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如父如子》假如有一天你可以換一個孩子,你會換嗎?

最近看到一條新聞。

一個小孩幼時被保姆拐走,27年後,保姆以為過了追訴期自己的責任不會再被追究就告訴了小孩真相。但是等小孩找回親生父母時,父母驚呆了。因為小孩丟失的3年後,他們找回了一個孩子,而且他們一直以為那個孩子就是自己親生的。

這一遲到20多年的真相,讓被拐小孩的人生徹底錯位。他一方面希望回到屬於自己的家,另一方面卻難以再從家中找回自己的位置。

這個事情讓我思考人與人的關係中,血緣與感情究竟哪個更重要?

導演是枝裕和2013年的電影《如父如子》恰好也探討了類似的故事。

1/ 錯抱的孩子

福山雅治扮演的野野宮良多是典型的成功人士。他是個建築師,擁有良好的學歷背景,廣泛的人脈關係,豪車公寓與幸福家庭。

妻子綠溫柔賢惠,兒子慶多乖巧可愛。

與所有中產家庭孩子類似,良多學習鋼琴,也準備面試上私立小學。

如果說野野宮的生活有什麼煩惱,目前來看,恐怕就只有良多的性格。野野宮要強好勝,慶多卻溫和大度,這讓野野宮經常失望。多年來,他只能將這歸因為兒子遺傳了妻子的性格。

平靜生活的打破,緣於6歲孩子們的小學入學體檢。與慶多同天在同家醫院出生的孩子在入學體檢時發現血型與父母雙方均不匹配,這引起了醫院懷疑,於是醫院聯繫了當天出生的3名男孩的家庭做親子鑑定。

一開始,野野宮家庭覺得不可能抱錯,因為慶多跟他們的血型是匹配的。

他們為慶多慶祝順利入學,一邊也暗自懷疑。可是孩子並不知道,他睡在父母之間,緊握著野野宮和綠的手,野野宮看著慶多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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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證明,錯抱確實發生在了野野宮身上。慶多是齋木家的孩子,他們真正的孩子現在叫“齋木琉晴”。

野野宮與齋木家的家長們開始了第一次碰面。當初為了方便照顧,野野宮妻子選在了自己老家的小醫院生產。他們見到的,正是這個小地方的一對夫婦。齋木妻子穿著貂和高跟鞋,丈夫的穿著卻把這家的家境顯露無疑。

說起琉晴,齋木先生充滿感情的說“他出生的那天,天特別藍,像是沖繩的晴天,所以給他取名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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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面,這位賣家電的,禿頂的、貧窮的齋木先生,顯露出對孩子的無窮感情,在野野宮眼裡,卻只是貧窮與粗俗。

2/ 兩個父親

確認錯抱後就是最重要選擇了——是繼續撫養孩子,還是交換回孩子?

齋木先生說:這真是為難的選擇吶,養了6年,又不是貓貓狗狗。

齋木妻子堅決打斷說:即使是貓貓狗狗也不能說換就換!

兩家開始帶著孩子接觸,隨著接觸,他們也在不斷觀察親生的孩子。

除了交換孩子,兩家還面臨與醫院打官司的問題。齋木家對於醫院的賠償金十分關注。同時自負的野野宮也發現齋木家的很多問題,比如琉晴和齋木先生都有喝飲料咬吸管的問題,比如齋木先生與孩子過分能玩到一片令他困擾,他決定諮詢律師朋友,爭取2個孩子的撫養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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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孩子眼裡,情況完全不同。

孩子們喜歡齋木的友好與耐心。

第一次交換留宿時,慶多小心而膽怯的穿梭在齋木狹窄熱鬧的家中。他發現看上去潑辣的齋木妻子其實溫柔細緻,看上去粗俗的齋木先生會陪他洗澡,給他修玩具,給予他無限的關注。很快慶多與齋木一家打成一片,躺在陽光下暢想夏天到來後可以玩水、放煙火、比賽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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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琉晴在野野宮家卻相對的冷冰與拘束。雖然野野宮也在表達善意,比如糾正琉晴拿筷子的姿勢,但其它時候,野野宮依然在忙自己的工作,琉晴獨自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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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齋木家回來後的父親節,慶多在學校做了2朵紅花。一朵送給爸爸野野宮,一朵要送給齋木先生,感謝他修好了玩具。

這讓野野宮初次感到沮喪。

他原本自負驕傲,勢在必得地以為利用人脈關係和金錢地位就能爭取到2個孩子,然而初次與別的“父親”比較時,卻遭遇了自己瞧不起的人所加予的滑鐵盧。

野野宮的人生驅動是“不甘心”,因此他近乎冷血的學習工作,想要得到的,也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強大的孩子。野野宮的家裡不允許有“一個人不能完成的事情”,慶多必須一個人洗澡、一個人玩玩具。

而齋木的人生卻隨意許多,工作上“能夠明天做的事絕不今天做”,生活中卻總能捕捉到樂趣與希望,並能源源不斷地傳遞分享給孩子。

3/ 父親的父親

對孩子的比較越多,野野宮越猶豫。從情理法律,他無法得到2個孩子,那麼只能選擇1個。

野野宮的父母提供出完全相反的意見:

父親認為血緣更重要,親生的父子,即使分開生活也會越來越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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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野宮的繼母卻悄悄說,沒有血緣,只要一起生活也會培養出感情,人會變得越來越像,就像我當初對待你們所堅持的那樣。

這一階段的野野宮,骨子裡還是自己的“父親”。他從父親身上繼承了不跟孩子放風箏,不跟孩子玩耍的疏遠,也繼承了父親對孩子觀點。

因為慶多,始終是那個為了別人的成功衷心鼓掌的“柔弱”孩子,終究無法達到他”如果做就要做到最好”的要求的孩子;因為慶多,可能終究會成為齋木,而不是他。

野野宮以完成任務的名義欺騙慶多今後要跟隨齋木生活,自己和媽媽今後再也不會去看慶多,溫柔可愛的慶多願意完成爸爸的任務,安靜的答應了。

然而換走慶多也並沒有讓野野宮找到“想要的孩子”。

第一晚,野野宮拿著小紙條給琉晴宣讀“新家”的規矩:需要一個人洗澡,需要練鋼琴,需要叫野野宮夫妻“爸爸媽媽”。

琉晴問:為什麼?

野野宮:沒有為什麼。

琉晴:為什麼沒有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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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晴的執著堅持倒是很像野野宮,但相像不能代表和諧,反而衝突頻頻。

琉晴偷跑回齋木家,野野宮夫妻第一時間趕去尋找,扎心的鏡頭是慶多遠遠看見爸爸來找琉晴了,信守爸爸說“以後再也不見爸爸媽媽”的諾言,傷心的撇撇嘴,一聲不吭躲進衣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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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電影的回答

野野宮帶走琉晴,並決心做出改變,開始嘗試與琉晴玩耍。度過愉快的一天後,琉晴對著流星許願時,仍舊說“我希望回到爸爸媽媽家裡”。

同時,野野宮打開慶多以前用過的照相機,看見小小的慶多曾經偷偷拍過無數張爸爸的照片,看見沙發下被他睡扁的父親節小花莖。

其實,當初慶多和琉晴並不是意外抱錯,而是被醫院嫉妒野野宮一家的護士蓄意調包。因為當時護士剛剛改嫁,不能被丈夫的孩子接納而感到苦惱焦躁;6年後,生活迴歸正軌的護士感到良心不安,出庭承認錯誤,可是按照日本法律規定未立案案件的追訴期已過,護士不能被判刑,她委託人送了野野宮一點“心意”。

生活被攪成一團糟的野野宮找到指責護士時,護士的繼子卻開門擋在野野宮面前,說“你敢欺負我媽媽,我就跟你拼命。”

野野宮說不出話來,他看了護士的繼子許久,拍了拍他的肩,回去給自己從未叫過“媽媽”的繼母打了個電話。

之後,野野宮和妻子就帶著琉晴去齋木家接慶多了。

慶多遠遠看見爸爸,生氣地跑遠。野野宮跟著他,兩人走在一段林蔭路里,兒子走在上面,父親走在綠植隔著的下面,一邊走,爸爸一邊道歉。

這一段電影的鏡頭很好看。乾淨的陽光打在綠葉上,隨著父子走動,光線明明暗暗。

路的盡頭,父子和解。

電影《如父如子》假如有一天你可以換一個孩子,你會換嗎?

《如父如子》是很典型的日本電影,它沒有高能劇情,也不帶有觀點,而是很自然的呈現出生活中人物、選擇的細膩,看完之後,你可以感到熨帖,也可以有所思考。


我時常覺得子女生下來註定會讓父親失望。

但也認同這是站在父親視角的想法。因為社會與父親都很少思考,是否自己也在經常讓子女失望。

一個硬幣總有兩面,父親與孩子的模樣其實也都可以擁有不同可能。只是閱歷更多能力更強的父親,總是更有自負資本,也總是那個站在高處指摘孩子的一方;而柔弱幼小的孩子,則往往以沉默或是討好迎合父親。

可沒有人天生會做父親。今天自負的父親,往往曾經也是在自負父親陰影下成長的孩子,如果野野宮沒有機會思考自己可以重選另一個孩子,也沒有機會想象自己的孩子假如擁有另一個父親,他應該就會重複自己的父親,培養出一代又一代冷酷而孤獨的野野宮。

養孩子就像照鏡子。最好的父親,在養育孩子的路上,不僅在和自己的孩子以父子方式相處,其實也是照回童年,學著用更理性成長的方式與童年記憶裡的父親的相處,甚至反抗。


電影之美在於它開放了別人的思想世界,任遊客觀察回想。

它有現實的投射,也有戲劇的設置。

《如父如子》純粹地思考父子關係,甚至極大弱化護士這樣的“犯罪”角色,而把她塑造成穿針引線的關聯人物。她攪亂主人公家庭的平靜,又在兜兜轉轉後,帶領主人公更深刻的理解先天的血緣關係與真誠的愛人,都能培養出深刻的感情。

可現實故事總不及電影美好。

被拐走的孩子,既沒有在保姆家得到溫暖的照顧,也不曾收穫負責任的教育,始終像棵無法安定的浮萍般生活在錯認的“媽媽”家裡,總也理解不了為何自己永遠得不到”媽媽“的愛。

更可惡的是,保姆從始至終都不曾承認過自己的錯誤,她總有一套“自洽”的邏輯開解自己的行為並振振有詞。出於自私拐騙孩子不是“拐騙”,而是因為那天早上看見了孩子父母吵架;不願意繼續負擔孩子後告訴孩子真相也不是“甩手”,而是出於善意的要讓孩子找回親生父母。

其實當初孩子丟失已經立案,根據我國法律是不存在“追訴期”失效問題的,保姆的誤讀讓她以為還回孩子就相安無事,但保姆依然可以以拐騙罪起訴。

善良的孩子找到親生父母后,因為保姆的請求,要求親生父母簽訂了“免責書”。

現在這起案子,看上去錯置的人生都已歸位,但是丟失的、不負責任的27年卻永遠都無法再找回。

世界上,有人設想思考,對於做盡責稱職的父母這件事情追求極致。

也有人,連最簡單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都還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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