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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吳秀文，是那個帶著一夥子手握鎬把子的人追過我和徐海忠的吳秀文！是曾經也來過這小區轉悠找我的那個吳秀文！是那個跑到劉淑芬那兒讓人跟我動手的吳秀文！
他見到我之後，竟笑了。他笑著說：找你可真不容易。
我忽然想到，我從見到她蘇玲的那一刻起，怎麼就沒想起她的男人就是這個吳秀文呢？我剛才只琢磨她是哪個蘇玲呢！當初在劉廠長的廠裡時，李桂花還跟我特意點到過這兒，我怎麼竟忘了個一乾二淨了呢？她蘇玲和這個吳秀文是兩口子！這倆人是一夥的！他們無疑是有計劃有目的地來找我的！
我想退身下車，但跟在我身後的蘇玲已把車門處封堵住了。
她擠著我一屁股坐到了我的旁側，說：你別緊張。我們也沒別的意思。
我當時腦門上的汗就下來了，儘管那車裡開著空調。
我看到，蘇玲這會兒已是變了面孔。剛才，在我住的那個房門口，她還有點親熱勁兒，還有點老朋友難得又重會的勁兒，但這會兒，她卻是小臉一繃，只剩下一副嚴肅相了。她說：直說吧，我們找你，就是衝你那本書的事。現在廠裡的人都關我要工資，他們都是養家餬口的人，在我進去之前，他們就有仨月沒發工資了。可我手裡沒錢，劉廠長一時半會兒又出不來了，我想躲又躲不了，我就是那當地人。沒辦法，我只能出面來追欠賬。我知道那書不是你讓印的，那是武漢袁斌的活兒，但據我們瞭解，袁斌離京前，把該給劉廠長的錢全給了你。我只能找上門來關你要了。在我還沒出來時，秀文找過你，但你拒付。當時，你做的沒有錯。他算什麼？管你要錢？換誰，也不可能把幾十萬塊錢隨便就給一個人。但今天，我來找你，卻應該說是名正言順的。我是廠裡的副廠長，且廠裡所有員工的工資，也一直是會計造表由我籤放。劉廠長在進去前，每次都是，一見我審過的工資表，便會把錢拍給我。廠里人也都習慣了，到日子了，都會來找我要工資。現在，我出來了，這件事，我還得擔當著。實話告訴你，我們趴你好幾天了，凡是你有可能去的地兒，我們都派去了人。也是咱倆有緣，我趴對了地方。
她說的趴，是她那地兒的土話，那意思就跟公安局要抓人用的蹲守二字一個意思。甭看她說出這個字時顯得很隨意，但我立刻聽出了我在他們心目中已成了什麼。他們分明已把我視為攥著他們的錢不給又東躲西藏逃避他們索要的老賴了！
吳秀文這時插言道：我找你，你跑；這回，你沒理由再讓我費話了吧？說實話，那天你跑了，我差點把那夜總會給砸嘍。若不是有人攔著，他們甭想接著開了。
他這話裡，又明顯地帶有恐嚇的意思。那意思顯然是，這回，你已經在我們手裡了，你想跑也跑不了了；乖乖的，把錢掏出來，咱們什麼話也不說了；若還想玩上次那一手，別怪我不客氣！
但他說的前半截話又不能說不合乎情理。是啊，他找我時，我可以跑，但她蘇玲出面找我來了，我再跑，就沒有道理了。況且，這會兒我也跑不了了。她蘇玲確實是廠裡的副廠長，我為袁斌的事找過她，也是衝她擔任著這個職務。從這一點上來講，她和吳秀文還真有不同之處。我拒絕付錢給他吳秀文，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但對她蘇玲，我若還是那種態度，於情於理就確實不合適了。
而我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勇氣和他們做任何抗爭了。我無疑已成為他們趴到手的獵物，我只能自我調整了一下心態，像在押犯向審訊者供述做案過程一樣告訴了他們實情。
我當時穩了穩神，說：袁斌是把錢給我了，但這錢我又已經給劉廠長的老婆了。
她蘇玲聽了，一怔。
坐在我身後那排座上的吳秀文立刻露出惱怒之色，他雙手扒著椅背，探過來半截身子，雙眉倒豎地衝我吼起來：你說你給她了，誰能證明？
我說：她本人就能證明。
蘇玲說：你怎麼給她了呢？
我說：她和劉廠長是夫妻。她要上門來了，我沒理由不給她啊。
蘇玲問吳秀文：怎麼辦？
吳秀文說：找她去！
我說：你們去找她吧。我還有事。我下車了。
吳秀文說：你先借我手機用一下，我給她打個電話。
我說：你自己沒手機？
他說：我手機沒電了。
我遲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他。
誰知他接過手機，並沒有去給劉夫人打電話，而是隨手將其塞進他的衣兜。
我一驚。我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還是你帶我們去找她一趟吧。
我說：去找她，你收我手機幹嘛？
他說：我怕你分心。
他不容我再說什麼，命令我前面坐著的司機：開車！上索家墳！
索家墳，是北京的一個地名，它位於北京北二環路北側。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當時，我是想下車也下不去了。他顯然是不追回這筆錢不想放我走了！
那車子登時啟動，高速地離開了我那小區門口。
我衝他喊叫起來：我沒必要跟你們去！你把手機給我！
蘇玲說：你別激動。你得去。你不去，她要不認賬，我們怎麼辦？找到劉廠長的老婆，只要是你說的那麼回事，你就走人。我們不會難為你。
吳秀文這時，兩隻眼睛只盯著擋風玻璃前面的路了，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地對蘇玲說：少跟她費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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