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想到為人父母居然不用經過考試,就覺得真是太可怕了。”
這是日本作家伊阪幸太郎,在《一首小夜曲》中寫下的一句話。
有多可怕?
昨天,網絡上流傳的一則視頻,為這句話做了最好的註解。
事情發生在4月9日,座標杭州。
視頻中的小女孩妞妞穿著黃裙子,正在為合作的商家拍照片。
誰也沒看出,她究竟犯了什麼錯。
她只是將手裡的籃子放在地上,就被緊隨其後的母親狠踹一腳,差點摔倒。
妞妞媽這如同踢足球般的狠狠一腳,瞬間惹怒萬千網友。
有人說,妞妞捱打後,自始至終沒有哭鬧,也沒有轉過頭來,可見早已習慣。
她才3歲,已經懂事得讓人心疼。
3歲的時候,我們在做什麼呢?
捉迷藏,玩玩具,撒嬌賣萌,看動畫片,逛遊樂園……
可是有一群孩子,註定沒有童年。
他們有一個特定的稱謂:童模。
目前,迫於輿論壓力,妞妞媽在微博公開道歉。
然而,憤怒的網友並不買賬。
“溝通教導中的稍大動作”,“女兒是至親,絕對收到最好的關護與疼愛”,
說實話,這些簡單粉飾的字眼,實在難以服眾。
單憑一條視頻下結論,也許的確容易讓人斷章取義。
可是從接受採訪的商家口中,對於妞妞與家長在拍照中的相處日常,也能猜測一二。
“小朋友要去拍照,媽媽就會去嚇她一下。”
抱歉,這個邏輯,恕我不是很懂。
這不是童模第一次被推上風口浪尖了。
“揠苗助長”、”沒有童年“、”濃妝豔抹“、”過早成熟“、“父母的搖錢樹”……
自從大眾瞭解到這個產業以來,關於他們的質疑,從未停止。
02
童模並不是近幾年才興起的行業。
不過隨著國家二胎政策的開放,童裝市場迅猛發展,商家對於童模的需求量也與日俱增。
據前瞻產業研究院數據顯示:
2016年,中國童裝市場規模約1450億,預計2016-2021年,童裝行業增速約6.3%,快於整個服裝市場的發展。
鉅額的利潤空間,讓童模市場,成為商家眼中新一輪的風口。
這些或可愛,或帥氣的兒童面孔,頻頻出現在商場、秀場、雜誌和電商平臺。
鏡頭前,他們如明星一般璀璨,容貌出眾,鏡頭感十足。
鏡頭外,他們拿著3分鐘180元的高額薪水,一邊是精於打理的經紀人父母,一邊是到處趕場、冬夏顛倒的日常。
小小年紀,已經被推至人前,賺錢養家。
之前看過一個採訪,一名5歲的小童模,因為接單量大,父母雙雙辭職,全力打理兒子的“事業”。
做模特,是需要倒季節差的。
冬天穿短袖,夏天穿棉襖,是行業基本素養。
接受採訪那天,記者問他,冬天拍照會冷嗎?
小男孩回答得很自然:
不冷,習慣了。
這句習慣裡,包含了太多小小年紀,不該承受的苦澀。
路都走不穩的小孩,被送去高昂的培訓機構,一邊哭一邊苦練儀態:
一邊化妝,一邊抽空寫作業:
夏天穿著冬裝走秀,累到蹲在地上吹電風扇:
彩排間隙,匆匆被喂一口盒飯:
這些孩子,在本該活得夢幻的年紀裡,每天為了金錢打轉。
之前接受採訪的那個小男孩說,我自己賺錢就好了,這樣家人就不用辛苦了。
懂事嗎?
我感到更多是心酸。
他才5歲,怎麼會自己產生這樣成熟的想法?
平日裡,他的父母都在潛移默化地傳達什麼?
03
拍攝現場,小童模一天可以拍幾十套、上百套的服裝。
日收入六七千,甚至過萬,只是一個不算高的門檻。
這個行業有幾條不成文的規定:
3歲-6歲,是做童模的黃金時期;
而身高超過1米3,拍一件衣服的單價減半;
超過1米6,就要退出童模市場。
這就造成一種現象,做童模的孩子,普遍身高比同齡人矮小。
許多家長為了延長孩子的“職業期限”,擔心他們太快長高,就讓他們少吃飯,少睡覺,沒有節假日,更談不上玩耍娛樂。
2017年,一個名叫葉祖銘的混血童模,曾因為在採訪中過於浮誇的言行,引發過一輪熱議。
那年他不過11歲,入行幾年,早已實現月入過萬的“小目標”。
年收入高的時候八十多萬,低一點五六十萬。
說實話,無論他的打扮還是舉止,都很難讓人相信,這只是一個11歲的小男孩。
以至於視頻剛一放出來,就被網友罵“油膩”:
“有個富裕的生活,然後找個好看一點的老婆。”
“迪麗熱巴那種,你懂的。”
神態輕佻,舉止誇張,理想中的生活,就是賺大錢娶個美女老婆。
說實話,這樣的小孩,我真的欣賞不來。
04
幾天前,GQ智族曾發表長文《逐夢童模鎮:媽媽,我們明天幾點拍照?》,聚焦全國最大的童模基地:浙江湖州織裡鎮,跟拍採訪了幾名專業童模。
其中,一位名叫谷歌的小童模,號稱織裡第一童模,她母親的微信裡,每天都會發來三十幾條邀約申請,最高峰時,接單檔期甚至排到了半個月後。
最多的一次,她一天拍了264套服裝,賺了31680元。
每天往來於學校和拍攝場地,在化妝間裡寫作業,拍到凌晨才到家的日子,谷歌過了整整七年。
她已經賺了不少錢,可是,總有人覺得還不夠。
隨著年齡漸漸長大,谷歌的媽媽已經為她規劃好了未來的人生路線:
走職業化道路,做演員。
自始至終,沒有人問過她喜不喜歡,願不願意。
文章末尾,還原了一段母女二人的聊天對話:
打算讓谷歌拍試鏡視頻的那天晚上,鮑水在商場餐廳的飯桌上問谷歌:“那你好好說,你喜歡拍戲還是拍平面?”“我什麼都不喜歡。”“你喜歡幹嗎?”“我喜歡像我同學一樣。”回程的車上,鮑水再一次問谷歌:“你摸著良心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拍戲?”“摸著我的良心說?你確定?”“確定。”“我不喜歡。” 鮑水沉默了。“你逼我的,你讓我摸著我的良心說的。”谷歌說。
05
美國女星Blake,曾發表過一篇“如何保護兒童不受侵虐”的演講。
一開始,她就拋出直擊靈魂的三連問:
一個孩子的生命價值是什麼?還有那些不是我們自己孩子的生命價值是什麼?她的生命值得什麼?他的生命值得什麼?
做童模,當然談不上受侵虐,可關於孩子的生命價值,身為家長,是否同樣需要認真思量?
《爸爸去哪兒4》中瘋狂圈粉的可愛女孩阿拉蕾,被問到為什麼要來參加節目,曾可憐巴巴地回答說:
弟弟還小,我要給弟弟賺錢。
節目結束以後,其他孩子都以迴歸平淡的生活,唯有阿拉蕾,頻繁接廣告,接商演,參加時裝週,儼然半隻腳已經踏入了娛樂圈。
至於她到底快不快樂,你覺得呢?
“個體心理學”創始人阿德勒曾說:
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
成年人的生活,已經足夠艱辛,足夠功利,足夠苦澀。
而童年,不過短短十年時光。
還給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