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君馬者道旁兒

趙括 齊武成帝 東漢 應劭 解放軍報融媒體 2017-05-21

“殺君馬者道旁兒”,語出東漢應劭所撰的《風俗通義》。文中寫道:“長吏馬肥,觀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馳驅不已,至於死。”

故事的大意是說,有個人善於養馬,他騎馬飛奔在路上,路邊的人不停地讚美其馬跑得快。眾人越誇獎,他越得意,越快馬加鞭,結果使馬累死。

魯迅先生說過,欲置人於死地,可“棒殺”,即打死對方,也可以“捧殺”,即用不停的吹捧,使對方在自我陶醉中完蛋。後者之意,就是“殺君馬者道旁兒”。

“捧殺”之理易懂,但屢屢成功,因在何處?就在於它既有吹噓、拍馬之讒,又有恭維、頌德之音,一時齊發,使人眼花繚亂,甚至常有“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之嘆。

馬克·吐溫曾言:“一句好聽的讚辭能使我不吃不喝活上三個月。”雖略顯誇張,但“捧”這種無形鴉片絕不可小覷。很多人都是口說其事、手指其害,卻在形近笑話的可怕錯覺中掉進“捧殺”的圈套裡。

清代學者俞樾曾講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京官調往外省,臨別之時拜望其師。其師以“外官不易為”之言相告,其卻以“備有高帽一百,適人輒送其一”當作為官之巧,不料惹師怒。隨又對曰:“天下不喜戴高帽如吾師者,能有幾人歟?”其師樂之,其則美之,畢竟“高帽一百,今止存九十九矣”。

眼之所及,皆是大好形勢;充耳所聞,都是悅耳讚歌,諸如此景此言,聖人尚難加慮,愚者自然大惑。如果目迷五色,不酒自醉,對那些抬轎子吹喇叭的肆意蠱惑早已見怪不怪,便是已到懸崖邊矣。君不見,喇叭、嗩吶,曲兒小腔兒大。它不辨真假卻抬身價,著實令人飄飄然忘乎所以。只見得吹翻了這家,吹傷了那人,只吹得水盡鵝飛罷!

關羽千里單騎,過關斬將,最後卻敗走麥城,究其原因乃“剛而自矜”。但“傲”從何來?蓋世英雄之盛名難脫干係。方仲永5歲就能指物作詩立就,受鄉鄰追捧,卻疲於盛名而泯然眾矣。

世間陋習,樂於見長,不樂於見短,喜順惡逆。道旁兒只是殺馬的誘因,而真正殺馬的則是喜其言的乘馬者。古往今來,此類為官者可有多少?過江之鯽,前赴後繼,相似的一幕總是反覆上演。

“耳習於所聞,則喜諛而惡直;目習於所見,則喜柔而惡剛;心習於所是,則喜從而惡違。三習既成,乃生一弊。”齊宣王好射,所用不過三石之弓,但左右皆捧為九石,害其終身矇在鼓裡,豈不悲哉?長平之戰相持不下,秦人通過用間製造輿論攻勢——“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為將耳”,結果四十萬趙軍一戰敗北,趙括也因此揹負了“紙上談兵”的千古罵名;北齊武成帝高湛被頭號奸臣和士開吹捧為“非天人而天帝”,經其蠱惑整日恣意妄為,32歲便死於溫柔鄉里。

媚子阿人,似隙風侵肌,不覺其損。上說是,亦說是,不是亦是;上說不是,亦說不是,是亦不是,“捧者”可謂體貼入微、極盡能事。然“盤圓水圓,盂方水方”,豈能獨怪“道旁兒”?一個個不智之人,就是這樣主動地陷落在虛幻吹捧的沼澤裡,直到沒頂。

面對“捧殺”這把溫柔而無形的刀,如果內心操守不夠、看待事物的眼力不深,久而久之,即被“捧殺”,中傷落馬也就在所難免。

世界上絕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捧”。正如齊人鄒忌本不如徐公美,但他身邊的人都說他比徐公美。鄒忌沒有自我陶醉,而是一針見血地指出:“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東漢章帝即位不久,馬太后就告誡他,那些說話都順著你心思來的人,都只不過想討好你以謀求好處罷了。

“我貴而人奉之,奉此峨冠大帶也;我賤而人侮之,侮此布衣草履也。然則原非奉我,我胡為喜?”“捧”作為一種人間世相,捧的不是人而是名利。1921年,喜劇大師卓別林載譽回到出生地倫敦,3天之內收到來信7.3萬件。有人跟他攀親,有人拉他入股,有人向他求婚……他僱了6個人來處理這堆信。事後,他不無感慨地說:“真是喜劇!比我演的滑稽電影還滑稽。”

古人云:“言之太甘,其心必苦。”作為領導者,始終要頭腦清醒,明辨是非、真假、美醜、善惡,多聞諤諤之言,少聽溢美之詞,在讚美聲中時刻保持警覺,不斷捫心自問,是否捱了“軟刀子”,是否錯把“杭州”作“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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