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千年望雄安


又是人間四月天。清晨,漫步雄安

未來之城,正拔地而起。

用歷史的眼光凝望這片神奇的土地,白洋澱地區自古就是冀中一帶文化遺存最為豐厚、風土人情最為動人的區域,幽燕都城、戰漢遺存、雄關重鎮、宋遼戰道……根深葉茂,中華文明的千年傳承與積澱,賦予雄安綿延不絕的深遠文脈與博大豐厚的人文光彩。飄搖的蘆葦,豐沃的泥土,澱泊上的煙雲,古籍中的風骨,都深深蘊藏著雄安新區乃至中華民族血脈中的文化基因。

千年大計,文化先行。中華文明無比燦爛的篇章,正再次蓄力雄起。帶著無限期冀,從兩年前的那個四月開始,探尋雄安沃土上的文化遺珍,走近千年勝蹟,奏響未來之城的新聲




護脈


一目千年望雄安


南陽遺址


天色破曉,紅日穿林,大地氤氳著勃勃生氣。

然而,張麗卻顧不上欣賞春日美景,她沿著白洋澱大道急匆匆去迎接來自京津的客人。這是四月裡,容城縣一個尋常週末的清晨。

“雄安了不起,真是一目千年啊!”客人們觀賞雄安新區文化資源陳列展時,不禁連聲驚歎。

磁山石磨棒,1981年出土於容城縣上坡遺址;戰國直刃青銅劍,1985年出土於安新縣大王鎮向村;漢陶俑,1982年出土於雄縣西侯留村……張麗如數家珍的精彩講解,配合現代技術手段的呈現,贏得陣陣掌聲。

面積約175平方米的展廳,展出文物54件,兩年來,已有無數人前來觀看欣賞,久久駐足,沉醉其中。從這裡,人們鮮活地瞭解了雄安悠久豐沛的歷史文脈,在陣陣讚歎聲中張麗享受著來自故土的自豪,不知不覺中淚花閃閃。

張麗不是個愛哭的女人。兩年來,她卻動情地哭過多次。

父親張吉星,是容城縣第一任文保所所長。她耳濡目染,於1993年進了文保這一行,後來也當了所長。工作缺人手,她沒哭;文保經費少,她沒哭;獨自扛著自行車蹚水進村尋找文物,她也沒哭……

2017年5月初,雄安新區文物保護與考古工作吹響“集結號”,在石家莊召開的動員會上,面對著來自國家文物局、故宮博物院等機構以及京津晉豫等省市的專家學者紛紛宣誓投入雄安文物保護戰鬥時,這個基層文保所女所長哭了——那是喜極而泣的淚水——“真沒想到這麼快,文物戰線的精兵強將都來支援雄安了,雄安的文化根脈留下來了。”

“要堅持保護優先,全面排查雄安新區文物古蹟,切實摸清底數,建檔立卡,層層落實保護責任。”今年4月,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王東峰在雄安新區調研檢查時的講話,擲地有聲。

一個新城市要立得住,關鍵要傳承好自己的文脈。自古以來,具有悠久歷史的古城都是從挖第一剷土或動第一塊磚的時候就已經把文化深植其中了。

兩年來,雄安新區聯合考古隊迅速建起工作基地,協調文物保護和考古工作中遇到的實際問題。由省文物研究所牽頭,聯合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故宮博物院、中國國家博物館等單位組成10個工作組,對雄安進行了系統的考古調查,以村為基本走訪對象,實行拉網式全覆蓋探查。

地下埋藏文物尤以新石器、戰國、漢代為多,涉及城址、聚落址、墓葬、窯址等;地上遺存則多是明清時期的建築、碑刻以及近現代革命史蹟。2017年底,調查登記各類文物遺存263處,其中遺址189處、墓葬43處、古代建築15處、近現代文物16處。在此基礎上,2018年啟動雄安新區環境考古調查和白洋澱區域文化遺產調查。2018年底,完成雄安新區文物調查報告和雄安新區文物調查專題報告。

在雄安新區文物保護與考古的每一處現場,都能見到隊員們夙興夜寐,手拿設備,探寶溯源。張麗和文物戰線的同行們並肩作戰時,看著忙碌的聯合考古隊隊員們吃那麼多苦,禁不住眼眶再次泛紅。

曾有人問過她,為啥變得愛哭了?她擦擦眼睛說,詩人艾青那句詩最貼切——“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尋脈

一目千年望雄安

宋遼古戰道

“水會九流,堪擬碧波浮範艇。荷開十里,無勞魂夢到蘇堤。”從容城、雄縣、安新一路走來,呈掎角之勢的三縣互為表裡,始終環繞著白洋澱。站在白洋澱的長堤上,碧波盪漾,花香陣陣,不由自主地想起這副對聯。

文脈傳承,水韻相生,獨特的地理和生態總能孕育非凡的歷史文化。無疑,白洋澱涵養著整個雄安的文脈源流。

白洋澱地區有143個澱泊星羅棋佈,3700多條溝壕縱橫交錯,是華北地區最大的溼地生態系統,“華北之腎”的美名當然說的是氣候調節功能,其秀美的水域環境還賦予了白洋澱另一個美譽——“華北明珠”。

把歷史的鏡頭推向時光深處。西望太行,東臨古黃河,白洋澱地區自然條件非常適宜人類生存,其湖沼環境孕育發展了獨特的北方平原水域特色文化,形成了一個獨特的歷史文化區。一萬年前,在白洋澱區域古人類便擇地而居,結網而漁,創造和遺留下我國北方地區年代最早的新石器時代文化。

可以說,最早的白洋澱先民,點燃了河北平原早期人類的文明篝火。而以此為開端,這裡匯聚著史前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存的完整序列:

容城上坡遺址、安新樑莊遺址;安新留村遺址、容城北城遺址;任丘三各莊遺址;容城午方遺址;安新申明亭遺址、任丘啞叭莊遺址……

歷史的連續性,使其成為研究這一地區史前文化的年代標尺。白洋澱地區成為河北古文化遺存分佈最密集的文化區之一,並奠定了白洋澱地區古文化發展的基調與趨勢,其特性為文化發展的四方兼容性。

開放、兼容與匯聚——可以設想,在遙遠的人類文明初期,這裡就展現出了獨特的文化基因。再加上氣候的巧妙作用,白洋澱迅速發育,面積擴張,覆蓋今保定大部分地區,襟連廊坊、天津、滄州等地,日漸成為地域中心,成為中華文化發展體系中的重要節點之一。

四月,離白洋澱不遠的南陽村,不時有雨點灑落。村南,南陽遺址保護碑,在細雨中兀然而立。

近距離凝視那些板瓦、筒瓦、釜、罐、盆、陶紡輪、鐵钁、銅箭鏃、骨簪……耳畔響起鼓角爭鳴之聲。分明聽到遠處“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吟唱,那是燕太子丹的家國絕唱、荊軻的俠義絕唱、高漸離的悲歌絕唱。那是易水北岸的武陽城,即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燕下都。那一刻,慷慨悲歌作為一個歷史影像、人格風骨、文學風度閃耀星空,奠定了其在中華燦爛文化中的位置。

燕,這個字對河北乃至中華文化而言意味深遠,每每提起都會動人心絃。追根溯源,燕文化的前身又何在?

南陽遺址繼2017年發現漢代城牆後,2018年又發現1處西周、春秋遺址,並解剖2處戰國夯土城垣遺存……考古發現的戰國中晚期夯土城垣,為尋找燕桓侯遷“臨易”城邑提供了重要線索。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重要標尺性考古基準點,“大南陽”遺址成為雄安新區千年歷史文化重要組成部分和縮影。

從歷史深處走來,雨和水,繼續滋潤大地和天空。

“歎為觀止!除了驚歎於古人的堅韌、智慧,你分明能感受那保家衛國的不屈之氣!”冒著細雨,在北京工作的王斌利用難得的休假,帶著家人首次抵達雄縣,尋覓神往已久的宋遼古戰道遺址。置身古戰道,眼前彷彿閃爍著千年前宋遼戰場上的刀光劍影,無聲地訴說著烽煙中的邊關往事。

“文化是一種血脈聯繫,對於今天的人們來說,旅遊應該是一種‘遇見歷史’的文化之旅。”行走在幽深的邊關戰道內,這位畢業於北京大學的IT精英深深感受到白洋澱的獨特水域環境滋養著雄安,其人文氣息影響著雄安。

的確,歷史上白洋澱與周邊居民的關係從來都是互惠互利、相依為命。

從唐代後期開始,人們修渠通水,引水灌溉,擴大農業灌溉面積。宋遼對峙時期,宋朝官民利用白洋澱建阡陌、浚溝洫,河通澱、澱連河,建成“塘濼防線”,並在白洋澱北界以燕長城遺址為基礎,築起一條沿澱通往霸州幾百裡的堤防以及寨、堡、地道、關隘等作為防禦設施。明永樂年間,官府主持移民白洋澱,建村、擴寨、築房、造船、築堤、挖溝、造田,白洋澱地區的經濟得以發展。清朝,圍澱造田,築堤圍圩,“環澱有堤百里”,人口稠密……

滄海桑田,水天一色,自然與文脈在相互塑造交融中,涵養出一方人文精神,融合與拒絕、兼容與相持、開放與抗爭……白洋澱的優美,雄安文脈的綿長,從歷史深處款款而來,向未來之城迤邐而去。

理脈

一目千年望雄安

白洋澱風光

“燕南垂,趙北際,其間不合大如礪。”蘇軾在《送將官樑左藏赴莫州》中,眺望遠方,思緒萬千,開筆雄勁。

秋聲浩蕩動晴雲,感慨悲歌氣尚存。人類的精神永遠在心靈的深處,凝結在一方風土記憶裡。容城三賢之一的劉因故居,遊人絡繹不絕。人們來這裡憑弔和瞻仰這位被盛讚的“不召之臣”。其凜凜之氣,一句“生存華屋今焦土,忠孝遺風自一門”道盡古代文人的風骨。

瓦橋雄關、宋遼戰道、水榭歌樓……雄安的歷史,當然不是從宋開始,但寫雄安的詩歌,卻自宋以來閃耀於中國文學史。歐陽修、姚鼐、沈遘、蘇轍、孫奇逢、查慎行、紀曉嵐……這些文人雅士遭際各異,志趣亦殊,他們用一個個漢字構築詩詞,用一個個腳印記錄行蹤,寫下他們面對這片神奇土地的所思所想所憧憬的“雄安記憶”。

容城縣賈光村保存著一口明代古井,相傳孫奇逢的祖父,在搬離賈光村前為造福桑梓植槐鑿井。2018年,作為雄安新區“記得住鄉愁專項行動計劃”專項調查組成員的劉潔來到這個古樸的村落,去探訪傳說中的古井。

“就是這裡!就在最壯實的槐樹邊上!”村中長者帶著劉潔拐過一片民居來到房後,挺拔的古槐映入眼中,古樹虯枝,已有幾人合抱之圍。婆娑古槐下便是古井,像村莊靈秀的眼睛,閱盡滄桑。古井老槐相伴,鄉愁隨風撲面,劉潔感同身受。一路調查,一路記錄,深情地寫下“雄安鄉愁”系列文章,讓更多人從中尋覓到那悠遠的鄉土記憶。

“躬行實踐”“黜虛務實”,這是歷史上的雄安留給今人的精神財富。富有擔當、腳踏實地、不尚空談的文化氣質,被劉因、楊繼盛、孫奇逢為代表的“容城三賢”繼承發揚。

北風凜冽,寒氣逼人,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十月,北京西市。“肉盡,筋掛膜,復手截去。獄卒執燈顫欲墜,繼盛意氣自如。”那天,楊繼盛拖著殘軀,昂首向天,臨刑前慨然而作《就義詩》:“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生前未報國,留作忠魂補。”清代紀曉嵐、劉墉、翁同龢等都在楊繼盛遺囑寫本上題跋,對其推崇之至。

白洋澱,自古烽火不絕,一路走來滄桑艱辛。然而白洋澱文化圈的修復能力很強,一如澱邊歷盡枯榮的蒹葭,春風過處,鬱郁菁菁。

一個地域一個民族,最堅韌的不是銅牆鐵壁,最難擊垮的也從不是千仞之城,而是流淌在骨子裡的文化血脈與民族精神。渥城書院、正學書院、葛鄉別塾、靜修書院被譽為“白洋澱四大書院”,其精神文脈在書聲琅琅中世代傳承。清代容城縣80多個村莊中,就建有102座私塾。明清時期,雄安地區有知名學者多達40餘位,形成“頗知向學、士類漸眾”的局面。

“江山自古有佳客,煙雨為誰留太行?”

數百年前,劉因寫下《登雄州城樓》,發出千古之問。其實,歷史早就給出答案:是這方風土,是這方人文。

續脈


一目千年望雄安


雁翎隊戰鬥雕塑

四月的白洋澱,春風拂面,新葦吐綠。剛剛過去的清明節,無數人來到白洋澱,來到雄安,在“藍綠交織”中,享受清新明亮、水城共融的美景,也切身感受紅色文化對心靈的洗禮。

“雁翎隊是神兵,來無影去無蹤;千頃葦塘擺戰場,抬杆專打鬼子兵……”4月21日,白洋澱雁翎隊紀念館負責人張奇元迎著澱泊中吹來的陣陣微風,向前來參觀的中小學生再一次唱起了這首歌謠。歌聲傳情、豪興萬千,這首記錄抗日戰爭期間白洋澱上雁翎隊神勇無敵的民謠,至今仍廣為傳唱。

“因陂澤之地,瀦水為塞”,白洋澱是天然的游擊戰場所,成為當年雁翎隊伏擊日寇的主戰場,鐫刻著鮮明的紅色印記。當年,不甘心做亡國奴的澱區人,拿起獵槍、漁叉、土炮,組成了雁翎隊。“天當被,地做床,蘆葦是屏障。喝的澱中水,吃的百姓糧。咱是人民子弟兵,打敗鬼子保家鄉。”這是雁翎隊建立初期,雁翎隊隊員駐紮在蘆葦蕩中的生活寫照。

打日寇、除漢奸、端崗樓、拿據點……從1939年成立到1945年配合主力部隊解放安新縣城,雁翎隊由最初的20多人發展到120多人,與敵軍交戰70餘次,擊斃俘獲日偽軍近千人。打鬼子保家園的故事,鼓舞了一代又一代人。至今,“雁翎隊”精神,依然閃閃發光。

去年,白洋澱景區接待遊客達270.9萬人次。今年清明節期間,僅雁翎隊紀念館,單日接待遊客就近2萬人次……65歲的張奇元對白洋澱及其周邊的紅色文化如數家珍。除了白洋澱的雁翎隊,還有很多留給後人的“紅色記憶”,端村慘案遺址、雁翎隊打保運船舊址、圈頭烈士祠、安州烈士塔、雄縣米南莊地道戰、容城縣北後臺烈士陵園……

“誰不盼著家鄉好?祖祖輩輩生活在白洋澱,在這裡搖著櫓、划著船長大,感情深著哩!很多村民都義務當起了紅色文化宣傳員。”張奇元說,這些革命文物遺蹟,有著深遠的愛國主義教育意義。雄安新區的設立,讓白洋澱旅遊熱愈發升溫,其中紅色旅遊成遊客首選,為傳承紅色文化帶來了新機遇。應該抓住契機,進一步整合紅色資源打造紅色旅遊,傳播紅色故事。

是的,歷史與未來,已然在這裡交匯。眺望著蘆葦深處,不禁想起作家孫犁對白洋澱的記述——

“關於葦塘,就不只是一種風景,它充滿火藥的氣息,和無數英雄的血液的記憶。如果單純是葦,如果單純是好看,那就不成為冀中的名勝……這裡的英雄事蹟很多,不能一一記述。每一片葦塘,都有英雄的傳說。”

水運映著國運,而歷史又是何其垂青白洋澱、垂青雄安。

近代以來,這份垂青化作沉著、從容和自信,更深深凝聚在不屈的紅色文化之中。《荷花澱》《白洋澱紀事》《風雲初記》《新兒女英雄傳》《小兵張嘎》《敵後武工隊》《烈火金剛》等紅色文學經典,構成了中國抗戰文學史上重要內容,反映了雄安厚重的文化品格和豐盈的精神內涵。

無文化傳承,無雄安未來。

是呢,如果說傳統文化凝聚著鄉土情結,那麼紅色文化則蘊含著奮進不屈的力量。雄安豐沛厚重的歷史人文資源,讓這兩種文化血脈相傳、相輔相成,化作文化根脈,成為群體記憶。

把古樹、古建築、古牌坊標清楚,古樹不挪,古建築不拆,古牌坊不搬……2018年初,雄安新區啟動“記得住鄉愁專項行動計劃”,深入村莊一線調查走訪,主動對歷史文物、歷史風貌、文化遺存進行保護,通過登記造冊、建檔存根,形成了2367項“鄉愁點”數字座標總圖。

留住了文化記憶,就有了養分之源,文化自信、文化自覺就會蓬勃發展。

“歷史對於個人並不是點綴的飾物,而是實用的、不可或缺的生活基礎……我們不但要在個人的今昔之間築通橋樑,而且在社會的世代之間也得築通橋樑,不然就沒有了文化,也沒有了我們現在所能享受的生活。”費孝通先生在《鄉土中國》裡的這段話,悄然浮上心頭。

看,那白洋澱波光粼粼,陽光下金燦耀眼,雄安畫卷,徐徐鋪展。明日之雄安,正從時光深處走來,又必將走向璀璨未來。


主辦:中共河北雄安新區工作委員會

河北雄安新區管理委員會

運營:河北日報報業集團

監製:李長鬥

[報道|河北日報記者龔正龍、曹錚、劉萍]

[編輯|劉思聰、孫牧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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