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生命本無常,存在皆徒勞

最近在讀一些日本作家的作品,之前寫了分享了幾篇小說的書評,感謝讀者朋友們積極留言互相交流,今天跟大家分享的是川端康成的《雪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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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為人,你很值得

1968年,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憑藉《雪國》《古都》《千隻鶴》三部作品,一舉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他也是繼泰戈爾(印度籍)和薩繆爾•約瑟夫•阿格農(以色列籍)後,第三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亞洲人)。今天我跟大家分享的,就是這三部作品之一的《雪國》。

《雪國》:生命本無常,存在皆徒勞

《雪國》講述的是:一個富貴閒人——舞蹈研究者島村,乘坐列車駛往雪國後,和藝伎駒子、以及美麗的少女葉子之間產生了一系列的感情糾葛。

“川端康成極為欣賞纖細的美,喜愛用那種筆端常帶悲哀,兼具象徵性的語言來表現自然界的生命和人的宿命。”這是諾貝爾文學獎給川端康成的授獎詞,也是《雪國》所包含的,以及所要傳達的全部內容和意義。

川端康成創作《雪國》的寫作背景:

《雪國》雖然是一篇中篇小說,篇幅並不算太長,可是卻斷斷續續花了13年的時間(1935年川端康成開始動筆,1948年才裝訂出版)。這其中的原因,就是由於當時日本發動了侵華戰爭,與此同時,日本政府為了加強對國內的統治,對國內的文學創作者也進行了嚴厲的打擊,川端康成也受到了影響,因為他並沒有加入歌頌日本帝國主義行徑的行列,不過他也沒有加入“反戰文學”。他把《雪國》的故事背景設置在一個遠離一切是非紛擾的地方,這或許也是當時川端康成本人的內心期待。

《雪國》:生命本無常,存在皆徒勞

電影《雪國》海報

《雪國》“美”在哪裡?

“美”,這是閱讀《雪國》時最直觀的感受。川端康成的文字,彷彿活了一般,能自行揮灑成一幅美妙的畫作。

比如在描寫島村在火車上初遇葉子時的這段文字描寫:

“黃昏的景色在鏡後移動著。也就是說,鏡面映現的虛像與鏡後的實物在晃動,好像電影裡的疊影一樣。出場人物和背景沒有任何聯繫。而且人物是一種透明的幻象,景物則是在夜靄中的朦朧暗流,兩者消融在一起,描繪出一個超脫人世的象徵世界。特別是當山野裡的燈火映照在姑娘的臉上時,那種無法形容的美,使島村的心都幾乎為之顫動。”

窗外暮景飛逝,車窗朦朧了窗內人影,迷離的雙眸望向窗外,跳動的暮景和透明的人影模糊了視野……如此唯美的筆致,讓人讀來覺得寧靜悠遠、心曠神怡。

在雪國,有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物:白雪皚皚、山巒重疊、暮色蒼蒼、落日餘暉、琴聲悠揚、伊人顧盼……這一切美得不像話。

又比如這段描寫夜色的文字:“山溝特別容易天黑,黃昏的時候早已冷瑟瑟,夜色朦朧,在夕陽餘暉映照下被皚皚白雪包圍的遠方群山,正慢慢逼近……”一幅冬夜落日圖立即呈現在眼前。

描寫關於雪國的一切時,川端康成似乎把自己所有的才華都傾注在其中,毫不保留,他是用文字去描繪,也是用包含熱情的生命去雕刻。

《雪國》中所蘊含的 “虛無”觀:

《聖經·傳道書》中有這樣的話: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而這,也正是《雪國》要表達的一個核心思想,或許,這也是川端康成本人,藉著《雪國》所要傳達的,他自己對於生命,對於人世的看法。關於這一點,我們從《雪國》的主要人物入手來進行分析。

駒子:性情坦率、對生命抱有熱情的女子

她出生底層,命運充滿波折。幾番被賣、被贖,但她始終保持著對生命的熱忱。為了報答傳授她三絃琴技藝的師父之恩,她賣身為藝伎賺錢,為師父的兒子行男治病。儘管生活不幸,但她從未放棄過自己的生命。她自幼便有學琴的天賦,經師父指點,她的琴技更是勝人一籌;此外,她還喜歡看書,並且記筆記,她還會把身邊發生的事情用日記的形式記錄下來;她嚮往東京繁華的都市生活,她想努力爭取,自己有一天可以到那裡。

《雪國》:生命本無常,存在皆徒勞

電影《雪國》劇照

然而在島村看來,駒子的整個生命都是無意義的,是徒勞的,她所期待的美好只不過是一場空。連駒子愛上島村這件事,在島村看來也是一種徒勞,因為他慢慢地對駒子產生了厭倦,他只是雪國的一個過客,他終究是要離開的,而且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著對她的愛,即便駒子已經全身心地愛上了他。

葉子:純潔無暇、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

川端康成曾經說過,葉子是他心目中的一個理想人物。《雪國》中的葉子美得純粹,美得空靈,美得神祕,她彷彿是一個虛幻世界中純潔的聖女。

她初登場時,就給人一種虛幻之感:她的臉映在車窗上,與窗外景色交織重疊。而她的聲音尖俏清涼,“美得幾乎悲涼”。這樣的葉子,令人沉醉,讓人好奇。而葉子同時也是一個善良的姑娘,她一心照顧行男不求回報,行男死後她經常去行男墓前上墳,而最後她也是因為救人而死。

葉子具有身體和靈魂的雙重潔淨,更顯得輕盈、詩意,也更顯得虛無。所以結尾處,川端康成安排了一場火災,葉子在大火中喪生。

島村:一個富貴閒人,從東京來到雪國

島村是個有錢又有閒的富家子弟,祖輩給他留下不少財產。他對西方舞蹈甚感興趣,因此廣泛收集和西方舞蹈有關的資料,然而他既沒有看過西方人表演西方舞蹈,也從來不看日本人跳西方舞。在他看來,最“美”的體驗,不是真實的看到,而是在腦海中自行想象,欣賞他幻想中的舞蹈幻影。由此看來,島村花時間、精力、金錢,跋山涉水,積年累月地研究西方舞,其實也是一種徒勞和虛無。

《雪國》:生命本無常,存在皆徒勞

電影《雪國》劇照

再者,島村雖已有妻子,但在情感層面,他也是一種虛空的狀態,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和駒子會面,並與駒子有肌膚之親。然而當駒子瘋狂地愛上他時,他又感覺厭煩。對於葉子,他也只覺得葉子是他生命中的驚鴻一瞥,現實中的葉子是不存在的。島村此刻卻並不悲痛,相反,他覺得葉子的死如銀河傾瀉一般壯麗,覺得她“由於失去生命而顯得自由了”。

駒子最後孤身一人只剩下自己,葉子墜入火海死亡,而島村,他“可憐駒子,也可憐自己”,他內心極度矛盾,卻又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心靈淨土。

川端康成的筆下,所有的人物都表現出對生命的虛無,彷彿一切都徒勞無功:去愛,去為了理想努力,去掙扎,去尋找,最後都是徒勞。

川端康成本人的文學風格的成因:

所謂“物哀”,有點像我們古詩中“寓情於物”“借物抒情”,它是一種對所見聞的事物,產生的哀愁情緒的觀念。

日本由於所處的地域緣故,經常發生各種天災:地震、海嘯等等,這使得日本人心中有這樣一種感受:世界上再美好的事物都會稍縱即逝。這種關於“人生無常”的觀念,催化了日本文學的“物哀”觀。特別是日本平安朝時代,紫式部創作的《源氏物語》,開啟了日本文學的“物哀”時代,《源氏物語》也被人成為中國版的《紅樓夢》。

顯然,《雪國》的寫作風格,受到了“物哀”觀的影響。雪、夜、落日、山巒、長長的隧道、忽明忽暗的燈光等等,這樣的事物,本身就給整本書蒙上了一層冷寂的色彩,也鋪墊了整本書的格調。

再者,川端康成的個人成長經歷,也對他的作品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影響。

《雪國》:生命本無常,存在皆徒勞

川端康成

川端康成自幼便親人一個個相繼去世,他深知生老病死,人生無常,而這種思想又被他應用到文學創作中。而自小被送去佛壇,以及接觸的古典文學中往往帶有佛教意識的作品,佛教中的“無常”觀念更深入他的意識。川端康成的個人經歷,成就了他的傷感、虛無的文學風格。

1972年4月16日,川端康成突然自殺離開人世。雖然他死前並未留下任何向這個世界告別的文字,但他1962年時曾說過 “自殺而無遺書,是最好不過的了。無言的死,就是無限的活。”從這一點看,倒像是他所賦予《雪國》中葉子這個形象了。他在故事中讓葉子這個純潔無暇的生命以死亡的方式結果在這個世界的生命,他也同樣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結語

在川端康成眼中,生在世上,無論做什麼,最終的結果也都是徒勞,所以他選擇了死——這是他認為的另一種活著的方式。然而我們不是川端康成,不管是否已勘透人生,看破人性,我們能做的,只是儘量去摸索人生的意義,並試圖去完善,去填滿生命,而不是消極惰怠,浪費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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