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知識分子,到底缺了什麼?


當代知識分子,到底缺了什麼?


當代知識分子,到底缺了什麼?

“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

這是梅貽琦接任清華大學校長,在就職演說時說的一句話。這裡的“大學”,指的是高等學府,在現代漢語中,“大學”一詞借鑑於日本,是高等教育院校的統稱。

但“大學”二字的淵源,其實還是在中國。

儒家經典《大學》以“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開篇,從此樹立下了中國知識分子—士人的理想人格標準,將士志於道的“道”,具體化為了三綱領八條目。

大學,古代漢語中強調的是人格塑造,現代漢語中強調的是學術範疇。在“古代”與“現代”更迭之時,這兩重意義同時寄託於“大學”之上。

這段特殊時期,便是民國。

11月,央視推出了系列紀錄片,講述了民國時期最能體現出知識分子的擔當與學術追求的一段歷史,而這歷史,集中體現在一所大學,[西南聯大]


當代知識分子,到底缺了什麼?

[西南聯大]豆瓣評分高達9.2,資源已出,已完結



中華民國從1927年進入近代史中的“黃金十年”,在政治、文化、基建、經濟、教育等方面都取得了很大進步,是1840年鴉片戰爭後中國整體環境的最高水準。

黃金十年是以1937年日軍發動“七七事變”為結束的。

7月29日,北平淪陷,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先後被日軍佔領;7月30日,天津淪陷,南開大學被日軍炸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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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炸燬的南開大學

9月10日,國民政府教育部發出號令,由國立清華大學,國立北京大學,私立南開大學組成長沙臨時大學;1938年初,學校再遷昆明,改稱“國立西南聯合大學”

對於長沙到昆明這場遷徙,維基百科上只用了十個字描述“師生們徒步經貴州入滇”。

沒有說明這徒步的路程,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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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長沙徒步到昆明,知識分子“長征路線”

這段歷史在“民國熱”盛行的今天,公眾多少有所瞭解。在被說爛了的情況下,系列紀錄片[西南聯大]仍然值得一看,是因為它敘述這段歷史時的角度與方式。

這種敘述很像《萬曆十五年》的寫法,從一個個看似偶然的事件說起,最終散在天南海北的個人都彙集到一所學校,用這些人的命運反映出一個波譎雲詭的時代。

第一集的第一句是“我出生在一個小村莊裡的小康之家”,接著說的是這個小村莊和村民的事情。邊上的註解上寫著出處“蔣夢麟《西潮》”,卻沒有提這個出生的嬰兒,蔣夢麟,便是後來國民政府教育部部長,國立北京大學的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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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潮》是蔣夢麟的自傳

“1889年,蔣夢麟剛滿三歲,這一年,位於天津城東八里的北洋水師學堂招收了一個13歲的高個子男生,它的入學登記名字是張伯苓,這一年快結束的時候,12月29日,天津一戶姓梅的詩書人家,誕生了一個男孩兒,取名梅貽琦。”

[西南聯大]用這樣娓娓道來的方式,將北京大學、南開大學、清華大學的三位校長連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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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敘述方式再別開生面,也沒有故事本身重要。為什麼人們愛聽民國的故事,因為那是個造就大師的時代,是個知識分子尚有風骨可言的時代。

而大師,常是以大學為中心。

於是與[西南聯大]相關的每個人、每所學校的變遷,都如同一首慷慨的詩歌,令人感嘆。



張伯苓是三位校長中年紀最大的一位。

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北洋海軍全軍覆沒;1898年,繼日本之後,英國強租威海衛,在通濟輪上服務的張伯苓,目睹國旗從日本國旗換到大清黃龍旗,又從大清黃龍旗換到英國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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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黃龍旗,升了又降,國幟三易

在張伯苓的自述中,他說道:“目睹國幟三易,悲憤填胸,深受刺激,念國家積弱至此,苟不自強,奚以圖存。而自強之道,端在教育,創辦新教育,造就新人才,及苓將終身從事教育之救國志願,即肇始於此時。”

這是張伯苓立下教育救國志願的緣由,也是南開大學成立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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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9·18”事件前,張伯苓便覺悟到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越來越甚,便以學術的姿態,組織南開大學東北研究會,到東北進行考察。

正因如此,南開大學和南開中學被認為是天津抗日的中心。

1937年,天津淪陷,南開大學被日軍炸燬。

1940年,日軍以重慶南開中學為目標,投炸彈三十餘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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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轟炸重慶,以重慶南開為重點目標

張伯苓命令立即修復校舍,有人問:“若日機再來轟炸呢?”他答道:“再炸,再修。”

這是對他曾說的“被毀者為南開之物質,而南開之精神將因此挫折而愈益奮勵!”最好的詮釋。


[西南聯大]中講述的每一位大師,都有著和張伯苓相似的風骨。

這種風骨按現在的話來說,便是知識分子的擔當。

當下有些學者批評“民國熱”,認為那些大師並沒有多大的建樹,後人在學術上的成就早已超過民國。

這話不假。但大師之所以為大師,須有學術上的見地,還應有擔當。

美國哲學家杜威曾這樣評價蔡元培:“以一個校長身份而能領導那所大學,對一個民族,對一個時代,起到轉折作用的,除蔡元培外,恐怕找不出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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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夢麟是蔡元培的學生,在“五四”運動後,蔡元培辭職,蔣夢麟成為北大代理校長

事實上在民國,對於民族與時代產生巨大影響的知識分子,有很多。北大校長蔣夢麟是,清華校長梅貽琦是,為了去西南聯大任教不顧右眼失明的陳寅恪是,發誓抗戰不勝利不剃鬍須的聞一多也是。

清末民初的那群知識分子,多是貫通中西。他們都有著留學經歷,對西方文化頗有研究。同時,也有國學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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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大學燕京學社社長裴宜理

他們有學術造詣,更抱有“治國平天下”的儒家理想。

這種儒家理想顯著異於西方對於知識分子的要求,美國曆史學家託尼·朱特在《責任的重負》一書中,對於知識分子廣泛意義上的政治參與抱有批判態度,認為知識分子首要提供的應是獨立的、學術領域的技能。

喪失獨立性對於知識分子而言確實是可怕的,文革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服從於權威的政治站隊往往比沒有政治傾向還可怕。

但是,民國時的知識分子並沒有喪失獨立性,而是在“君子中立而不倚”的基礎上,由衷地以民族利益、國家利益為大。

這與當下知識分子的“愛國”很不一樣。當下知識分子的“愛國”更接近於喪失獨立性的站隊,譬如南京大學博士生導師劉志彪和博士張曄提出的“二胎基金”政策。

在計劃生育“強制節育”時期他們緘口不言,國家一開放二胎就立刻出來表態。這種投機嘴臉,實在令人不齒。


當代知識分子,到底缺了什麼?

在當下語境,確實有很多“一肚子不合時宜”的知識分子,無法施展抱負。

但正如季羨林老先生所說的“假話全不說,真話不全說”,就算無法伸張正義,也不要做某些意識形態的“乏走狗”。

不該像北京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孫東東,說出“99%的老上訪者都是精神病”這種話;不該像北京師範大學管理學院教授董藩,說出“四十歲沒有4000萬身價不要來見我,貧窮意味著恥辱和失敗”這種話。

其實當下無需談知識分子的獨立性與擔當,在基礎的學術領域,造假也是層出不窮。南京大學社會系教授、青年長江學者樑瑩遭舉報後,百餘篇論文被撤稿。

曾培養出兩位諾貝爾獎得主、至今仍風光無限的清華大學,在今年有11篇論文因“學術不端”被海外學術期刊網站撤稿。


當代知識分子,到底缺了什麼?

《紐約時報中文網》報道

而民國知識分子,繼承了儒家的“道統”,陳寅恪在悼念王國維的詩中寫“吾儕所學關天意,並世相知妒道真”,他們始終懷有對於真理的信仰,不會臣服於權威;他們牢記科教興國,教育救國,苦心鑽研學術,對近現代諸多學科有著奠基性的貢獻。

那是“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一代人。


當代知識分子,到底缺了什麼?

[西南聯大]以講述士志於道的君子的態度,講述民國知識分子的故事。

杜甫是最符合儒家美學標準的詩人,他的《旅夜書懷》出現在紀錄片片頭——“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這首詩作於杜甫晚年,在辭官之後,描寫了在流離失所境遇下,所見的沿途風景。

紀錄片去掉了後二聯“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只留下筆力剛健,氣勢壯闊的前二聯,藉此說的是在時代大變革時期,西南聯大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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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聯大]中有很多珍貴的影像資料,除此之外,還有頗具水墨風格的動畫

紀錄片共分為五集,每一集都有四字主題,分別為“八音合奏”“剛毅堅卓”“大學之大”“火的洗禮”“嘉蔭長留”

八音合奏,這四字來源於《國立西南大學紀念碑碑文》,由清華大學教授兼哲學系主任、文學院院長馮友蘭撰寫。原句是“同無妨異,異不害同,五色交輝,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終和且平。”

這是對西南聯大最貼切的形容,也在一種蘊藉裡,形容了亂世之中的君子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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