時間最長的,晚年的時候,已經搬進了新居,大院也就荒廢了,但他始終認為房不如窯,他說人住在窯裡接地氣,養人,不得病,不易急躁,不易上火。他還說,常言道“壞出皮了”,你沒看現在人不住窯洞,都住在地皮上面的房子了嗎?我不知道他的這些歪理邪說有沒有依據,只是覺得現在似乎人心不古了。

他住進新居以後,主要琢磨他的《言行志》,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需要給後代留點什麼。於是他整天苦思冥想,終於寫了一首《教子言行志》,文說:

壽享八旬瀕榮歸,不禁疚慮縈在心,

回顧平生坎坷路,笑迎晚年福壽寧;

堅持正義終生志,剛直為懷滄桑度,

社會變更兩相異,為人行事果連因;

謙虛謹慎處世理,勤勞儉樸治家本,

溫良恭讓不可忘,忠孝仁義記心上;

寥寥數語堪可議,望吾兒孫惕身心,

存影錄音傳家訓,喚醒後嗣永遵循。

他完稿後,每遇有點文化的人,他就會拿出來請教,每遇自己生日的時候都要懸掛出來,向人展示,徵求意見。他還要把他的《言行志》製成光盤永遠保存,可能是他對子孫多有不滿,但他哪裡知道世道人心豈是他的一個《言行志》就能改變得了的。

爺爺去世後,他的一個表弟送一幅對子:步籛鏗歷三朝風雨;遵孔孟積五世同堂,橫批是:仁者壽。這算是對他一生的總結。

2001年9月的一天,爺爺快不行了,問他還有沒有想見的人,他說要見我,等我從30裡外的縣城趕回的時候,他已奄奄一息,我拉著他的手,他看了我一眼,嘴脣動了動,我聽不清他說什麼,然後再也沒有睜開眼。

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他臨死的時候想要給我說什麼,也許,他想起他的“言行志”中的某個字還需要斟酌。

埋葬了爺爺不久,大雜院就被夷為平地,爺爺和他的兄弟們靜靜地躺在對面的溝裡,曾經熱鬧非凡、裝滿故事的大雜院也從地球上消失了。

大雜院雖然被剷平了,但卻永遠也鏟不掉我大腦深處的記憶。每當中午的時候,各家煙洞裡冒著青煙,拉風箱聲,孩子的哭聲,大人的罵聲,鍋碗瓢盆的碰撞聲響成一片。吃飯的時候,他端著飯碗來你家放鹽,你端著飯碗來他家倒醋,蹲在門檻上吃得一頭汗水。大院裡共用著許多設施,包括許多農具都是公用的,甚至一合火柴都常被拉得滿院去找,但卻很少發生矛盾,即使偶爾發生摩擦,只要長輩一開口,就再沒人敢出聲,一切紛爭都煙消雲散。他們互相依賴,互相幫襯著,一路哭著、笑著共同走過那段艱難的歲月,雖然艱辛,但卻有太多的溫馨值得懷念。

我至今還後悔沒有在老莊基平整之前拍一張照片,現在這個缺憾已無法彌補,只能靠這些乾澀的語言來描述,也權當是一種補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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