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30年前,15歲的我來到本市。
那時,這裡發展很迅速,本地人很驕傲,他們看不起我這樣的外來戶。
我寄身在舅舅家,舅媽的臉色自然不好看。
我時常在被子裡偷哭,給父親寫信,讓他帶我回去。
而他總是回覆我說,農村太苦,你先在那裡忍一忍,忍過來日子就好過了。
我知道,父親希望我能在這裡找個人嫁了,一輩子不用回到黃土地上。
那時,我到處找些零工來做。
2
我才剛滿18歲,舅媽就急不可耐的要把我嫁出去了。
父親自然沒意見,他說,只要找個本地人就行。
所以,當舅媽把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領到家裡來時,雖然我一點都不樂意,父親卻讚不絕口的說:“好好好……”
婆家沒有給一分錢的禮金,反而父親為我陪嫁了一輛鳳凰牌自行車。
我的婆婆當年受了自己婆婆很多刁難,然後她又來刁難我。
她總是把“外來戶”幾個字掛在嘴邊,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各種不滿意。
我做好飯,還沒來得及給她送,她會罵我:“你個外來戶,想吃獨食嗎?”
有次我做好飯,小跑著給她端到堂屋,她嚐了一口扔到了院子裡,大罵:“你個外來戶,這麼難吃的東西你竟然給我吃?!”
3
我的丈夫呢?
當我在小小的東屋裡懂得瑟瑟發抖時,他和她的母親在堂屋裡烤著爐火。
他把我的嫁衣、好看的首飾,隨意送給鄰居媳婦。
當他的媽媽罵我是個“外來戶”的時候,他笑得比誰都歡快!
晚上,他把被子捲到自己身上,連個被角都不留給我。我縮在牆角偷偷的哭。
都說母憑子貴。
我的兒子降臨了,他們一家人很歡喜。
卻依舊厭惡我的存在。
4
那時雖然他家是本地人,但是一家人都沒有個正經工作,日子過得很清苦。
一天,一個老家的姐妹跟我說,電廠招女工。工作很簡單,就是累點,工資也不高。我說,我去!
從那以後,我開始每天騎著父親陪送的鳳凰自行車,跨越好幾個山坡,奔波一個多小時,去電廠上班。
我至今不懂一些人。一個月幾百塊錢,總好過什麼都沒有吧?可是他們不這麼認為,他們認為付出那麼多,不賺個幾千幾萬,都是很丟人的事情。
所以每天下午當我蹬著自行車,灰頭土臉出現在巷口的時候,我的婆婆和我的丈夫就會嘲笑著向別人解說:“看,那個外來戶趕工回來了!”
我一聲不吭,鑽進灶臺給全家人做飯,給孩子餵飯。
5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13年,我的兒子滿12歲了,我覺得他可以承擔一些痛苦了。
我對指手畫腳的婆婆、好吃懶做的丈夫說:“我要離婚。”
至今記得他們難以置信的表情,大概他們會覺得我這樣的外來戶會一輩子依附他們,一輩子被他們掌控吧。
父親知道我這些年吃了很多苦,他只問了我一句:“你想好了嗎?”
我說:“想好了。”
我平靜的離開那個家。很慶幸他們沒有要我留下兒子,因為他們覺得撫養兒子花費巨大。
我只帶走了父親送我的自行車,跟我攢下的微薄工資。
事實上,攢了那麼多年,微薄的累積,已經不是很微薄了。
6
那時大家都還沒有投資房地產的概念。
離開那個家,我要為自己尋覓一個安身之處,所以我用兩千四百塊錢買下了一間房子。臨近市中心,我上班、兒子上學都很方便。
不幾年,那裡竟然開始拆遷!我的舊房子不但變成了新房子,還得到了兩萬多的拆遷款。
這帶給我巨大的震撼,同時我開始思考這裡邊的機會。
我用這兩萬塊錢,又向父親、弟弟借了幾萬塊錢,買了第二套房子。
當本地人都在享受不富裕卻不辛苦的生活時,我早早成為了房奴,背上了巨大的債務。
除了上班,為了早點還上借款,我時常蹬著自行車販賣水果,為的是多賺一點錢。
7
我大概用5年的時間才艱難的把欠款全部還清。
我也想過上舒服一點的生活,可是這時候有個同事低價出售房子,那所房子靠近商貿區,極易出租。但是同事著急用錢,所以價格較市場價低很多。
可憐的兒子問我:“媽媽,你還要買房子嗎?”
我愧疚的對他說:“乖兒子,這是最後一次。”
這次連父親都有些懷疑我,可是已經被命運擺佈過一次的我,這次不信命,我偏信自己。
8
想方設法的掙錢,加上兩套房子的房租收入,第三套房子的欠款還起來也沒有那麼困難。
5年後,我完全擁有了第三套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顧我,本市的樓價飛漲,目前三套房子的市場價都在100~150萬之間。
原本笑話我的人,全都閉上了嘴,他們都說:“小劉這女人,厲害!”
前夫家裡的一切自打分開我便再也沒有關心過。
時常有好事的人跑到我跟前說:“嘿,小劉,你知道嗎?你前夫一家人還住在那個大溝裡的小平房裡。聽說你前夫又娶了一個,結果還是離了。後來那媳婦到處敗壞你那潑辣婆婆,結果那老太太一病不起,已經臥床好幾年了。據說老太太現在總是對人說,誰也趕不上小劉,心裡有長輩,也知道顧家,現在的女人誰也比不了。”
“哦。”我一點都不感興趣,這些事情在我心裡激不起一點波瀾。
9
今年,我的兒子研究生畢業,我讓兒媳婦在三套房子裡挑了一套喜歡的。
他們快要結婚了。
我想,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感謝絕情的男人,感覺不懂疼惜我的男人,感謝你們曾給予我的一切傷害。
沒有你們的絕情,沒有你們的傷害,我便沒有今天的生活!
如果沒有這一切,也許,我還是大溝的小平房裡,冷颼颼的東屋裡可憐的外來戶。
這個故事來自我的一個姐姐,她是我的榜樣。感謝生活給予我們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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