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偉大的夢想:姚明想讓中國籃球走向世界

在虛擬的艾澤拉斯世界中,有一位英雄踽踽獨行。他跨過巍峨高山、穿過廣袤沼澤,踏過每一座城堡與神殿,足跡遍佈魔獸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曾經的他歸屬於某個工會,在一次次的語音聊天中和同行的冒險者規劃出“打家劫舍”的宏偉藍圖。然而時光飛逝,當年的好友早已利劍高懸、耳麥塵封,如今這位英雄也習慣了形單影隻,在孤獨中尋求寧靜。“不開口,”姚明說道,“沒人知道我是誰。”

2005年,《魔獸世界》這款網絡遊戲剛面世不久,姚明便在遊戲中創建了屬於自己的角色。此後,這一角色伴隨了他9年NBA職業生涯餘下的三分之二時光,直到他終老火箭、入選名人堂。時至今日,姚明還在堅持使用這一角色。想當初,姚明在選擇遊戲角色的職業時,他挑中了擅長開鎖、下藥以及潛行的敏捷流派——盜賊。不難理解,潛行這一特質和姚明放在一塊兒,絕對能讓人啞然失笑。“人們常說遊戲當中的人物能夠實現你做不到的缺憾,”姚明解釋道,“在遊戲裡,我能去往任何一個地方。”

如今的姚明經常一下班就直接回家。他和妻子葉莉以及女兒Amy(姚沁蕾)共同生活在北京一幢普通的公寓樓裡。在享用完妻子為他烹製的晚餐後,姚明會收發一些電子郵件,接著他便開始在遊戲中和獸人廝殺,直到上床睡覺。其實,每晚的遊戲環節算不上多麼繁重的負擔,這無非是讓自己有個放鬆頭腦的機會。即便如此,姚明還是擔心自己會打到筋疲力盡。“遊戲其實是你創建另一個自我的過程,”姚明說道,“但遊戲並不是現實世界。如果你痴迷於此,那麼你就會陷在那裡回不來了。”

停頓了一秒,姚明再爆金句。“我這麼跟你說吧,”大姚說道,“NBA也有著同樣的機能。有些傢伙想一輩子待在那裡,因為那裡有聚光燈、那裡有名利場。我當年去NBA,是因為我覺得這裡是一個挑戰自我的地方。這裡是我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然後”——他吸了口氣——“任務完成了。”

一個偉大的夢想:姚明想讓中國籃球走向世界

中國籃球協會的辦公樓坐落於北京南片的東城區,邊上就是龍潭西湖公園。辦公樓是一幢單層建築,在它的背後有一小片竹林。三月中旬的一個下午,當記者來到這裡採訪時,我在辦公樓門口遇到了一位樂呵呵的老大姐。頗為尷尬的是,我們倆都不會講對方的母語,好在當我拿出記者的採訪筆記本後,語言上的問題也隨之解決了。接待員大姐明白了我們此行的意圖,她露齒一笑,高高地舉起一隻手在她頭頂上比劃著——儘管她再怎麼往上舉都達不到7英尺6英寸(2.29米)的高度——隨後指向了一扇開著的辦公室大門,這扇門上印有“主席”二字。

辦公室內,陽光透過半掩的窗簾傾瀉進來。筆記本電腦播放著一首長笛的獨奏曲。環顧四周,辦公室雪白的牆壁上,幾乎空空如也。當我終於把目光投向辦公桌(順帶一提,姚明還因為這張桌子高得嚇人向記者真誠道歉),這位中國籃球歷史上最具“分量”的人物(就算他不是這世上最著名的人物,在中國他也早已家喻戶曉)正啜飲一杯熱騰騰的茶。“我老了,”姚明解釋道,“所以我現在喝熱水。”

行吧,所謂的老也得看跟誰比。儘管距離姚明最後一次代表火箭隊打完一個完整的賽季,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但是姚明今年也不過38歲。實際上,姚明比40歲剛宣佈退役的德克-諾維茨基年紀小,更比42歲還在場上生龍活虎的文斯-卡特年紀小。而姚明也為這兩位遠在大洋彼岸的、同時代的NBA球員感到高興——“看到還有同齡人代表我們這幫早早退役的球員繼續征戰賽場,實在太棒了”——但當年的跳勾、蓋帽以及經典的姚鯊對決,對姚明來說早已恍若隔世。“說實話,我發現自己很少會再去找以前的那些隊友喝酒聊天了,”他說道,“和他們在一塊兒玩自然很愉快。但是我不想得意忘形。我要學會適應自己的新位置。”

事實上,姚明確實要學很多東西。不妨設想一下,NBA總裁亞當-蕭華和美國籃協CEO吉姆-圖利的工作讓一個人同時肩負起來,除此之外這個人所在的國家擁有14億人口,且他在工作中還不時受到政府部門的掣肘。用姚明自己的話來說,他是新中國歷史上第一位非黨員身份的籃協主席,“人們可能會覺得我是中國的亞當-蕭華,但事實上我並不是。我需要向我的上級部門彙報工作。”

大致上看,姚明一半的工作時間會待在京城北側的另一幢大樓裡,在那兒,他是中國男子職業籃球聯賽CBA的掌門人。至於另一半的時間,姚明會待在此刻接受採訪的辦公室裡,以國家籃球協會主席的身份,處理國家籃球隊的各項事宜、發掘草根青年、運營女子職業籃球聯賽(WCBA),同時在管理世界籃球運動的國際籃協FIBA中代表中國。“我現在的生活不像當年那樣刺激,”姚明介紹道,“但是這樣的生活並不無聊。只不過是比以前複雜了許多。”

和他的NBA同行相比,姚明的工作習慣是無與倫比的,球員時代的他會積極研究各種數據,賽前賽後都會進行數小時的力量訓練。據前火箭隊員肖恩-巴蒂爾回憶,姚明在接受完足部手術不到一週的時間裡,便來到訓練場,坐在一張摺疊椅上練習投籃。由此看來,飽受傷病困擾的姚明即便在2011年7月被迫宣佈退役後,能依然保持如此工作態度,這一點絲毫不會令人驚訝。

剛退役的幾年裡,姚明從事的項目與他“前運動員”的身份大相徑庭:他在加州納帕開辦了姚氏酒莊,通過曜為資本進行私人股權投資,同時還要負責姚基金的各項慈善倡導活動。姚明成立了一家體育營銷公司,並與一系列公益組織合作宣傳,促使中國政府禁止象牙製品的買賣。不僅如此,他還參與了貝爾-格里爾斯的一檔野外生存真人秀的攝製。(在這集真人秀中,姚明勇敢地走下崎嶇的巖壁,只不過當貝爺邀請他咬一口烤熟的蛆蟲時,姚明還是婉言謝絕了。)

當然,以上這些經歷和他真正的職業生涯轉變比起來,只不過是一些課餘活動罷了。“我現在是一名官員,”姚明說道,“我每天都要和文件、數據這些東西打交道。”大姚初次嘗試體育管理還得追溯到2009年,那一年他收購了CBA球隊上海大鯊魚,據媒體報道,當時姚明出資300萬美元,挽救了瀕臨倒下的老東家。此後他以球隊老闆的身份運營了8個賽季,為球隊管理層帶來了NBA級別的視野,偶爾還會給大鯊魚的內線球員提供一些低位腳步的指導。不過現在姚明已經來到了人生的新階段,如果用遊戲當中的術語,那就是姚明遇上了BOSS戰。過去,姚明以中國第一人的身份在NBA取得輝煌成就,讓籃球這項運動在中國得到迅速推廣;現在,姚明需要將中國籃球推向全世界。

在旁人眼裡,多年以前姚明來到休斯頓,這意味著一場時代洪流的到來,在他之後必然有許多中國籃壇的青年才俊將會追隨他的腳步。然而上個賽季只有周琦(同樣效力於火箭)和丁彥雨航(效力於達拉斯獨行俠)的名字出現在了NBA的球員名單上,並且他們倆都在聖誕節之前被主隊裁退。這件事讓姚明很是苦惱。“我真的厭倦了出名,”他說道,“如果再過十年,我們還在用姚明代表中國籃球,這就是我工作上的失敗。我們需要新星的升起。這樣我就能安心坐到辦公桌後面。這就是我的目標。”

一個偉大的夢想:姚明想讓中國籃球走向世界

早在姚明開辦酒莊、婉拒蛆蟲以及各種各樣的經歷之前,他退役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返學校。17歲那年,姚明在簽約上海大鯊魚時向父母許諾,日後一定會完成大學學業。為了兌現這一諾言,姚明在離開NBA之後不久,便前往上海交通大學求學。考慮到名人的身份,姚明的身邊人都勸他,要不請教授給他開小灶、要不乾脆參加網上課程。但在這件事情上,姚明是這麼和蕭華解釋的:“我想要在課堂上課的經歷。我想要成為一名真正的學生。”

於是,姚明開始在課堂上舉手發言、在自習室整理筆記。每天早晨,他都會帶上午飯,驅車一小時來到校園。(他甚至還考慮過住宿舍,“就是想做一些我從未嘗試過的事情,”不過由於不想和葉莉以及女兒Amy分開,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這一想法。)儘管姚明花了七年的時間,期間他還有過令人抓狂的高數重修經歷,不過2018年7月,姚明還是如願畢業,穿著或許是大學歷史上最大的學士服,面帶驕傲地在3300多位畢業生面前發表畢業致辭。

姚明在大學主修的課程是經濟。經濟這門課程,大到中國社會,小到CBA賽場,都是推動其實現市場開放的重要因素。不過姚明最喜歡的課程還是中國近代史。一直以來,姚明都會從過去汲取經驗教訓。在他真正踏上籃球賽場之前,姚明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在田間地頭清理遺蹟的考古學家。“我特別喜歡看古代王朝的故事,”他說,“當然人類史前的也喜歡看。”2017年9月,姚明成功入選名人堂。舉辦典禮的那個週末,姚明特意抽出時間,參觀了春田學院博物館,瞻仰了詹姆斯-奈史密斯博士最初制定的籃球規則以及早期的硬革籃球。據校方介紹,姚明是眾多名人堂入選者中,第一個提出參觀博物館要求的人。

追溯中國籃球的發展歷史,時間之長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1891年12月,奈史密斯博士發明了籃球運動;短短四年之後,為了向全世界宣揚“強身派基督教”的教義,籃球跟隨傳教士遠渡重洋來到中國。放眼世界,現存最久的一塊籃球場便出自當年的天津基督教青年會,而姚明在籃協辦公室的牆上也掛著一張這塊球場的照片。1935年,中國當局認定,籃球運動是一項全國性的娛樂休閒活動;此後一年的夏天,正值1936年柏林奧運會,籃球運動首次成為奧運會正式比賽項目,中國也是21支參賽隊伍中的一員。

據媒體報道,毛主席時代的中國,解放軍戰士在軍營打野球也是相當稀鬆平常的一件事。考慮到毛主席對西方文化並不感冒,籃球在部隊能有如此推廣,這確實是開了一個不小的“後門”。在毛主席看來,體育運動是展示國家力量的一大途徑,於是他的一個決定讓中國走上了蘇聯的體育發展模式:遴選有運動天賦的少年兒童,將他們送往專門的體育學校;運動員們經過艱苦的訓練,最終在賽場上為國爭光。

儘管這樣的訓練模式讓中國在個人運動項目上獲獎無數——這其中的佼佼者便是跳水和體操——但舉國體制也讓職業聯賽、學校籃球隊以及業餘籃球聯賽再無立錐之地。在美國本土,許多籃球明星都是從這三片籃球場地上逐步成長起來的。而中國這邊,經過幾十年的努力,終於培養出了一位頂級球星。2000年悉尼奧運會,姚明首次在全世界面前亮相。當時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美國男籃甚至開出百萬美元的賭約,兩隊首次交鋒時只要能在姚明頭上完成扣籃的隊員便能贏走全部獎金。(“那個時候我還不滿20歲,也不會講英語,”姚明開玩笑道,“要不然我會跟他們說,‘有誰願意獎金跟我對半分嗎?願意的話麻煩你和我說一聲哈。’”)

儘管有姚明坐鎮內線,中國男籃卻從未在奧運會上取得過優於第八名的成績,而且自姚明退役之後,中國男籃實力出現了滑坡。2014年世錦賽,中國男籃在小組賽階段慘遭淘汰,同一年的亞運會,中國男籃甚至無緣獎牌。這之後又過了三年,姚明接任中國籃協掌門人。回顧當年培養他的“蘇聯模式”,姚明感嘆道:“就像是從地裡長出來的參天大樹,是誰培育出了這片生長的土壤?當年我在國內成長、接受訓練的時候,這種培訓方式背後有又怎樣的精神理念?”姚明說這些話時,眼睛一直盯著窗戶外的公園。

於是從樹的根部開始,姚明努力擴充青年才俊的隊伍。儘管中國有大約3億籃球迷,但在人才培養方面,幾乎沒人能跳出體校培養這條老路。為此姚明推出了“小籃球”計劃,在中國100多個城市提供小型籃球和配套設施,吸引了十萬名小球員,培養了近一萬名少兒教練。去年姚明更是銳意進取,從業餘球員中選拔成員,組建了3X3籃球男女國家隊,最終兩支隊伍在2018年亞運會上雙雙奪金。

事實上,2018年亞運會是姚明的一個大型試驗場。此前中國男籃分為紅藍兩隊,配備不同的教練、安排不同的訓練計劃,當年提出如此大膽的想法就連姚明本人也頗為震驚。將球隊一分為二,目的就是最大化地提升男籃隊員國際賽場的經驗;而在去年九月的印度尼西亞,紅藍兩隊再度合體、勇奪金牌,則證明了這次試驗的正確性。(此外,中國女籃也在亞運會奪得金牌,實現了中國隊在四項籃球賽事上的金牌包攬。)現在,擺在姚明面前的一個更大試煉,則是中國將在今年八月舉辦國際籃聯籃球世界盃,而中國男籃目前排在世界第30位。“我希望這次世界盃能成為他們的一個表現舞臺,”提到中國隊,姚明如此表示,“這樣即便再過十年,人們還會記得他們。”

一個偉大的夢想:姚明想讓中國籃球走向世界

上海浦東的麗思卡爾頓酒店,籃球界的名流雲集於此,遠眺著外灘水面上的點點星光。此時是2017年10月,距離姚明接任CBA聯賽主席的職務過去了不到八個月的時間。適逢中國賽即將在上海舉行,NBA高管一行來到上海。藉此機會,姚明和蕭華以及NBA副總裁馬克-塔圖姆進行了會面。三人剛一見面,姚明便直奔主題。據塔圖姆回憶,“他一上來就說,‘好的,我想要你們全部的運營手冊’”——姚明想要的東西,其實是NBA的章程、細則以及勞資協議等文件。這些都是CBA聯賽欠缺的要素。

隨後一個小時,姚明連珠炮般地向蕭華和塔圖姆提問,詢問各種規章制度的細節。NBA的組織機構圖是什麼樣的?誰具有規則變更的投票權?董事會如何運營?“他這麼問是為了做好調查研究,”蕭華說道,“姚明很清楚,他不可能一夜之間改變所有的事情。”

成立於1995年的CBA聯賽,如今卻成了國際體育聯賽中一道奇異的風景線。一方面,CBA聯賽已躍居世界諸多籃球聯賽的薪水榜第二位。但拋去極具競爭力的薪水,姚明剛接手CBA聯賽時,聯賽其他各個方面都需要來一次升級——引用一位CBA官員的比喻,這個任務無異於翻新一幢老舊的公寓樓、而且翻修過程中原住民還得繼續待在裡面。

不過正如姚明在中國籃協大刀闊斧地推行改革一樣,他在短短几內年也對整個聯賽進行了一系列改革。為了提升聯賽的觀賞性和競爭性,姚明將CBA常規賽由原先的36場提升至46場,此外在晉級季後賽名額上,原本是20支球隊取前10,如今擴充到了12支隊伍。姚明將聯賽轉播權出售給了12家電視臺,此外2家流媒體也得到了同樣的待遇。在他的介紹下,中國人壽買下了CBA聯賽的三年冠名權,據媒體報道後者出價高達10億元人民幣(價值1.447億美元)。值得一提的是,長期以來,姚明本人和中國人壽一直有良好的合作關係。聯賽中有9支隊伍更換了隊標,另有4支球隊變更了隊名。不僅如此,CBA賽季的各大獎項分別以中國籃球史上的著名前輩命名,而總冠軍獎盃也經過了重新設計。直到上個賽季之前,CBA聯賽的獎盃都沒有統一的制式,像極了網購平臺上買來的山寨貨。

當然,還有很多重要的問題無法迅速解決。中國大學籃球聯賽(CUBA)的主力球員,遠遠達不到CBA聯賽的人才輸送標準。2018年的CBA選秀大會上,僅有14名國內大學的球員被選中。“如果沒了NCAA,你能想象得到NBA的樣子嗎?”姚明問道,“這就是我目前著力解決的事情。”

由於良好的人際關係,每當需要援手時,姚明總能如願以償。火箭總裁泰德-布朗和總經理達瑞爾-莫雷偶爾會和他通長途電話,討論的話題非常廣泛,從掌控球隊時面臨的挑戰、到NBA的種種流言,他們無所不談。姚明不光和球隊高管交流,他也定期和他的前隊友交流想法。比如他在火箭的隊友、如今征戰於CBA的路易斯-斯科拉,後者能為姚明提供來自球員的獨特觀點;再比如姚明的前隊友、目前供職於熱火管理層的巴蒂爾。“我們會討論如何評估球員、激勵教練員的不同方法,”巴蒂爾介紹道,“他一直在思索這些正確的東西。”

履新後不久,姚明便來到大衛-斯特恩位於曼哈頓的辦公室,同他進行會晤。在和前任NBA總裁會晤期間,兩人一邊享用雞肉三明治,一邊暢談了近三個小時。“斯特恩說,‘你的任務很艱鉅,因為你要和球隊老闆打交道,還要和有關部門打交道,’”姚明面帶微笑地回憶道,“我覺得這位老人懂得很多。”

沒錯,CBA聯賽無法事事借鑑位於北美的兄弟聯賽。“他有他自己的困難要去面對,”蕭華如是評價姚明,“雖然中國經濟快速發展,但是他們的經濟模式並非完全自由的經濟體系;政府部門對於各項事業都有嚴格管控,體育運動也概莫能外。姚明在國內所處的商業環境沒有美國這般自由。”不過姚明得到了來自世上最強大籃球聯盟的無私援助——當然要提醒各位,這個聯盟也因為得到了來自人口最多國家球迷的支持而繁榮興盛——這第一筆援助,就來自於2017年麗思卡爾頓酒店開啟的文件櫃。“我們已共享過很多信息,”聯盟副總裁塔圖姆說道,“只要他提出來,我們就提供給他。”

不光是信息,雙方在資源方面也有諸多共享。2016年以來,NBA已在中國開辦三家籃球學校;在諸多學員中,有一位佼佼者脫穎而出。現年22歲、身高6尺9寸、司職中鋒的韓旭,近日成為第一位在WNBA選秀大會上被選中的中國球員。今年7月,中國男籃將參加NBA的拉斯維加斯的夏季聯賽,以此作為男籃世界盃之前的熱身賽。“這種合作沒有任何問題,”蕭華說道,“(我和姚明)都同意一個觀點,如果有一天,CBA的冠軍球隊能在國際賽場上和NBA冠軍球隊同場競技,那麼這將是無比美妙的一件事。當然我們距離這一天還很遙遠,不過能有這樣一個長遠目標還是很美好的。”

實現這些長遠目標的可能性,還要取決於雙方因互相仰慕而建立起的長期穩定關係。“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和他一樣,”姚明說道。而在蕭華這邊,他開始慢慢了解姚明,還得追溯到2004年。當年作為NBA娛樂部門的總裁,蕭華監製了一部講述姚明新秀賽季的傳記電影《姚明年》。據蕭華回憶,NBA首屆中國賽期間,他和姚明參加了一場集會,他在集會上察覺到了姚明的那股心氣,並且時至今日,這股心氣還在驅使姚明向前邁進。那一年姚明不過24歲,他被要求在一眾NBA球員和中國官員面前發表演講。“我記得當時他站在裡屋,”蕭華說道,“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從容不迫地走出去發表演講。他當時看上去非常不知所措。不過最後他下定決心:我要直面這一切。我要接受這種責任,相信自己最終會轉型為我想變成的那個人——哪怕有的時候這種責任會變成一份重擔。”

——

在北京這片真實的土地上,同樣有一位英雄在漫步……等一下,踽踽獨行的反義詞是什麼?每到午飯時間(只要姚明在籃協辦公樓工作),姚明都會出門,到龍潭西湖公園的中心湖邊上散會兒步。我問他今天要不要去那兒走走,姚明搖了搖頭。“那麼你就來不及採訪了,”他說道,“然後我也沒法說話了。人們會把我團團圍住。”

除去散步這種輕微的有氧運動,最近一段時間姚明很少鍛鍊。他甚至都記不起上次打球是什麼時候了(儘管如此,一位CBA同事曾親眼見證,姚明在參觀男籃訓練期間隨手練起了罰球,命中率為10罰9中——而且還是在單手投籃的情況下)。至於自己為什麼不再打球,姚明的解釋充滿了自嘲:“我?不行不行不行。我現在太胖了。”其實這背後有更深的含義。這就是為什麼他在去年秋天的中國賽上婉拒了中場致敬的環節。這就是為什麼如今他不會再在籃球上簽名。“我現在已經不是籃球運動員了,”姚明解釋道,“我得要有籃協掌門人該有的樣子。”

對姚明來說,如今他擔任的職務,有些地方其實和他個人的理想相悖。這麼多年來,姚明每次外出都能引發無數人的圍觀,他非常渴望遠離聚光燈。“還記得哈利-波特的那件斗篷嗎?”姚明問道,“是不是可以隱形?我也想要一件。”但在另一方面,能擔任這一職務的人選非姚明莫屬,因此他必須得經常出現在公眾視線中。在姚明能夠消失於公眾視野之前,他必須得想出一個辦法,讓中國籃球湧現出更多的姚明。

“這是一個非常偉大的夢想,”他說道,“不過我們需要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加以糾正。”

姚明抬頭看了眼時鐘。此時,屋外的公園,太陽已漸漸西沉。

“看來今晚我得留下來加班了,”姚明說完便坐回到那張高得嚇人的辦公桌旁,開始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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