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街:一個千年古鎮的前世今生

本文內容為原創。

對昭通彝良來說,牛街是一個獨特的存在。

作為彝良縣的一部分,牛街似乎是有些委屈的。因為從語言上看,牛街口音更靠近四川;而從文化上看,牛街文化屬於川文化;而從地緣上看,牛街也更靠近四川。

彝良縣現在的政府所在地位於角奎鎮,而在民國之前,奎香才是彝良的政治中心。這不奇怪,角奎與奎香相比,奎香更靠近鎮雄,而在歷史上,彝良在絕大多數時候的上級政府都是鎮雄。歷史上的奎香與鎮雄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由彝族統治,其文化屬於土司文化。奎香,更靠近鎮雄。

牛街卻是跟奎香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哪怕僅僅看山水,你也會發覺,他們之間有著巨大的差異。牛街地處川滇交界處,居民主要由四川遷入。在西漢時,牛街就有人類活動了,但居民多為僰人。到明朝,漢人逐漸遷入牛街地面,之前的土著的生存環境漸漸被擠壓。僰人普法惡領導的少數民族起義被鎮壓後,牛街的少數民族更是被大規模屠殺,以致當時牛街幾十裡內無人煙。漸漸地,外來的漢族人口占據了牛街的絕大多數,這裡成為漢人的天下。清雍正時改土歸流,遷入牛街的漢人更多,這些外來人口的祖籍雖然多為廣東、廣西、江西、湖南、湖北等地,但大多從四川遷入,他們帶來了川文化的同時,也將各地文化帶到了這裡。因而,牛街是一個具有極強的文化包容性的地方,這與當時奎香單一的土司文化形成了鮮明對比。

歷史資料表明,牛街跟彝良曾先後同時成為鎮雄、昭通、宜賓等地的轄地,比如元初,彝良為益良州,牛街屬於強州,但均為芒部路軍民總管府領導;到明朝洪武十七年,強州被廢,牛街才劃歸易娘部。但這段時間也不長,到明正德十年,芒部府土舍隴壽奏請設立長官司在牛街的簸稠(即今果稠壩),於是在正德十六年,芒部府便在果稠壩設立了白水江簸稠長官司。這個長官司隸屬芒部府,為正六品武職;五年之後,芒部軍民府改成了鎮雄軍民府,它在彝良設置了一個機構叫歸化長官司,治所在現在的奎香。很顯然,這兩個長官司同處一個級別,之間是並列的關係。

也就是說,在古代,牛街幾乎是單獨於彝良而存在的,它並非彝良的一部分。

而這種並列關係到光緒三十四年才結束。這一年,也即公元1908年,原本為散州的鎮雄州升為直隸州,彝良州同被裁掉了;不過,上級政府從鎮雄直隸州把中西歸仁裡、下西昇平裡、下北長慶裡各五個甲,和下北迎恩裡的四、五兩個甲,一共 17個甲352個村寨劃出來,設置了彝良縣。當然了,下北長慶裡的裡所就在牛街,而下北迎恩裡的裡所在羅坎,當時,羅坎的一部分(比如洛旺)被劃給了彝良縣。

於是,牛街成了彝良縣的一部分。

而這時候的彝良縣與之前隋朝的開邊縣、唐朝的西安縣、宋朝的易娘部、元朝的益良州,以及明朝的歸化長官司和清朝的彝良州同,他們的轄地都有很大不同。從某種意義上說,彝良縣是一個新置的縣。而當時的政府將牛街劃給了彝良而沒有劃給鎮雄,也許是基於兩點考慮:一是鎮雄的轄地已經夠寬廣,二是牛街跟鎮雄在文化上還是有很大的差異。

打開彝良地圖,要是用手遮住白水江沿線的牛街、柳溪、洛旺三地,地圖看上去會更規則;倘若將手拿開,你會發現,牛街、柳溪、洛旺就像彝良斜生出來的枝丫。

如果把彝良視作一顆行星,牛街更像是彝良捕獲的衛星。這顆衛星一直遊離在彝良的引力之外,跟彝良有著同等的地位,但畢竟它的體積質量不如彝良,因此最終在光緒三十四年被彝良這顆行星捕獲。

然而,牛街這顆衛星太大了,因此它並不安分做一顆聽話的衛星;即使委屈地做了衛星,它也要做最大的那一顆。

1912年也即民國元年,彝良縣劃分為三個區。這時候的縣衙已從奎香遷到角奎,全縣的三個區的治所分別設於奎香、角奎和牛街,但上級政府特別在牛街設置了分治員,第二年改設縣佐,以彰顯牛街的特殊地位。

牛街:一個千年古鎮的前世今生

但牛街依舊不願一直屈居縣佐之治。民國28年,也即1939年,八名牛街知名人士組成了一個籌備組,給省教育廳長寫了一份請示,這份請示的標題為:《請求將牛街升格為縣的請示》。之所以請求升格為縣,他們的理由是:牛街的地理位置特殊,從前是鎮雄州的五個重要屬地之一,鎮雄州歷來都在這裡設置了知政廳,它不是彝良的下轄之地,跟彝良一直是分治,這個時間已經持續了幾百年。待到後來成立了新的彝良縣,牛街被迫降為縣佐,可它仍然是全縣軍事政治教育經濟的中心,地位不減從前。但因為牛街距離縣城太遠,縣政府有些事想管卻管不到,牛街自己願意管,但職權小,沒資格管,所以請求升格為縣,那樣以後就好辦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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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份請示裡,籌備組將縣的名字都起好了,叫白水縣。因為當時的牛街文化名人、微雕大師陳守仁在昆明建設廳工作,因此籌備組推舉他作為駐省聯絡代表。陳守仁是名人,有他周旋,把牛街升格為縣的事情自然會多幾分把握。

結果是,省教育廳雖然最終沒有同意將牛街升格為縣,但第二年在牛街設置了彝良縣牛街分縣。或許,這算是一種答覆,一種折中。這時的牛街分縣管轄的範圍有所擴大,一共是8鄉1鎮。它不僅包括現在的牛街、柳溪、洛旺,還包括現在的龍海和小草壩的大橋村,另外,鹽津縣的廟壩也屬於牛街管轄。

牛街:一個千年古鎮的前世今生

我們用今天的眼光來看,讓牛街成為一個跟彝良一樣等級的縣的確很勉強,因為在社會經濟高速發展的今天,地處逼仄峽谷的牛街無論怎麼向外延伸,都無法建成一個常住人口達到五萬到十萬人口的縣城,但是在當時的環境下,牛街並不輸給當時的縣城角奎。比如經濟,比如交通,比如人口密度,比如文化底蘊,比如:教育。

牛街:一個千年古鎮的前世今生

牛街境內的私塾在清朝中期就有了,在嘉靖年間就有了書院,鎮雄的學生也有在牛街的書院讀書的。彝良最早的幼兒園是在牛街辦起來的,革命烈士劉平楷的妹妹劉光瓊曾在牛街當過幼稚班的老師,直到解放前夕才離開。清朝末年,牛街就有了初等小學,民國初年,牛街就有了女子小學。政府還在牛街開辦了簡易師範學校。1942年,縣政府率先在牛街辦起了縣立牛街初級中學,彝良二中成為全縣開辦最早的中學,而之後的彝良一中到1948年才成立。解放前,位於牛街的中小學是中共地下黨的祕密活動場所,牛街也成為彝良紅色革命的搖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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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三十三年,也即1944年,牛街分縣被上級政府撤銷了。但牛街並不甘心自己的地位回落,當時原本歸牛街管轄的八鄉鎮的頭面人物在牛街成立了一個組織,名字叫做“八鄉鎮聯合辦事處”,以牛街為八鄉鎮的聯絡中心,八鄉鎮與彝良縣政府的聯繫仍需要經過牛街。這種自封為王的行為雖然霸道了些,但也可以看出當時牛街的地位非同小可。

牛街:一個千年古鎮的前世今生

新中國之後,彝良的行政區劃在不斷變化,作為除縣城之外最大的集鎮,牛街在全縣的地位仍然沒有被小覷。如1988年全縣區改成鄉鎮,彝良設15個鄉3個鎮,全縣共三個鎮,洛澤河、角奎、牛街。當時的洛澤河廠礦林立,堪稱全縣經濟的橋頭堡;角奎鎮作為縣人們政府所在地,是全縣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而牛街作為彝川滇要衝,這裡經濟發達,文化繁榮,人才輩出,聲名遠揚,因此成為全縣三鎮之一。本世紀初,“牛街古鎮”突然成為彝良縣甚至昭通市的一張名片,緊接著轟轟烈烈的古鎮改造工程啟動。幾年過去,牛街古鎮變了樣,雖然少了很多古舊的建築,但集鎮的現代氣息更濃厚,人居環境更安全,生活環境更清潔,人們的生活也更舒心了。現在的牛街真實、沉著、不浮躁,展現給我們的是一副歷經滄桑的長者才會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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